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nbsp; 神炁合丹自结

    妹妹被吃得就剩下一双鞋子。

    『色』绣花,  是母亲用时两天纳出来。不过脏了，绣在上面百合花染了红梅，小小一双鞋坠在污浊之中。

    郁无涯双手撑地爬了起来。

    妖火在身后烧灼,  四处可见尸体残骸。

    他听不见声音,  更看不清现实，满目都是这人残相。

    他自问何为？何为善？

    顺应五行即为吗？诸恶莫作便是善吗？常言都劝,  人为善而不争,  福虽难至，祸已远离。

    可是……

    倒在这里,  死去,  被为腹中餐，都是生平连一件恶都没有做过无辜者，福未至，祸未离……福未至；祸未离！

    一昧地遵从本心,  真能保护他人免受其苦？

    郁无涯血瞳震颤。

    也许……

    以杀止杀；以恶止恶，才是正,  才为良善！

    赤『色』闪电在识海奔腾轰鸣。

    郁无涯动摇了一直以来所坚守心，浓郁血『色』近乎要把他吞噬。

    云晚拼命地叫他，他听不见,  空洞眼眸一点一点从村庄每一寸滑过。

    心魔侵蚀，识海大劫。

    所有雷电聚拢一条红龙直冲郁无涯而来，云晚知那就是心魔，一旦被砸中，郁无涯就彻底为堕魔。

    来不及思考，云晚『操』控灵识，银澄澈灵识就像是一朵含苞绽放开来花，从指尖游动而出,  用极为微小力量把郁无涯全身紧护，红光烟花般乍响，光这一下就耗尽所有力气。

    哪怕是在识海，云晚也能感受到自己灵力透支，眼前泛起黑『色』雾气。

    “郁无涯！”云晚不敢闭眼，害怕一闭上眼睛就被他心魔反噬识海，“这是早已过去，你睁开眼看看！”

    郁无涯猛然有了反应，空洞眼珠亮起一束光，光尽头，有人跌跌撞撞地奔他而来。

    “郁无涯，你别忘了你是昆仑宗大弟子！”

    “快清醒过来啊！”

    声音忽远忽近，不住在耳畔吵闹着。

    透过模糊血渍，郁无涯看到少女嘴一张一合，眼瞳明亮，灿灼若星。

    “郁无涯，你醒醒！！”

    心魔再次朝头顶砸下。

    云晚咬牙聚拢灵识灵力，护他躲开了第二次心魔入侵，一红一两灵识抵死纠缠，周身掀起血雾重重。

    心魔会反噬云晚。

    灵识濒临撕裂，云晚强忍着撕裂般痛楚，朝他大喊：“郁无涯，你是维护苍生正！难变最令自己不齿模吗？！”

    奋不顾身身影是如此清晰，质问声近乎震破心脉。

    “维护苍生正。”

    『迷』蒙识海在一瞬破开混沌。

    十岁，初上昆山时，掌门问他：“为何从。”

    郁无涯回：“除邪祟，护苍生。”

    掌门问：“何为苍生？”

    郁无涯说：“百姓所在，皆为苍生。”

    那时掌门摇头，神情之中有一分失望。

    郁无涯很久都未顿悟那个眼神。入门之后，他护昆山安好，妖祟难入，三界妖鬼魍魉都惧他，凡是见面都会称他一声“鬼见愁”。

    郁无涯坚持着心中义，视斩妖除魔为己任。

    可真是这吗？

    一直以来，他见妖就杀；见鬼便处，是真为了所谓苍生义，还是单纯泄恨？或者是……复仇。

    眼前场景怵目惊心，为他此生永不消灭心魔。

    郁无涯俯跪于地，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云晚纠缠魔障渐渐失力，云晚小心翼翼地抽出灵识，看向他：“郁无涯，你醒过来了？”

    天边仍是浓稠黑，雷电却再也没有落下。

    他颤抖着血手捡起那只小小鞋子，捧在掌心，仰起头。

    云晚在那只眼眸里看见了泪意，“我……走时，没有安葬好他们。”他可怜妹妹，死去双亲，还有村子里叔婶，连个衣冠冢都没有，就那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不甘。

    他恨，更悔。

    郁无涯哪怕是在剜眼时也未掉过一滴眼泪，此时却在自己识海中哭得悲恸至极。

    云晚一愣。

    眼见着心魔再次波动，抿抿唇，闭上眼让灵识四散，郁无涯看见那些尸体化作花，为春雨，一点点浇灭炽热燃烧妖火。

    云晚把手伸过来，语气平稳且坚定：”我们一起安葬他们。”

