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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佐!”
亚瑟在喊自己,视线有些模糊,洛伦佐看不清他。
“我没事……”
他回答着,步伐跌跌撞撞。
“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脑海里是那近乎撕裂的痛苦,各种破碎的回忆在不断的在眼前闪回。
漆黑的甲胄逐一脱落,撞在地面上,叮当作响。
……
洛伦佐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从那阴暗的地下走出的了,他站在昏暗阴郁的天空之下,旧伦敦那高耸的建筑如同刺向天空的长矛,仿佛那古老森林的巨木,将所有的光线遮蔽。
空气冰冷涌入鼻腔,这让感觉令他清醒了很多,但脑海里那隐隐的剧痛依旧在折磨着他。
亚瑟在负责永动之泵的善后,这件事情甚至要比劳伦斯教长的出现还要严重,永动之泵自从建立起来第一次遭到这种程度的破坏,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
“所以那个该死的项目是要延后了吗?”
感觉好了一些,他看向身边的梅林,是他送自己离开的永动之泵,此刻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平静之下藏着震怒。
“应该是了,我们需要加强安保措施,加上修缮……你可以暂时享受一个小假期了,霍尔默斯先生。”
梅林说着。
“当然还要感谢你的挺身而出,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洛伦佐倒没有在意梅林的感谢,他眼神有着几分空洞。
“是吗……梅林,你了解【间隙】吗?”
听到洛伦佐的话,梅林微微皱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需要有关它的情报。”
洛伦佐微微喘息着,看着他这副模样,梅林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的说道。
“这是个好的开始,霍尔默斯先生。”
“什么?”
“我是说你学会了向他人求助,这是个好现象。”
梅林望着那阴郁的天空,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人类是群居动物,一个人始终是势单力薄的。”
“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奇怪啊。”
洛伦佐斜视了梅林一眼,这个诡异的炼金术师,那仿佛没有灵魂的眼眸,感觉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都会沾染上些神秘的色彩。
“项目的开始,我们会另行通知你的,当然你要是有什么有关妖魔的新发现也麻烦通知我们一下。”
现在他们是真正的同盟了,面对神秘莫测的劳伦斯教长他们只能团结在一起。
“是吗……”
洛伦佐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
“你受伤了吗?”
看着洛伦佐的状态,梅林几分担心的问道。
这个猎魔人在杀死妖魔之后便一反常态,不肯在其中多做停留,执意离开,就像在畏惧什么一样。
“怎么可能不受伤,但我是猎魔人,只要不是致死的伤势,我都能挺过来。”
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自信,他说道。
虽然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但洛伦佐很清楚,自己某种程度上早就不再是人类了,毕竟正常人类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梅林见此便不再多说什么,他尊重洛伦佐的想法。
“那么再见,霍尔默斯先生。”
冲洛伦佐摆了摆手,一列火车从工业区的尽头驶来,它会带领洛伦佐离开这座武装的堡垒。
猎魔人的步伐有些迟缓,目送着洛伦佐的离去,梅林长叹了一口气,低语着。
“【间隙】……”
可突然又有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闸门缓缓打开,一个踉跄的身影饱含着激动的情绪而来。
梅林先是意外,紧接着便是愤怒。
“欧维斯你在做什么!”
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病态瘦弱的男孩会是神秘的兰斯洛特,作为能完美驾驭原罪甲胄的骑士他一直都是净除机关的王牌,故此他的身份很是隐秘,只有少数人知道。
可现在他却光明正大的跑了出来。
“梅林,我可以了,我可以了!”
欧维斯拄着拐杖,满脸是因疼痛带来的汗水,但却难以掩盖那激动的神情。
“我能继续驾驭原罪甲胄了!”
梅林先是扶住欧维斯,几分怒气的说道。
“你已经快抵达第三阶段了!要我说多少次!”
“不,梅林,我的侵蚀衰减下去了,我又能继续驾驶原罪甲胄了。”
欧维斯眼里放着光,似乎为了令梅林信服一样。
“你可以重新为我检查,相信我,我可以的!”
