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到了周末，萧叶如约回了陆家。

    作为临市首富，陆善荣没有收敛锋芒的意思，庞大的建筑群毫不避讳地传达出“他很有钱”，整片环境优雅的类似度假村的场地，只有陆家一户人家的别墅，各类球场，泳池等娱乐休闲设施一应俱全。

    佣人接过萧叶的手提袋，喜道：“小姐回来啦。”

    “谢谢阿姨。”萧叶笑着道谢，一个小团子颠着屁股，两条小短腿高抬低落，摇摇晃晃地跑到萧叶面前，抱住她一条腿，“姐姐！”

    “小斌。”萧叶蹲下，捏了一把小男孩脸上圆圆的嫩肉，“想姐姐了吗？”

    “想。”陆子斌嘟起红嫩水润的小嘴，“我每天都在想你，可你从来不想我，都不回家看我。”

    陆子斌奶声奶气的控诉，萧叶有些诧异他的人小鬼大。

    现在的小孩是怎么了，才四岁就懂这么多？

    萧叶温声道：“姐姐在上学，没时间回来，不代表姐姐不想你......”

    “嘤呜。”

    听到抽泣声，萧叶连忙推开他，“你怎么哭了，你哭什么呀。”就着蹲着的姿势，把陆子斌按回怀里，陆子斌的小脑袋垂到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萧叶觉着左肩膀变得有些潮湿，好笑道：“是姐姐错了，姐姐以后有时间就回家看你，好不好？”

    陆子斌渐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为小声抽泣，“爸爸说你不要我们了。”

    “......”听到陆子斌提到爸爸，萧叶在心底默默叹气一声，她和陆善荣父女之间关系紧张，对于亲生弟弟陆子斌却很是喜爱，正要劝导，陆善荣从客厅走出来，淡淡看萧叶一眼，不怒自威，“回来了。”

    萧叶慢慢站起来，“爸。”

    陆善荣：“来吃饭吧。”

    “析儿，吃点菜。”陆善荣提醒道。

    萧叶光顾着扒饭不吃菜，赶着投胎似的。

    萧叶出生前，陆善荣就为萧叶取好名字——陆绍析，因为陆善荣和萧叶的母亲杨依琴是在南方古镇绍兴认识，给萧叶谐音取名绍析以记录他们的爱情。

    刚回到陆家时，萧叶也是乐意向别人介绍陆绍析这个名字的，和陆善荣关系闹僵之后，面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萧叶只肯介绍已经去世的养父母所取的萧叶这个名字。

    萧叶在这表面的平和之下乖巧夹了片白菜，“谢谢爸。”

    “姐姐给我也夹点白菜。”看着流着相同血脉的陆子斌懵懂的大眼睛，萧叶不得不说杨依琴的基因强大，陆子斌和她小时候的照片太像了，眼睛也都是比一般人的大许多，萧叶柔柔地说：“好，小斌多吃点蔬菜，姐姐夹给你。”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话题跑了偏，陆善荣放下筷子，“你屋里那个男人的东西，我已经叫佣人都扔了。”

    “你说什么？”萧叶的脸色有点难看，“什么叫都扔了？”

    “扔了就是扔了。”陆善荣随意地夹颗菜放入嘴里，“你那一盒破东西都扔了。”

    萧叶猛地站起来，木质椅子在地上迅速摩擦发出巨大的刺啦声，让人心口一拧，像摸到了一条带腥味的鱼的皮肤，陆子斌放下儿童转用筷子，小心翼翼地看向萧叶和陆善荣。

    “你凭什么！”萧叶心脏被水淹了似的，潮湿酸胀。

    “砰！”陆善荣拍桌子，发出巨响，“有你这样和老子说话的吗？不像话！”

    萧叶还沉浸在他把东西都扔了的事实里，身体僵硬，“你丢哪了？”

    “我一把火全烧了！”陆善荣呵斥道：“那个人有什么好的？要不是他，你的眼睛也不会坏！”

    “我眼睛挺好的！”萧叶退后一步，稍弯腰对陆善荣崩溃吼道，陆子斌颤颤巍巍伸出小手，拉了拉萧叶的袖子，“姐姐，我害怕。”

    萧叶不看他，把袖子抽了回来。

    陆善荣复杂地看了眼萧叶，“总之你以后不要再想萧家人的事情。”

    陆子斌又来拉萧叶的袖子，萧叶直接甩开，面如死灰，“爸，你为什么要这么过分？”

    “我过分？”陆善荣拍桌站起，被狠狠气着了，还是仪态端正，“他拐走我女儿，害死我妻子，我只不过教训他，我过分什么了？”

    “妈妈是自杀的！怎么能怪萧爸爸！”感受到自己几乎快要崩溃，萧叶深吸两口气，不再看陆善荣，“爸，你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吵架吗？”

    陆善荣缓缓坐下来，脊背挺直，“你挑一个好的国外学校，这段时间就定下来，我给你办出国留学。”

    “留学？”萧叶抹了把脸，“我在临大读的好好的，我不留学。”

