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要收人

因为缺少吃的，这个冬天格外漫长，人们每日里都盼着吃饭，却又害怕上饭桌，因为饭桌上实在没什么可摆的了。

有暮烟的接济，暮家的饭桌上比别人家要强些，还有干的，但也只是杂面饽饽。

曹家也是勉强能揭开锅，再不会有煎炒烹炸，所以，也不再需要做饭的，刘氏便没了营生。家里两个大小子，吃得多，又没进项，日子非常难挨。

相比之下，大刚和小月的日子就好多了，至少大刚有工坊的工钱，每天还能拿回家两个杂面饽饽。他们家虽说有五口人，但是孩子小，小月和妹妹也都吃得少，日子比刘氏家里要强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饿的，大刚的爹又患上了黄症，脸色蜡黄，肚大如鼓，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大刚还是惦记他们，小月也贤惠，每隔几日，就会让大刚送点粮食回来，虽然不多，他们也尽力了。

看着炕上病的奄奄一息的爹，大刚叹口气说：“天要收人啊！”

他弟弟二刚瞪着眼珠子说：“什么天收人，还不是饿的，让我知道哪里有粮食，我就去偷去抢，被抓了也好，起码有牢饭吃！”

大刚也把眼睛一瞪：“不许胡说，想吃牢饭，进大牢的人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大刚从家里出来，正看见暮烟回家来，她手里提着个篮子，上面用帕子盖着，不用问，里面装的一定是吃的。

大刚道：“烟儿回来了？”

“是，回来看看我娘。”

二刚隔着墙听见他们说话，跑出门来，正看见暮烟进门的背影。她身上的衣裳还是那么整齐干净，步履还是那么轻盈，连她的马都还是那么精神，说她缺吃的，谁会信。

不用看饭桌，只看她家人脸色就知道，她家没有断过粮。

看着暮家灶屋顶上的烟囱冒出白烟，二刚两眼射出狼一样的凶光，他迈步向暮家走去。

秀英正带着暮景在灶屋里做饭，听见屋外有脚步声，一扭头正看见两眼露出凶光的二刚站在门口。

“你想做什么？”秀英问完，下意识看看冒着热气的锅。

二刚一步步靠近，秀英吓得将暮景紧紧搂在怀里，一动都不敢动，眼看着他伸手掀开锅，拿起一个杂面饽饽大口吃起来。吃了一个又拿了一个，二刚才转身出门。

等他出了灶屋，秀英才扯开嗓子喊：“抢劫了，快来人啊！”

屋里的暮烟暮丰暮泽年都闻声跑了出来，暮泽年顺手抄起一根棍子，暮烟手里拿着短刀。

二刚被秀英的喊声惊着了，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家人，连吃都忘了。

暮泽年喊道：“灾荒年抢粮可是重罪，你想吃牢饭吗？”

二刚听了嘿嘿一笑：“牢饭也是饭，比饿死强！”他的样子，就像是个凶残的土匪。

这时候暮景从灶屋里跑出来，二刚上前两步将暮景抱了起来：“来啊！我不但抢劫，还绑架，想要他活着，就拿粮食来换。”

灶屋门口的秀英，和一瘸一拐走到北屋外的梁氏，都是凄厉的哀嚎。暮丰站在院子里，两手不知所措地互相揉搓着，眼神四处乱晃。暮泽年手里拿着棍子，也不敢往前一步。

暮烟将手里的短刀入鞘，背去身后：“二刚哥，这年头谁家粮食都不富余。”

二刚咬牙道：“别人家不富余是真的，可你家富余得很，我都一个月没见着一口干的了。看看你们家人的脸色，一个个红扑扑的，你家一定还有粮食，都拿出来。”

秀英提着个篮子从灶屋出来，将篮子放在地上：“这是烟儿今日拿回来的粮食，你拿去，别伤害孩子。”

暮泽年道：“粮食给你了，放了孩子。”

梁氏则开口骂道：“你个混账东西，快将我孙子放了，不然我……”如今她骂人都不利落了，不能将人怎样。

二刚抱着孩子走近篮子，将孩子放下，提起篮子跑了。暮丰想去追，暮泽年道：“别追了，他能拿走，还能让你抢回来不成。”

秀英过去将孩子抱起来，去闩了大门，暮烟道：“以后大门不能敞开着，要格外小心。”

此时，暮丰和暮泽年再不惦记着暮烟的粮食，他们看明白，粮食能填饱肚子，可也是祸端。

又给村里送了两回，暮烟那里剩下的粮食也不多了，柳逢春来要过几回，也只给了他几石。最后一点粮食，暮烟想留到过年再分。

为了省工钱和粮食，工坊提前放假了，池解准备回上谷去，想看看能不能筹措些粮食。

临行这日，他来与暮烟告别：“烟儿，我尽量在过年前筹措到粮食，运回来还能一起过年。”

说起日子，暮烟想起那道士说的话：“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一月十八。”

道士说的星门开启之日，就是明天，无论真假，暮烟觉得应该告诉池解。

“池解，我知道能穿越回去的时间，就在明天。”

“那咱们一起走吧！别再管什么粮食，荒年。”

他没有问为什么，直接选择了相信，而暮烟却没有立刻答应。

“也许是那道士胡说呢！他只说了日子，并没有说具体怎么回去，只说听从本心。”

听从本心，就是说你想回去才能回去，也有随缘的成份。

池解看出她犹豫了，也不强求：“从今夜子时咱们待在一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暮烟机械地答应着，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有什么办法明日能与陆君铭待在一起。

“我回村一趟。”她回去拿了两小口袋粮食，便回了村子，一袋留给家里，带着另外一袋去了陆家。

首先是陆太公就不买账：“我家不缺吃的，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陆君铭从屋里出来，脸上也还是没有一丝笑容：“真的不用，拿去给更需要的人吧！”

人家不要，暮烟也不能强求：“粮食伯爷可以不要，不过我有件事要求您。”

“什么事？”

“我存的粮食，现在成了危险物品，日日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想请伯爷帮忙看顾。”

没等陆君铭回答，陆太公怒道：“你不是已经有那么多护院了，怎么？还想请皇帝亲封的伯爵给你去护院，好大的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