话语到了最后反而又着几分恳求的模样,对于欧维斯而言这是他的一切了,真正属于他的一切。
看着这个几分疯狂的孩子,梅林不由的一怔。
“冷静,欧维斯……你需要休息。”
“我可以的,梅林,我能继续驾驶甲胄!”
他不断重复着话语,眼中有着几分疯狂。
“你还年轻欧维斯,你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
他忍不住的说道,可欧维斯依旧是那副眼神,他根本不在乎。
闸门再次开启,医务人员冲了出来,看起来欧维斯是不知道以什么方式从他们的手中逃离了。
不等欧维斯继续说什么,一支镇定剂便扎进了他的体内。
药剂迅速麻痹了他的神经,可他依旧是死死的看着梅林,那只不屈的手就像钢钳一般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衣服,不肯松手,直到医生强行将他分离。
“我能继续的……梅林。”
最后欧维斯这样说道,就像溺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梅林几分心悸的看着这个孩子,欧维斯向来稳重,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发生了什么。”
他向着控制住欧维斯的医生们问道。
那些医生都戴着厚厚的面具,对于梅林的问话他们回答道。
“根据保护兰斯洛特的条例,在警报响起后,我们便进入保护他……可是他当时倒在了地上,不断的痛苦抽搐。”
医生说着当时的场景。
“还不等我们做什么救治,他便好了起来,然后便是逃离,很难想象他居然能移动到这种程度上。”
“那他的侵蚀程度呢?你们重新为他检查了?”
“没有,他可能有些无法接受事实,产生臆想了吧。”
医生说道。
“嗯……我知道了。”
梅林有着几分头疼的说道。
欧维斯就这么被医生拖回了永动之泵,可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微微抬起,就像有什么东西给予了他力量与自信一般,令他狂热的执着。
……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扭曲。
不知为何,在杀死霍纳后,从那个诡异的【间隙】离开后,一种难以言明的力量似乎一直在折磨着洛伦佐。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冲击,洛伦佐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情。
他行走在几分拥挤的街头,旧敦灵的繁华即使是冬日的寒风也无法吹散,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中,洛伦佐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与疼痛。
“我……我是怎么了?”
靠在小巷的墙壁上,洛伦佐无力的坐了下去,整个视野变得混乱。
那个诡异的【间隙】,他在那里杀死了那个人,于是外界异化的妖魔也死了。
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洛伦佐就要触及那真相了。
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体内抓挠着自己,一点点的向外爬出来,压迫着他的喉咙,令洛伦佐感受那痛苦的窒息感,于是他不得不张大了口,用力的喘息着,甚至来不及继续思考。
猎魔人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状态已经很糟了,脸颊是那失血般的惨白,瞳孔微微放大,各种程度的幻觉显现,但他却没有察觉到这个幻觉的本身。
此刻他的脑海里还在不断的闪回霍纳的记忆,那破碎的人生与洛伦佐的意志撞击在了一起,随后缓缓的融合,就像把两段不同的人生硬生生的拼凑在了一起一样,塑造出一段新的生活。
“他看起来很糟。”
有人关心的问道。
“他会好起来的。”
另一个人说道。
“真的吗?”