    郁无涯指颤了颤，缓缓地放在掌心之中。

    远处传来不灭烛火，在引魂灯熄灭之前，要带他回去。

    郁无涯跟着云晚一步一步走向那盏即将燃尽烛灯。

    身旁烧毁草屋，尸体，妖火，所有回忆接连被埋藏起来，他安静注视着这一切，任由云晚牵着，就像是被人保护着一。

    他开始追忆起许多往。

    在昆仑山点点滴滴，身为大师兄责任，往昔取代心魔，理智重新回归识海，郁无涯低着头，看见被云晚握在掌心小手已为大手。

    他抬眸，只上纤细背影。

    无知无觉，依旧拉着他。识海中没有触感，更感受不到体温，可郁无涯却能听见自己心跳。

    一下一下，没有规律地『乱』跳。

    烛灯烧烬，界重归黑暗。

    云晚抽回灵识，引布在郁无涯脚下十诫阵轰然消失。

    郁无涯刚才历过一场心劫，心脉有所受损，睁开眼瞬便吐出一口恶血，胸口处伤痕跟着裂开。

    云晚头痛欲裂，强撑起精神问他：“你没吧？”

    郁无涯随意地擦拭去嘴角血迹，看着目光不知在什么，嘴唇掀动，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没就好。”云晚疲惫得厉害，连支起眼皮子力气都没有，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身子也朝着一边倒去，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郁无涯神情紧绷，伸出胳膊去接住。

    然而动作慢了半拍，一双修长若玉双手比他先一步接住云晚，稳稳把人搂入怀中，从他身边带离。

    郁无涯五指收紧拳，慢慢垂落。

    谢听云像是把他当了透明人，连半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他扶着昏睡过去云晚坐下，指腹抵住云晚眉心，立马觉察出耗损严重灵识，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把所有情绪掩盖在冷漠之下。

    谢听云摊开手掌，浮现在掌心上是一朵外形似莲，烈烈燃烧天火。

    郁无涯目光微变，一眼认出这是传说中神物——天火冥花。

    相传天火冥花可淬肤锻体，重塑修为，千来都由上古神兽负责把守保护，窃取天火者，皆诛之。

    然而数下来，从未有人发现过天火冥花线索。

    万万不到这朵传说中宝物会在这里，更不到在他们二人困在春山雾时候，谢听云独自盗取了天火冥花。

    谢听云掌心翻转，将那朵天火冥花自额心缓缓送入。

    天火锻体是一个缓慢过程，避免天火反噬脉，谢听云以自身灵力做保护结阵，淡而轻薄仙光笼罩其身
，云晚即使是在昏睡中也能感受到热。

    皮肤烧灼，筋骨刺痛。

    却有一种力量之相抵，让不至于那么难熬。

    “你从一开始……为就是天火冥花。”

    郁无涯一语破。

    不是心眼好，也不是看那只妖怪可怜，更不是为了救妖怪父母，而是知这里有天火，单纯进来夺取天火冥花给云晚淬体。

    谢听云面『色』不改，仍端沉寂如雪，“不然呢？”

    冥花阵是天然阵法，今儿出现在这里，明儿就不晓得哪里去，他一门心思给云晚找天火修炼，倒好，随随便便就进了别人识海。

    谢听云冷眼略过郁无涯，闹起情绪，稍停下结阵动作，云晚立马疼得哼了声，他重新把阵法布下。

    云晚体质决定比别人吸收得快。

    要一个时辰才能吸收完天火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全部吸取完毕。

    除了锻体，天火冥花也会给身体带来源源不断灵力。

    原本还浑噩灵识逐渐清明，丹元灼烫，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形。

    明明是闭着眼睛，却看到一束光由四海引入，然后归于丹田，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神炁合，丹自结。

    云晚睫『毛』颤动，慢慢睁眼。

    视线处，谢听云正一瞬不瞬望着。

    云晚这才发现自己还在男人怀里，急忙坐起来，全身上下地打量起自己。

    身体很灵巧，周身灵气充盈，连带着受损灵识都升一层。

    这么说来睡梦中金光并不是做梦，……

    云晚诧异地『摸』向腹部。

    [你结丹了。]玄灵生怕云晚不知谢听云做好，急忙转达，[他杀了守护神兽，给你取来了天火冥花。]

    所以……谢听云他们分开这么久，是自己单刷神兽去了？还特意给取来了心心念念天火。

    云晚怔忡看着近在咫尺清冷面容，心跳漏了半拍。

    良久，才回过神，凑过去切询问：“你没受伤吧？”

    谢听云轻飘飘地睨一眼，没有回答。

    云晚隐隐约约感觉到男人心情不是很好……

    “谢听云。”云晚聪明地岔开话题，抓住他袖子，“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快点去找那个阵主，好救小妖怪父母出来。”

    “阵主？”谢听云抬眉，“哪来阵主？”

    说罢，谢听云抽出剑刃，一剑劈开结阵，结阵之外是幻境构外桃源。

    水流潺潺，烟波浩淼，本应该在阵外等候小妖怪光着小脚丫坐在树上，乌黑大眼睛满是无辜地看着三人。

    云晚呼吸微窒，一时反应不能，随即就见谢听云把剑准他，气势摄魂压迫——

    “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