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往事如烟

「阿诺！」

不知是什么时候，邹斛竟跟来了。

田之诺恍然转过身去，看到邹斛手里拎着好酒好菜，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你这是想去看毒小子？」

邹斛点了点头，「你既然在这儿，那就随我一起去呗~」

田之诺的确也有些想念那个老家伙，不知道这么久未见他有没有把自己身上的毒彻底解开。

穿过茂密的树林，直入树林最深处。

许久未归，离开时的小树苗这会儿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看着真叫人有安全感。

「这门外的杂草怎么这么多？」邹斛跨着大步向前走去。

田之诺也觉得奇怪，从前毒小子总会把这里打扫的很干净，他到底是个讲究的人。

「这里怎么透露着几分冷清呢？」田之诺越往里面靠近便越觉得寒冷，背后凉飕飕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发霉味儿。

邹斛走在前头，费了好些力气才将门打开。院子里与外面一样，同样的杂草乱堆，桌椅也四处零散的摆放着。

这根本不像是人住过的地方。

「毒小子？！」邹斛有些震惊，但他还是尝试着喊了一声，但是并未得到回应。

「毒前辈不会已经离开了吧？」田之诺捂住了鼻子，这里面的味道实在太诡异了。

邹斛也期盼他是因为治好了自己的毒，离开了这片荒郊野岭，可偏偏是心底一阵胡乱难耐，让他觉得事情不会如他所想的那般。

邹斛嗅着院中不断飘涌而来的气味，顿时心头一惊，满目惊愕。

田之诺正想迈步去里面瞧一瞧的时候，就见邹斛丢弃了手中的所有东西，向书房跑去，急忙之时还险些被脚下的树枝绊倒。

田之诺也急忙跟着过去。

邹斛用力的将门踹开，气味果然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他多希望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多希望他所有的猜测都是无稽之谈，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不得不肯定自己。

田之诺跟在邹斛身后，刚踏入书房便明白了气味源头来自何处。

是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

「毒……毒……小子……」邹斛完全不顾及那些奇怪的味道，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而去，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鼻头酸涩难耐。

窗外有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挥洒在毒小子的面庞之上，皱皱巴巴的皮肤被晒过后露出干皮。双眼轻轻的闭着，嘴角微微勾起，这足以证明他离开时很安详。

邹斛哽咽着走到他面前，双腿软塌塌的跪下来。

「说好的……等我回来喝酒呢……你怎么就……」

邹斛埋头痛哭着。

田之诺不敢走上前，并非抵触和害怕，而是不忍心看到又有一位熟悉的朋友死在眼前，这种永远失去的感觉实在太糟心了。

她默默的流着泪。

她由衷感慨，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竟真的成为了无期的诺言。

离开时一切都好，回来时却什么都变了。

邹斛头一次哭的这么大声，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毒小子会就这样死去。

「明明什么都结束了……我们打跑了妖王……现在什么都好了，可偏偏……」邹斛泣不成声，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满头白发的尸体，苦从心来。

微微抬眸时，注意到被毒小子握在手中的书简。

邹斛缓缓抬起手臂来，从他手中取来，慢慢打开，将里面的文字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阿斛，你是不是来看我了？这是不是说明妖王已经被你们打败了？嘿呦，不愧是我徒弟！这一路上没少用我教你的制毒手法吧？」

「对了，你是不是带了不少好酒？你要是没带就赶紧滚回去给我拿几坛来！不然休想进门！还有啊，你这一路上有没有碰见什么好姑娘？别挑挑拣拣啦，遇见不错的就讨回来，别等到了我这把年纪，没人看得上！」

「阿诺怎么样啊？那丫头是不是变得更厉害了？找到阿娘没有？没找到也没关系，毕竟她现在有你们这么一群伙伴陪在身旁，不孤单的！」

看着看着，邹斛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向下掉落。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先说好你别生气……」

「我……体内的毒解不了了，估计活不了多久……我没什么遗憾了，本以为这辈子就独自一人守在这大山之中，孤零零的过完余生，没想到遇见你这个傻小子，倒是有趣，知足了……好歹我毕生所学都有人继承了……」

「诶呦……你瞧，我这眼泪说来就来，别笑话我，年纪大了都容易感性。我做了个决定，想着喝下忘忧散，那玩意儿可以让我在睡梦中离开……我实在太疼了……逃避了一辈子，临死还是想着逃避……苟活的确没意思，不如早点离开，也能放松些……」

