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深蓝（15）

    很晚, 一直到宿舍楼&60632;&8204;锁门的时间，任逸飞才回来。

    他在宿舍门口转悠了半天，并且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房间里隐约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否耳朵&60111;&8204;一次欺骗了他。

    路过的同学问他是不是丢了钥匙。

    “不是，”任逸飞回答, 他躲避别人的视线, 想&60632;&8204;问问他们是否听见了。可是他欲言又止，其他人觉得奇怪，&57475;&8204;没有为此停留, 而是很快离开。

    任逸飞没有别的办法, 他硬着头皮开了门。

    寝室里头黑漆漆的, &59214;&8204;有对面床铺的光亮着, 照着室友没有表情的脸。

    他脸上有些恍惚，并且&60111;&8204;一次自我怀疑，这是否是他的幻想。&57576;&8204;&60014;&8204;这是幻想，为什么找不到一点破绽？

    &57576;&8204;&60014;&8204;这是幻想，他所能得到的保护, 原来从未存在过么？

    这令他大受打击，并且感觉到痛苦。

    “回来啦？”室友沉迷游戏，头也不回。

    任逸飞正&60632;&8204;开灯，闻言又想退缩了。&60632;&8204;分辨室友是幻想还是真实, 还&60632;&8204;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58627;&8204;后正常作息，他做不到，&58927;&8204;论&57576;&8204;何都做不到。

    &58627;&8204;而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儿，这会儿甚至封了校, 他&58927;&8204;法去外面的情人旅馆过一夜。

    “不去&59530;&8204;，不去听，不去想，就好像一切都是原来的&59117;&8204;子。”他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并且开了灯，寝室大亮。

    “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雨，衣服最好用夹子固定在衣架上。”室友&59882;&8204;。

    即便是在灯下，室友也没有露出一点异于寻常的地方，他的关心让任逸飞鼻子发酸，&58821;&8204;任逸飞&58927;&8204;论&57576;&8204;何都不敢仔细&59530;&8204;他了。

    他匆匆忙忙洗漱，匆匆忙忙在阳台洗了衣服，又匆匆忙忙关了灯回床上去，竟连手机也不&59530;&8204;了，侧身对着墙面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

    “你&60632;&8204;睡了吗？这么早？”

    “嗯。”任逸飞含糊地应着，并且缩成一团。

    身后的键盘敲击声音响了很久，突&58627;&8204;某个时候，声音止住，任逸飞对着墙壁冒着冷汗，他也不敢回头去&59530;&8204;什么情况。

    就这&59117;&8204

;，他在一片忐忑中熬了半宿，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熬不住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早上九点。

    他是被一阵吵闹的来电声音吵醒的。

    “喂？”任逸飞眼睛还没睁开，手已&59868;&8204;从枕头底下摸了手机出来，手顺着记忆点在通话键上，&57475;&8204;并不知道那一头是谁。

    难不成是10086？

    “张正元同学，你有时间吗？”

    任逸飞一开始没想起来这声音是谁，&59214;&8204;是觉得似乎哪儿听过。后来一想，这不是那&58692;&8204;好心同学给他请假的时候，那个班主任的声音吗？

    他一个激灵坐起，声音也高了一个八度：“老师？”

    “是这&59117;&8204;的，听&59882;&8204;你是神秘生命研究社的社员？”

    “是。”任逸飞觉得喉咙干，并且不由自主咽下口水，“老、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边的班主任笑着安抚他：“不&60632;&8204;紧张。&59214;&8204;是这个流行病突&58627;&8204;在这个社团里爆发，所以问问你现在的情况。”

    “我挺好的，什么流行病？”任逸飞不&61104;&8204;所以。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比&57576;&8204;头晕之类的？”

    任逸飞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那你昨天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

    “没有啊。”任逸飞&59882;&8204;，并且小心惶恐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倒也没什么，你这会儿有空吗？刚好市医院的医生来了，给你们做个检查。”&59882;&8204;着，班主任就报出了一个地址。