“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
“可显然他忘记了。”
“这是因为你。”
“……”
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交谈,他们在谈论着自己,声音模糊不清,仿佛被狂风拉扯成尖锐的声响,只能勉强的去辨认,洛伦佐尽力睁大了眼,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就仿佛那是自己的妄想一般。
短暂的休息似乎是为他积累了些许的力量,他勉强的站立了起来,脑海就像被人重击过了一般,混乱不堪。
可突然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似乎很多年前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洛伦佐的思绪也是如此的混乱,可他记不清,回忆里的味道涌上鼻尖,那是冷彻的海风。
那些被遗忘的画面逐渐被找回,就像拼图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嵌合在一起。
他想起了那久远的航路,从那遥远的翡冷翠而来。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似乎是这样,或许因为过于久远,洛伦佐也有些无法肯定那过去的记忆了。
那时他抵达了旧敦灵,开始了那新的生活,以洛伦佐·霍尔默斯这个身份。
突然有猩红的血滴落,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强酸般腐蚀着地面,升起淡淡的白气。
鲜血染红了手,洛伦佐捂住自己的鼻子,但还是止不住那血的流出。
“他……就像你一样。”
“那种难以言明的存在形式。”
寂静之中有人群在窃窃私语。
他们的身影被雾气模糊成了一团难以辨认的灰色,遥不可及。
“是啊,其实很多时候,躯体是一种束缚。”
“当有了躯体,虚无缥缈的意志就有了寄托,于是虚幻的概念也有了实体。”
他们讨论着。
“不存在的事物有了实体,便可以被观察,便可以被杀死。”
是谁?
洛伦佐忍受着头疼,试着找到那声音的方向。
就像古老晦涩的呢喃,一群人高高在上审视着自己。
这真是令人不悦。
你们是谁?
那些鬼魅影子察觉到了洛伦佐的窥探,于是他们肃静了下来。
“嘘……”
就像怕惊扰某种沉睡的存在,那声音消失了,这一刻整个脑海的世界似乎都寂静了下来,无论是风声还是喧嚣声都不存在了,就仿佛那一刻洛伦佐失去了听力一般。
随后整个街道开始扭曲变形,百年历史的石砖开始崩裂,冰冷的土壤翻出地表,斑驳的管道被无名的力量撕裂,蒸汽与废水胡乱的排放。
这一切就像一副宏伟的画作,有张大手将这画作撕碎,于是画中的世界也一同毁灭,苍茫的白潮过后洛伦佐看到了他,那个遥远的猩红之影。
“劳……伦斯。”
他试着握紧钉剑,可却怎么也摸不到它。
视野里劳伦斯教长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缓缓的转过头,但就在他即将看到洛伦佐时,洛伦佐也要找到他了,但下一秒那猩红的影子消失了。
破碎的记忆中,尘封的一段被重新激起,刺入了洛伦佐的身体。
就像是在自由落体一般,无尽的坠落之下洛伦佐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这或许是幻象,但痛苦却无比的真实。
眼前是那深邃的黑井……洛伦佐记得这里,那提炼秘血的升华之井。
那么……难道说……
他猛的抬起头,熟悉的穹顶映入眼中,这是那静滞圣殿,早已崩毁的静滞圣殿,可现在它依旧庄严,就像从未经历过圣临之夜的混乱一样。
或许说……圣临之夜还尚未开始。
他陷入了某个诡异的回忆之中,就像当初深陷噩境之幻一样。
“我们该开始了,梅丹佐已经率领猎魔人们守卫在圣纳洛大教堂之外了,这里的守卫就交给你了。”
有人来了,对洛伦佐说道,这是那熟悉的身影,愤怒与寒冷一同涌起。
是劳伦斯教长。
洛伦佐第一反应便是挥起钉剑,可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无法控制自己,这是已经发生过的过去,那深埋在心里的回忆。
可痛苦之中新的疑问产生了,这是谁的回忆?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会想起,还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洛伦佐,一切是如此的无力,直到他想起了那禁忌的名字。
“华生……”
他呼唤着魔鬼的名字,于是幻境终焉。
整个世界重新恢复常态,或者说洛伦佐那诡异的臆想结束了。
即将建立起桥梁的【间隙】被中断了,深挖的回忆再次被埋葬了起来。
那些丢失的声音重新响起,寂静之中就像有洪流冲击着耳膜,将那积累的音律一同释放。
笼罩的穹顶消失了,旧敦灵那阴郁的天空重新主宰了天际。
模糊之中洛伦佐看到有人在朝着自己走来,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那人跑的飞快。
紧接着拄起的钉剑碎裂,他再也无法维持身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