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树影斑驳, 打在泛黄的树叶上，如同晃荡的水波。

旧书区，顾名思义, 是专指贩卖旧书的区域。一年前罗尔国最新知识政策出台，书籍的限购限阅规则更加人性化。早先还有人担心让【无知者】、【盲者】自由购买书籍会不会有风险, 但是光辉公爵力排众议, 几个【真知者】为辅，一群智囊集团讨论数天数夜，终于确定了新知识政策, 并且公布推行。

他们的智慧超出了保守派的预想, 新知识政策推行之后，居然真就将风险降到了最低，对应的风险管理机制也通过大范围的全民知识接触教育，逐渐深入人心。

【真知者】菲洛尔是精神控制的专家, 在精神领域知识已经到达了星球上人类最高的等级。此前, 他的知识被运用为定期的全民洗脑以及精神控制, 现在, 他将知识用于知识启蒙, 在推进全民启蒙上发挥了重大作用。

菲洛尔与沙拉曼作为光辉公爵的左臂右膀, 两人的联手，可谓左右联合，形成了某种近似“永动机”的机制。而在他们之间, 发挥着更大作用的是这一连事件之中，始终隐身的原中立派【真知者】苏丽斯。

苏丽斯是博采众长的大学者, 年龄比菲洛尔和沙拉曼加起来都大, 她具备极高视界而极少参与现实, 基本不会出手也不会发言, 但一旦出手或发言，就是最为关键的信号。不单罗尔城，大陆其他大地区都会注意她的动向。

改革是极难的事情，除了依靠改革者之外，其他中立阶层的联合也非常重要。苏丽斯的立场，直接影响到了改革是否顺利进行。四年前，在那个星空加速的夜晚，她点头了，真正地认同了改革的必要性，而今罗尔城高速发展，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她的暗中周旋。

其中，苏丽斯最关注的就是出版业。这旧书区正是在她的授意下建构出来的，发展新书还需要一段时间，人们尚在回味当年的知识冲击，更有甚者至今不能自拔，那么我们就先回顾一番过去的知识。

旧书、旧知识，旧书区正是为了给人们提供一个交流旧知识的场所，让人们重新认知自己。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旧书区转眼就壮大了起来，才几个月时间就聚集了大量的书商，不单是罗尔城本土的，全世界的书商都慕名而来。

半年的功夫，旧书区就成了全大陆绝无仅有的“自由知识贸易区”，这要放在过去根本不能想象，因为就算不用脑子，都能预想到自由知识贸易绝对会出大事，每天不知道要疯魔多少人，再大的疯人院都不够填。

然而它真就实现了，而且真就成功运作了差不多一年，甚至还在发展，成为了无数学者的汇聚之地。

如今罗尔城旧书区甚至成了信息网人口中的知识灯塔，很多人做梦都想去一趟旧书区，感受知识自由的氛围。

如要分析旧书区为何能安全运作，答案大概能有三个，其中第一个就是由西蒙医生大力推广，如今已经全民化的【清神醒脑】梦幻药物——茶！

茶的存在，让他们安全读书成为可能。

“所以我说啊，茶真是历史大发现，茶改变了我们全人类啊！”街头书贩说到兴奋的地方，猛地灌了几口茶，露出幸福的表情。

“据说，当年西蒙医生知道茶的时候，差点就要疯了，为了将原来的茶改造成适应我们体质的药物，罗尔城最好的研究者都集合起来了，什么真理会什么奥义塔，全都一起上！”

“于是，就有了我们现在家家能喝到的普通茶。”

说到这里，街头书贩目光含泪，神色悲楚，视线略低道：“我们现在所能享受到的好处，都是当初有人为我们拼命争取而来的，我们的每一个进步，总是要付出血肉的代价。”

“我对宇宙中那位第一个尝茶的人，只有发自内心的钦佩。”

“诚然，每一步都是人走的，我们走过的路，都是前人为我们踏出来的。”

静默不语的墨镜青年突然开口。

“是啊！”书贩顿时激动。

“无中生有！知识由人挖掘！由人传承！由人发展！不依靠其他东西的知识，我们创造我们的知识！这正是不详神话教会我们的，这正是不详神话的精神，不！不详神话不是神话，是人话，是人自己的故事啊！”