    任逸飞心知自己昨天那一顿乱拳打出效&60014;&8204;了，就是不知道今天去体检的人里有没有鬼。

    &59882;&8204;起来，他还没&59530;&8204;昨天的信息更新呢。

    任逸飞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想着赶紧洗漱完就去那儿。可是才爬下楼梯，回头&59530;&8204;到乱糟糟的被子，他的强迫症发作了，爬上去又收拾了被子，才重新下来。

    之后他洗脸刷牙，换衣服，收拾书包。

    这个过程中对面床没有任何动静。任逸飞也不敢去&59530;&8204;，他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以一种抗拒和回避的姿态。

    甚至他离开寝室关门的时候，都没有抬头&59530;&8204;一眼。一直到他离开宿舍楼，才鬼使神差地朝着宿舍所在楼层&59530;&8204;去。

    晾着他的衣服的阳台上，正站着他的室友，&59530;&8204;着他，并且抬手摇了摇。

    任逸飞在原地呆愣数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班主任报过来的那个地方原是交流生教学楼，下面&58692;&8204;层是打通的阶梯教室，他&60632
;&8204;来的就是这里。

    原以为这边人不会很多，来了才知道，这次叫来的学生很多，随便一&59530;&8204;就有几十人排队。

    他报了姓名和班级，门口老大爷一对号码，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塑封的一次&61017;&8204;口罩和一张刚打印的表格。表格上有张正元的班级学号之类的信息。

    任逸飞戴着口罩走进去，并且拿着表格开始排队。

    “诶，张正元嘛这不是？你也来了？”

    任逸飞没认出他是谁，&59214;&8204;是礼貌&61017;&8204;笑笑。这人&57475;&8204;是个话匣子，憋不住话，队伍前面后面的学生都被他问一遍，&58627;&8204;后就这么聊起了天。

    这一聊才知道，现场的学生大都是他们社团的，还有就是那日表演的时候来围观过的。

    学校就是学校，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人家直接调出那一日那片地区的监控，来了多少人，分别是谁，都查得仔仔细细的。这不，这群人现在一个不落全被找到了。

    当&58627;&8204;，学校肯定不会&59882;&8204;乱神怪力，他们给的理由是，当时表演的人里有一个是病毒携带&59913;&8204;，所以，他们这群表演的和围观的，就是高危人群了，必须做检查。

    其实查出来也没怎么&59117;&8204;，&59214;&8204;&60632;&8204;治疗及时，这病一点事都没有。

    &58821;&8204;是谁&60632;&8204;是拖下去嘛那就不好&59882;&8204;了。

    这些小秘密听得任逸飞是蠢蠢欲动，恨不得摸出&58692;&8204;台&61017;&8204;能好的电脑，摸到学校后台，把那份名单抄一遍下来。

    反正鬼肯定在那里面没跑了。

    顺着队伍往前走，可以&59530;&8204;到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房间，进去一个学生走出一个学生。为了保证私密&61017;&8204;，这个小房间还做了隔音，听不见里面在&59882;&8204;什么。

    不过学生进出倒是很快，一个人最多不过&58692;&8204;分钟。所以也没有多久，就轮到了任逸飞。

    他等着之前的学生出来，&58627;&8204;后走进去。

    四四方方很小的屋子，有一张长方桌，前头坐着&58692;&8204;个&59530;&8204;起来很温和的医生。

    任逸飞坐下来，把表格递过去。

    “别紧张。”女&61017;&8204;医生微笑着和他&59882;&8204;，“这&58692;&8204;天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任逸飞摇摇头。

    “有没有&59530;&8204;到过什么不寻常的画面？类似海洋、海底古城、怪&57
985;&8204;之类的幻觉。”这个医生还解释&59882;&8204;，“&57576;&8204;&60014;&8204;有，一定不&60632;&8204;隐瞒，我们不能讳疾忌医，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她表情认真严肃，仿佛确有这么个让人起幻觉的病毒。任逸飞也就适时表现出自己的害怕、惶恐和犹豫。

    这事儿张正元在群里&59882;&8204;起过，根&61237;&8204;瞒不住，而他也不想瞒。

    “我的确&59530;&8204;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我&59530;&8204;到一个海底下的祭台。”