邹斛紧紧握着书简，哭出了声。

「你小子以后可别学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制作解药……好了，不说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还有还有，你这辈子只能认我一个师傅，否则我化为厉鬼到梦里找你去！」

「阿斛，保重。」

邹斛将书简抱在怀里，咬着牙关闷声哭泣着。

「何叔……」

田之诺和邹斛将毒小子下葬，为他寻得了一处最好的地段，这里是整个山间最僻静的地方。

「璩洲太平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放心，会给你带你最爱喝的酒。」

邹斛笑着将这些话说出口，如果能得到解脱，他赞同毒小子的做法，人活着若不能洒脱又有什么意义呢？

田之诺和邹斛笑着来的，回去时却愁眉不展。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各自陷入沉思。

「橙子，你们终于回来了！毒前辈如何？好不好？」尉迟诚不明所以的跑来，帮田之诺取掉了黏在头顶的树叶。

田之诺摇了摇头，「毒前辈……离开了……」

「离开？所以他把毒解了？」尉迟诚喜上眉梢。

邹斛冷冰冰的回答道：「是离开人世了……」

尉迟诚同样的露出震惊，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过后的几天里，邹斛一直闷着不说话，整日就是不停的翻阅毒小子留给他的那些书籍。

大家都知道毒小子对于邹斛来说有多重要，是老师亦是知己。

上官纭因为想在镧铉多留几日，比孩子们晚回来了几天。

她回来后，贰队众人才准备启程离开学院，与莫任和莫辞告别后，又与孟小洁一行人道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我想说一件事。」田之诺心中有了打算，「此次去长安村，我就是想祭奠一下阿公阿婆，你们没必要随我一同前去。一年之久，你们也回去看一看家人了。」

妖王已除，猎妖师的存在变得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田之诺不想让大家时刻绑定在一起，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橙子，无论你去哪儿，我都陪你。」尉迟诚就没打算与她分开，今后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阿诚去哪儿我去哪儿！」紫沉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毕竟她第一次出来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是要跟着他的。

「我的确许久未归家了，是时候回去看看家人了。」邵煜也非常的思念家乡。

邹斛不舍得和他们分开，特别是紫沉，但是他确实该回家看看了。「我也该回家看看……」

完颜若锦垂下了眸子，她又该何去何从？

「若锦，和我一起回家吧。」邵煜睁着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看向身旁的女人，在他心底她早就是他们邵家的一份子了。

完颜若锦愣住了，「可以吗？」

「有何不可？我阿娘阿爹有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邵煜拉住完颜若锦的手掌，一辈子也不想松开。

飘飘站在田之诺身旁，眨动着那双眼睛，纯真的说道：「主人，离开长安村后你打算做什么？」

田之诺没想好，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回到长安村后就会知道后面该发生什么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吧……」

「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飘飘是不打算离开田之诺的。

就这样，贰队成立后第一次分道扬镳，今后之路该是如何走向他们全然不知。

正如邵煜所言，他的双亲包括妹妹都非常喜欢完颜若锦，不仅为她设立新房、定制衣裳，而且对她比邵煜还要好。

邵煜的母亲乔氏终究还是将那根没有送出手的簪子亲手为完颜若锦戴上了，不得不说那根簪子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十分合适。

至于邹斛，他一到家中便被他那个从来不夸人的父亲夸上了天，父子二人的关系确实比从前好的多。

虽说他们回到家中与家人相处融洽，其乐融融，但总觉得哪里不适应，这种安逸让他们有些不习惯。

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想着与其他伙伴分享自己昨夜的梦。亦或者是睡觉前，想着分享今日在大街上碰上什么稀奇的事情。

渐渐的意识到，贰队真的是一个团队，一个永远都不可以分开的团队。

「这一路上少了阿斛那碎嘴子还真有些不习惯！」尉迟诚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若锦，你看……」田之诺指着不远处的炼刀铺子，想着与完颜若锦分享，毕竟这丫头对刀枪戟剑都非常感兴趣。

话刚送出口，就意识到他们早就分开了。

「哎……之前一堆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饭不够吃，现在是觉得怎么也吃不完~」紫沉轻叹了口气，看着手中已经吃了两天的馕，实在是没胃口。

「主人，前面就是长安村了……可是为什么是一片废墟呢？」

飘飘又提前去探了探路。

当然是废墟，当初就是田之诺一把火点了长安村，祭奠了那些惨死亡魂。

再次站在这里，心中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