第五百三十五章 世事无常

洛阳城北，太子府衙之内。

当今太子刘辩，一身黑底冕服侍立于一位中年男子身侧，神情忧虑。

中年男子席地而坐，眉心正中有着一道醒目的裂痕，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满头的乌黑长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白霜。

半晌之后，男子的长发已是满目雪白，面容之上也浮现出了岁月刀削斧刻的痕迹，苍老了数十岁。

他缓缓睁开了眼，目光中透着一丝遗憾。

“帝师，伤情如何？”刘辩俯身，神情焦灼，眼中满是担忧。

“还可苟活二十载，战力百不存一。”帝师低声道。

“帝师乃镇国之柱，为我而罹此重创，太过不值。”

闻言，刘辩神情之中盈满自责，如今大汉气运真龙被斩，再失去剑圣坐镇，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不必挂怀，这伤势与你无关，是天道要取回我的道果。”

王越微微摇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身为一界绝巅，能在此界之中，弹指间将他重创至此的，唯有天道。

他依托此界成道，在天刀临身的一瞬，便感悟到了许多隐秘。

这一刀，不仅斩在了他的身上，而且几乎在同一瞬间，斩落在所有绝巅的头顶。

自今日起，九州海外已经没有了真正的绝巅人物。

大汉朝运绵延至今，已无比鼎盛，天下人杰豪雄不计其数，一流强者层出不穷。

没有了头顶上的大山，天地间必然会有一场巨大的动乱，厮杀必然会有人逝去，重新化成天地的养料，如同轮回。

对此，王越心中并无多少怨言，只是略感遗憾，他的一切都来源于天地，此刻还之于天，也是了却一份因果，即便他正处于巅峰，还有漫长的寿元，生命远远未曾走到尽头，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听完王越的解释，刘辩忍不住来回踱步，背后满是冷汗，这件事一旦外泄，被天下人得知，必将会掀起一场不输于楚汉相争的大战。

“天道斩去世间所有绝巅的消息，瞒不住多久，很快便会走漏风声，靠御前的这些禁军，挡不住各地诸侯。”

王越起身，身形挺拔，舒展着宽厚的脊背，淡淡开口：

“吾虽将入黄泉，但尚有三剑之力，当世能接者，不过二三，护着陛下太子离开洛阳绰绰有余，望太子早做打算。”

闻言，刘辩目光黯淡，摇了摇头：

“父皇的命脉与气运真龙相连，真龙陨落，父皇的命脉也断了，即便在秘境中调养，也活不过一年，一旦出了秘境，只怕是要立刻归天，容我考虑一二。”

…………

…………

气运真龙被斩首后，豫州的战场瞬间大乱，各方诸侯反应不一，但不约而同的都停止了对黄巾军的绞杀。

因此，黄巾军的残党得以苟延残喘，在几尊护法神将的牵引下，各自突围，逃出生天。

灵帝的帝旨很快便传到了各方诸侯的手中，其中皇甫嵩等一干平叛的领奖并无多少抗拒，皆是遵旨班师回朝，大大小小的诸侯却是按兵未动，气氛诡谲。

临海之畔，一座枯石之上，石岚望着眼前被血水染红的汪洋，心下不免有些叹息。

光这一战，身死的士卒便有数百万之众，这仅仅是个开始。

赤色巨龙被斩的那一幕，石岚看在眼里，此界必然会有一场动乱，其血腥程度，将远远超越她记忆之中的三国争霸。

有能者，逐鹿中原。

“石岚姑娘！”

一道白色长虹出现在天际，眨眼之间来到她的身旁。

“子龙？”

望着眼前的赵云，石岚有些诧异：

“你怎知我在这里？”

数月不见，身披银甲雪氅的赵云，倒是多出了几分英武气，令人眼前一亮。

打量了几眼后，石岚心中不由微涩，若非阴差阳错，这般独属于男儿的英武魄气，她也会有。

“玄德兄传信于我，说你遇险，我急忙赶来，刚入豫州，玉兰便嗅到了你的味道，这才寻来的。”

察觉到石岚目光有异，赵云心中微喜，抬手不经意间扶正了战盔。

“哧……”

一旁的玉兰打了个响鼻，马首高昂，鄙夷的望了一眼赵云，而后居高临下俯视着石岚，漆黑乌亮的眼眸之中，满是不情愿。

“多谢挂怀，已经无碍了。”

回过神，石岚道了声谢，此前或许还有些麻烦，但如今危急存亡之际，对于大汉而言，莫说一个四品太守被杀，就是天子突然驾崩，怕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赤色巨龙的尸首还未曾散尽，横亘在群山之间，浩荡的气运之力如汪洋汹涌。

面对这股十数万年积攒下的磅礴能量，各方诸侯却是唯恐避之不及，这些气运属于炎汉，若是将其收下，便是将自己捆在了大汉的战车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日后的发展，显然极为不利。

“我要回蓬莱询问师父，看究竟出了何事，姑娘可要同去？”

赵云望着死去的赤色巨龙，眉心微皱，如日中天的大汉即将崩塌，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我本就是想去蓬莱。”

石岚微微颔首，此行她就是准备跟童渊辞行，九州即将化成炼狱，这一处泥潭自然是尽快脱身为好。

她如今已是自顾不暇，以她的实力，实在难以掀起什么风浪，靠着穹罗界中的力量搅动风雨，也是徒增麻烦。

…………

商量了一二后，二人即刻启程，路上赶得很急，仅仅花了小半日，两人便再度出现在了蓬莱山脚。

再度见到童渊，石岚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皱纹爬满了面颊，雪色的长发披肩，整个人的身体都透着一股迟暮的死气，好似大限将至。

“师父！”

赵云神情中带着一丝惊惶，攥住了童渊满是褶皱的双手：

“怎会如此？！”

“大丈夫当处变不惊，天崩山塌而泰然自若，怎能如此大惊小怪。”

童渊低斥了一句，挣开赵云的手，淡淡开口：

“寿元将近罢了。”

“前辈，可是与大汉的镇国真龙陨落有关？”石岚皱眉问道。

童渊嘴角微勾，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寒凉：

“有绝巅在世，九州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