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顾准专注的眼神停留在他湿漉滴水的发梢, 快步走上前在温白面前停下，骨骼分明的手指捻过温白淌水的发尾，语气不带指责问：“怎么不吹干头发再出来？”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至锁骨, 继而流淌到深处，这让温白觉得有点不舒服, 侧头动了动脑袋，期期艾艾道：“洗完澡、没看见你人。”

    他一出来就面对空荡荡的客厅，卧室里也不见人影, 温白连头发丝都来不及擦干，顶着一头湿哒哒的黑发就跑了出来, 看见顾准正在走廊那边的吸烟区讲电话。

    顾准声音算不上小，温白隐约能听到什么“包养”“宝贝”之类的词汇, 温白对这类词语很敏感，没来由的觉得谈话内容是关于他的。

    他刚从浴室出来, 浑身上下还冒着热气，瓷白的脸颊被热水烫过泛着桃色的粉，与他本就净白的肤色糅合一起带有纯天然的欲。

    顾准注意力没在这里，满脑子在想温白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里听到了多少？顾准按了按觉得疲劳的眼角, 目光不注意地往下瞥落到温白没穿鞋光着脚丫的漂亮小腿上。

    脚趾微微不安分地蜷缩, 脚背雪白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顾准一把将人抱起来, 坚硬结实的臂弯穿过温白屈起的小腿, 青年身体很轻, 看起来很羸弱的身躯缩在男人宽阔的胸前, 胳膊还能隐约感受到隆起的肌肉紧挨着他。

    顾准觉得怀中青年把脑袋往自己胸口处埋了埋, 步伐在进门后慢下来, 如果不笑便看起来不近人情的眼睛在温白的耳朵上一扫而过。

    耳朵尖是诱人的粉。

    又红了。

    顾准先是将人抱着去浴室, 用温热的水把他的脚冲洗一遍, 温白半坐在洗手台上，湿润的眼睛无措地随着顾准取下毛巾的动作挪动，就当顾准想要给他擦脚腕时，温白连忙往后缩，“我自己来。”

    伶仃的脚腕被男人炙热的手掌给箍住，冰凉的肌肤上仿佛印上刚从沸腾的热焰中拿下的烙铁，顾准好像没有听到他讲话一般，置若未闻地用干燥的毛巾给他揩开小腿上的水珠。

    他的举止很得体，如果偶尔忽略到指腹不经意间滑过小腿的肌肤，从而传来酥麻的错觉。

    正当温白以为顾准不会说话时，男人捏住他脚腕的力道收紧，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他嘴里传来：“刚才听到哪了？”

    顾准慢条斯理地将指缝也擦拭干净，随后将毛巾丢到一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黑色的瞳仁里能倒映出温白的影子，“是听到我说腻了，还是听到我称呼你宝贝？”

    温白眉头舒展，看了顾准一眼又垂下来，慢吞吞说：“其实我并没有听清楚。”说完又偷偷看他一眼，带着一股莫名心虚的表情。

    顾准顿了一下，双手压住温白坐在洗手台上习惯性摇晃的小腿，“温白，我从来没有觉得是在包养你。”

    温白忍不住轻轻晃动的小腿停住摆动的幅度，身躯呈现出一片僵直的状态，继而一点一点地跟慢动作似的抬起脑袋，嫣红的嘴唇小幅度张开，如同琉璃般的漂亮眼睛瞪大了一些，一脸震惊皆是不信，“先生、你在说什么呀？”

    最后的语气词往上扬着，带着慌乱和不可思议。

    顾准喉咙处堵得慌，心里的酸涩绵绵不绝往上潮涌，他声音放缓，速度慢到能让温白听清楚每一个字：“我说，我从来没有包养你。”

    他话一滞，说道：“我以为我和你谈了一年多的恋爱。”语气里带有十足的懊恼。

    “什、什么？”温白玩着睡袍上白色腰带的动作顿住，赶紧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本来平齐的视线瞬间变得矮上一头，需要温

白抬起修长的脖颈去看他。

    温白恍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砸晕了，导致他明明能听到先生说的什么，可是却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和我谈了一年多的恋爱？

    温白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快要转不过来。

    “喜欢你是真，介绍你是我的男朋友也是真，温白，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当做金丝雀。”顾准将手掌盖在他的湿漉翘起来的脑袋上，“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温白呐呐的，反应极慢地说了一句：“我、也没有。”

    顾准看他眼睛迷茫似乎又快要哭了，将人搂在怀里，下巴放在他未干的头顶上，任凭上面的水迹沾到下颔处，“我很抱歉，卷卷。”

    温白怔忪地被他揽在怀里，神态更像是失了魂一般，被顾准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像是一架被提线的玩具木偶。

    过了几秒他慌乱地将脑袋从顾准胸前挪开，不可置信的神态让顾准面容冷上一瞬，“先生，你开玩笑的吗？”

    顾准沉默地摇头。

    偌大的浴室两人身躯看起来很紧密，气氛焦灼凝固，一开始浴室的氤氲热气渐渐消散，明亮的镜面上带有的白雾也慢慢变成水珠凝下来。

    温白是真的快要忍不住哭了，顾准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对于他而言犹如惊雷，将他全身都炸得粉身碎骨七零八落。

    “如果、没有包养的，那为什么要给我钱呢？”温白想起第一次他找顾准帮忙时，顾准二话不说径直递给他一张卡，后来就传出他被先生包养的消息来。

    细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出落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他清澈明亮的眼珠。