    陆善荣轻哼一声，“临大读出来有什么用，当戏子吗？我陆善荣的女儿绝不允许这样抛头露面。”

    陆善荣：“当时你非要考临大，这段时间我也让你体验了，反正高三该考的留学考试你也考了，现在听我的选个学校出去读。”

    萧叶看着陆善荣，他脑门上就像写了不可理喻四个字。

    她从小的梦想就是临大。

    到现在她还记得中考时考上临大附中有多兴奋。

    “什么都得听你的，什么都得顺你的心。”萧叶往后退两步，“我不会去留学的！”她不再看陆善荣，转身跑向楼梯，跑进二楼房间。

    房门关上，在安静的房间内，萧叶渐渐卸下盔甲，只觉浑身疲惫，只停留一秒，赶紧跑到床边，在床底下翻翻找找，摸到一个盒子，心脏跳到嗓子眼，拉出盒子，正是装满萧家父母物品的盒子。

    萧叶松一口气，没消散的紧张感又渗入每个毛孔，抖着手打开盒子，两条项链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见到项链的第一刻，萧叶心中的城墙轰然倒塌，呜咽一声哭了出来，像一个孩子，两条项链紧紧握在手中，按在胸口，萧叶喃喃道：“爸爸妈妈......”

    手心内的项链装着养父母萧父萧母的骨灰，中间一颗蓝宝石是萧父的，中间一颗红宝石是萧母的，顺着窗外的太阳泛着微弱的光。

    第二天，萧叶没有和陆善荣道别，带上两条项链和手提袋离开陆家，期间陆子斌嘟着嘴挽留，让她多待一天，萧叶只说要回学校，明天还需要上课。

    手机上叫了出租车，萧叶准备到别墅外围去等，迎面走来一位穿着休闲装的男生，萧叶眯了眯眼，讶异道：“吕宇皓？”

    吕宇皓站定，身后的桂花阵阵飘香，“叶子，或者叫你绍析？”

    萧叶一愣。

    原来他知道她的原名？

    萧叶有些尴尬，“还是叫我叶子吧，听顺了。”这一片的别墅只有陆宅一户人家，萧叶问，“你怎么在这？”

    “我是小斌的家教老师。”吕宇皓笑道：“你是小斌的姐姐吧？”

    小斌的家教老师？

    “对。”萧叶因为惊喜眉眼舒展开，“你是小斌家教老师？教什么的？”

    也难怪她会惊讶，陆子斌虽然才四岁，可每天幼儿园回来还要学很多培训课，她见过几位家教老师，都是有好几年经验的一流教师，像吕宇皓这样的大学生来做家教老师很是少见。

    “教钢琴，今年我拿了莫德尔奖第一名之后，被介绍来教小斌钢琴。”

    “你是第一名？”一阵错愕
，萧叶瞬间露出佩服的神色，莫德尔钢琴奖世界闻名，含金量很高，不同于公开选取的奖项，莫德尔奖是参赛选手封闭训练封闭考核，国人只知道继八年之后，本国又有一人获得一等奖，却不知道是谁。

    声乐系学生对国际上知名钢琴奖项很关注，萧叶原本想着获得的这位神秘人定是练了几十年的中年人，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表演系大二学生吕宇皓。

    如今吕宇皓在她心中的形象堪比珠穆朗玛峰。

    吕宇皓笑着点头，萧叶连忙道：“我以后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吗？”

    “当然。”

    实在太好了。

    这就好比游戏里遇到国服第一，原本高不可攀的大神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萧叶眉眼一弯，简直像做梦一样。

    非专业课上，黄小草书本放在桌面，手机靠着书立起，趴着看视频。

    萧叶跟着教授划笔记，黄小草拍了拍萧叶，“他上台了！”

    萧叶凑过去，江昔年的黑色西装包裹不含一丝赘肉的完美线条，走到领奖台中间，双手接过奖杯，从容的说致谢词。

    无非是感谢主办方，感谢公司，感谢粉丝。

    他又去颁奖典礼了？

    戏没演几部，获的奖倒是不少。

    说完获奖词，主持人来到领奖台上，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之后，话锋一转，“我们都知道昔年上大学交了女朋友，在社交媒体上高调与她互动，能跟我们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吗？”

    萧叶心下一紧，往班里看了一圈，果然有人偷偷看向她。

    又抓到一个上课看直播的。

    萧叶边竖起书本边想。

    江昔年嘴角勾起适当的弧度，过了一会才道：“她很好。”

    萧叶一滞。

    黄小草笑得贼兮兮，推了推萧叶，“他说你很好哦。”

    平常见惯了他怼人的样子，突然被他一夸有些不适应，萧叶躲闪道：“他肯定瞎说的。”

    “怎么会！”黄小草拉着萧叶的手给她洗脑江昔年从不夸人，夸了准是真心话，萧叶拿她没法子，敷衍着应和她。

    “那边两位女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看手机就算了，不要讲话了奥。”秃了顶的教授道，喝了口茶，同学们顺着教授的视线看向萧叶这边。

    黄小草连忙放下手机，萧叶耳朵发红，低下头作乖巧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