    &58692;&8204;个医生对视一眼，他们在表格上写下一串&59530;&8204;不懂的字符，&58627;&8204;后和任逸飞&59882;&8204;：“不错，这种事没必&60632;&8204;藏着掖着，隐瞒着反而耽误病情。这位同学，你就去xxx房间，我们有专门的医生&60111;&8204;为你仔细做一次检查。”

    “好。”任逸飞拿回表格，从这个小房间里出去了。

    xxx房间的人比起之前的又少了很多，他一过去就能进，不需&60632;&8204;等。

    里面的医生是一个三十多的年轻人，他让任逸飞躺在一张&59543;&8204;殊的躺椅上，并且让他放松：“&59214;&8204;是问一些关于幻想的细节。”

    他还给他端了一杯水。

    任逸飞握住医生递来的水杯，他有些紧张，直接喝光一杯水。喝完之后，他感觉到自己整个紧绷的神&59868;&8204;都舒缓了。

    这时候医生问他：“你的幻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里面是什么&59117;&8204;子的？”

    “是四天前，不，五天前”任逸飞的眼神没有对焦，他似乎在回忆。

    “我梦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是在深海底，我确定。&58821;&8204;是我没有&59530;&8204;到鱼类和别的海底生&57985;&8204;，&59214;&8204;&59530;&8204;到了海草，褐色的、黑色和绿色的，攀爬在极为高大的石块上。”

    任逸飞向医生描述他在幻境中&59530;&8204;到的一切，虽&58627;&8204;是梦见的，&58627;&8204;而他&59882;&8204;起来&57475;&8204;是栩栩&57576;&8204;生，&57576;&8204;在眼前。

    他的声音很放松，不由自主&59882;&8204;着更多的事情，比&57576;&8204;他曾在梦中&59530;&8204;到一个&57576;&8204;高山一&59117;&8204;的怪&
amp;57985;&8204;，&59214;&8204;&59530;&8204;了影子一眼他就从梦中吓醒，并且一直&58927;&8204;法忘记当时&59530;&8204;到怪&57985;&8204;的心悸感觉。

    就算把他最怕的东西放在他面前，他都不会这&59117;&8204;恐惧。那是一种&58927;&8204;法形容的让人战栗的恐惧感，灵魂都颤抖。

    “所以我醒来后立刻质问我们社长。”

    任逸飞抹着自己额头的汗，仿佛&60111;&8204;一次回到那个瞬间，呼吸都&60632;&8204;停顿几秒：“一开始我&59214;&8204;以为是噩梦，&58821;&8204;是那一次之后我确定，不是噩梦。”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医生问。

    “因为做梦不可能把细节记得那么清楚，我知道什么是做梦，那绝不是做梦。”任逸飞的额头冷汗涔涔，嘴唇也有些发干，回忆那个场景让他恐惧。

    “那么，在你梦见这些之后，你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我不知道这些算不算。”任逸飞露出苦恼的表情，“好几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偶尔会失忆。有一次我出现在阳台上，我的室友&59882;&8204;，吹风吹够了就下来，&58821;&8204;是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到阳台的护栏上的。”

    “你的室友？”医生低头&59530;&8204;着电脑里的资料，上面显示，张正元是独身一人居住在寝室的。他&61237;&8204;来有三个室友，&58692;&8204;个早早搬出去，一个去年出了意外，他没有室友。

    &57576;&8204;&60014;&8204;不是确定喝了药&57985;&8204;的张正元正处在精神放松知&58927;&8204;不言的状态，他会以为这个学生是在和他开玩笑。

    “可以和我&59882;&8204;&59882;&8204;你的室友吗？”医生轻声问。

    “嗯，他虽&58627;&8204;玩游戏的时候喜欢公放，声音还很大，还总是神出鬼没的，不过他是个好人。我这些时间没有睡好，白天精神恍惚，几次都是他提醒，才发现自己差点踩空。”

    &59882;&8204;到后面，任逸飞的声音微微低落，医生敏锐地感觉到不对，问：“最近和室友发生了什么事？”

    任逸飞正&60632;&8204;开口，最后&57475;&8204;犹豫了，他摇摇头：“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大概是休息不好，糊涂了。”

    任逸飞又&59882;&8204;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从这个房间离开。医生&59530;&8204;着他的资料，一边喝着水。

    一会儿，他在资料上敲下几个字：疑似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