    顾准解释道：“那是给小男朋友的零花钱。”

    原来是这样。

    温白嘴唇抿得十分紧，脑袋里的诸多画面此刻如同涨潮的江水一般涌上来，压得他呼吸絮乱，只觉得喉咙处被别人勒得死死的，气息一下子喘不过来。

    顾准带他去见朋友时的场景在此刻如同昨日，疏离带笑的嗓音介绍道：“温白，我的小男朋友。”

    初次跟叶池他们打招呼也是，将自己揽得紧紧的，得体优雅地自我介绍：“顾准，卷卷的男朋友。”随后还邀请他的室友吃了一顿饭，拜托他们好好照顾他。

    温白小喘了一口气，眼泪脱离眼眶往下坠，本来就哭得有些发疼的眼睛，被涌上来的泪水浸泡更是带有涩意的疼。

    “喜欢、喜欢我？”他声音很小，声若蚊蝇。

    “喜欢你。”

    温白喉咙发紧开始传来细微的疼痛，他努力咽了咽，把涌上来的各种情绪全部压下来，睫毛一颤一颤的，嘴巴张开一道小缝带着试探问道：“不是、不是包养？”

    “不是包养。”顾准沉着声说，看他迷糊愣神的模样又怕他听不清，将脑袋垂在他耳廓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嘴里的热气让温白脖颈处都忍不住红了，双腿出现发软的征兆，等到温白终于清醒一点顾准才开始仔细对他郑重说道：“是男朋友。”

    温白终究崩溃出声，一开始是细碎的如同幼小弱崽的哽咽声，怕提高了哭腔吸引到其他凶狠的猛兽，后来一点一点在顾准的安抚下越发难过起来。

    他想起之前回家后每次跟顾准通电话时，怕被爸爸妈妈发现，只能出门在楼下给顾准视频或者蜷缩在被子里通电话，每次电话时的声音都极小，甚至在父母吃饭时无意问起的一句：“最近在跟谁打电话呀？打那么晚？”

    都让温白一颗心高高吊起来，被一根快要断裂的绳子左摇右晃。

    他害怕了整整一年，对父母隐瞒，对室友欺骗，后来随
着谎言跟个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温白提心吊胆的日子简直就是如履薄冰，害怕自己一句话就漏了陷，害怕他们发现自己很虚伪。

    原来只是一个被包养的小玩意儿，又装什么装。

    就连顾准给他买的各种价值不菲的手表，耳机，跑鞋他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穿出去，害怕别人随口一提：“这鞋不便宜吧，至少几万来着，你在哪里买的呀？”

    一句话就能把温白问得哑口无言。

    可是现在，突然他不敢喜欢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你，你不是被包养的。”

    任谁都无法快速地接受下来。

    温白放在外面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抽抽搭搭的哭声，他侧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声音哑哑的：“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叶池他们打过来的，听说话的语气估计已经回到度假酒店了，“卷儿，你人在哪呢？”叶池刚回房间发现里面静得可怕，空荡得见不着人影，屋内就像没有人回来的样子。

    温白吸了吸鼻子，勉强用轻快的语气说：“我还在顾准这里。”

    叶池找着换洗的衣服，用肩膀夹着手机抵在耳廓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温白迟疑几秒钟，润红的嘴唇张开，刚想说等一会儿回去。

    忽地顾准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用电话里另一头听不到的嗓音轻声道：“说你晚上不回去了。”他声线富有磨人的磁性，很容易将人哄骗到手。

    温白捏紧手机，稍微将身子偏了一下，不让顾准再摸他的耳垂，可仍旧是乖乖地照做，对叶池说道：“我晚上不回去了。”

    叶池听到后点点头，“那我跟他们也说一声。”在挂断电话打那一刻变得很严肃说：“注意安全措施。”

    很不幸，温白的脸颊又红得跟滴血似的。

    他眼珠滴溜晃动心神不宁，也不知道顾准听到没有，叶池声音说得这么小，应该没有吧，温白悻悻地想。

    “去吹头发。”顾准笑了声当做没有听到，给足了小男朋友面子。

    温白极快地笑了一下，脸颊旁的小酒窝露了出来，他听话地速度不减地往卫生间的方向小跑，顾准跟着他身后慢悠悠地走，“慢点啊，小男朋友。”

    一股子的散漫劲露了出来。

    温白穿着毛绒拖鞋的速度快了些，身影落在顾准的眼底就跟毛茸茸的小动物逃窜似的，有点像竖起乖顺耳朵的兔子，一蹦一蹦的。

    说起兔子顾准就想到先前一次偶尔的情趣，眸子里的神色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化，幽暗打量，仿佛在想要怎么叼住温白的后脖颈，然后将人拐到自己的被窝。

    小男朋友。

    小男朋友。

    温白仓皇地迈着小步往浴室的方向走，他嘴里念叨着，带着知人的羞涩，脸颊耳垂红到彻底简直算是全军覆没。

    满脑子被“小男朋友”这样的字眼给占据，他咽了咽喉咙，觉得后脑勺被一股灼热的视线给盯着，心下不由开始紧张。

    小男朋友。

    他心里愣神地又念叨一遍，忽地左脚绊右脚，啪地一下绊倒在地上印有复杂图案的精致地毯上。

    “……”

    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