“人也可以发展自己文明，人也能对抗诸神，甚至是无法明状！我们的身体都是我们自己的知识！”

他的说法非常夸张，几乎到了人类至上主义，但是在他们的背景里却并不奇怪，他们现在的情况就是所谓的触底反弹。这般鲜活的思想，正是他们的生命力所在。他们需要构建敢于对抗庞大未知的信念，需要照亮前路的灯塔。

四年前，他们在山海宇宙中窥见了灯塔。

那山海的彼岸太耀眼，万丈光芒，无上玄妙，烙印在了他们所有人眼里，形成了他们的集体记忆。

哪怕是现在，当年作者【不详】带来的文本全部“加密”，没有人能直接了，关于文本的记忆也被加密化了，他们也依然记得当时的激动与感动。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和任何神给过他们希望。现在，他们不仅有了希望，还有了追求的目标，皇帝神话描述的【天地人】正是他们建构目标啊！

“我不是最初参与的读者，因为我愚蠢地听信了那些谨慎的声音，他们都说会发疯，后来我才从星空事件开始醒悟，所以我遗憾啊，我要是能跟大家一起多好啊！”书贩一下热泪盈眶。

“会有机会的吧，”青年忽地微笑，总结着书贩的发言，“在你们现在的认知里，人就是真理，对吗？”

“人就是真理？”

“这句话差不多相当于，以‘人’为中心构建知识体系、建构社会关系。”

书贩摸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才点头：“对！小哥厉害啊！我要说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人类很弱，这是事实，所以我们才要以‘人’为中心，屈从于鬼神和虚无已经是过去了，我们先要建构信念！”

青年又笑了笑，转而问到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发现茶的人是谁吗？”

“……谁？”书贩愣了愣，“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详神话中的上古人物？”

“神农。”墨镜青年低头，整理了一下眼镜，散碎的刘海滑过眉梢，隐隐露出里侧的光景。他抬眸，又道：“茶祖神农。”

光影晃动，时间如若静止。

书贩瞪大眼睛，大脑剧烈敲钟，全身的血肉都在沸腾。

“神、神农……！”

冷汗直冒，书贩浑身哆嗦了好几分钟，回过神时，摊位前已经没了墨镜青年的身影。

“他到底是……”书贩惊魂未定，跟之前的店长一样去了论坛。

万万没想到，论坛上已经刷满了墨镜青年的帖子！

秩序局、真知者协会、罗尔国高层、奥奴帝国高层、光明教会……你能叫出来的大势力都在寻找这个人！

书贩差点晕了神，手指一滑就点开了最热的帖子。

上面一群人在讨论旧书区的情况，而且实时追踪着墨镜青年的身影！看啊！每隔几分钟就有人发出新照片。书贩看到最新的照片，上面的人影完全对上了！

【是他！他刚刚在我书摊前！原来他就是作者【不详】！啊啊我要疯了】

什么？！帖子一下热了，众人立马冲了上来。

【哪里哪里！他往哪里走了？】

【我不知道，好像是更中心的地方？】

【糟！今天旧书区人太多了，都有几十万人在那里了吧？恐怕不好找！】

【秩序局的人呢，能不能驱散人群？】

他们太紧张了，七嘴八舌的，还一堆馊主意，帖子差点陷入混乱。

就在这时，画家突然现身，一个帖子而已，当即镇住了全场。

【冷静下来，让旧书区照常运作，谁也不能打扰，迎接可以，但必须要讲礼仪，你们想让那位一来看见你们混乱不堪的模样吗，要以最好状态迎接那位的归来，懂吗！】

众人立刻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画家，一般人想不到的事情他就能想到！

而且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究啊！

但，就当他们要佩服画家的克制时，谬丽幽幽回了一个帖子。

【画家，你能不能别跑太快，说好的等我呢】

轰！信息网再次掀起大波。好啊，原来就连画家都不淡定了，刚刚说那话怕不是为了先稳住其他人。

【乐手，你别乱说，我只是想先去控场】

画家急忙回复。

但是场面的混乱已经不可避免了，旧书区转眼间涌入了成倍的人数，人山人海，挤到了走在街上都看不到人脸的级别，众人都在找人，一个个目的明显。

罗尔城前所未有的喧闹，而此时，逢魔街也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