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诱饵

跟着锦衣校尉走进院子，江帆的目光自然就落到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独坐在椅子上的祝瑜鸿身上。

江帆趁机打量了一眼，发现这位新上司看面相恐怕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看祝瑜鸿的神情，似乎对他隐隐有股厌恶之意。

上行下效, 不止是祝瑜鸿，在场的其它锦衣卫对他同样没有善意，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

江帆心里不免有些感叹，看来以后在龙虎右卫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锦衣卫这种暴力机构本来就规矩森严，江帆再想像之前在秦青卿手下那般自由散漫是不可能了。

待江帆与左百户进来之后，祝瑜鸿先是瞥了江帆一眼, 随后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左百户身上。

祝瑜鸿沉着脸不说话, 一旁站在的锦衣卫皆神情肃穆，眼神凌厉的盯着江帆与左百户两人。

除了祝瑜鸿这个千户，在场的还有一个副千户，十个百户，但江帆与左百户，都不是常人，面对这群上司的审视，依旧神色从容。

这时祝瑜鸿忽然厉声喝道，“召你二人入永宁的命令十日前就已经传下，为何现在才至？又是谁让你们直接来石虎关的？“

江帆不慌不忙的拱手道，“回大人，我与左试百户收到消息之后不敢怠慢，立即从重庆府起身，但这一路上贼寇甚多，而且这些贼寇受乌蒙山七大圣金毛犬的指使，故意截杀咱们锦衣卫，我与左百户得知消息后, 自然是怒不可遏, 所以就斩了金毛犬，并顺带剿灭了虎头山贼人，之后又...”

江帆话没说完就被祝瑜鸿打断。

“你说你们斩了金毛犬？就你们两人？”

祝瑜鸿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锦衣卫这种情报机构，每个锦衣校尉都会建立档案，祝瑜鸿身为主官当然有权力查看江帆和左百户的档案。

这左百户虽然没有突破蜕凡境，但之前在成都府曾与地煞星交手三十回合不败，武力在一众百户中也算不错，还算有点价值，值得拉拢。

但这江帆可是在锦衣卫的资料档案中写得很清楚，世代贫民，年仅14岁，练武不过数月，虽小有天赋，但在锦衣卫中不过寻常货色而已，如今连炼体境都不是。

而且这两人虽然已经升任试百户，但都是光杆司令，连个直属手下都没有。

之前在重庆府因为江帆将部分功劳分给了分守太监周德兴，虽然请功的时候将斩杀关胜一事算到秦青卿头上, 但江帆不知道的是, 他请功的奏折根本就没能递上去。

因为锦衣卫在明朝看似凶名赫赫, 可面对东厂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

周德兴之前只是魏忠贤众多干儿子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但当得知周德兴竟然带兵斩杀了天勇星关胜，瞬间就引起了魏忠贤的重视，天罡地煞星神下凡是天启皇帝非常重视的大事。

之前四川镇守太监在成都一事中寸功未立，反倒是让蜀王府大出风头，连带举荐他上位的干爹秉笔太监王安都受了天启皇帝训斥。

如今魏忠贤忽然发现周德兴竟然立下大功，这可是太监中的第一人，能知兵的太监就和能治水的大臣一样，只要不犯大错，日后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这周德兴刚好还是他的义子。

恰好魏忠贤备受天启皇帝宠信，即将提督东厂，所以在魏忠贤的一番操作之后，首功就变成了周德兴所有，关胜也是由周德兴所杀，锦衣卫只是协助而已。

这些都是高层之间的交易，肯定不会外传，除了极少数人，锦衣卫内部都以为江帆他们只是配合周德兴斩杀的关胜，根本没有对江帆与左百户产生足够的重视。

如今突然得知，江帆与左百户不光杀掉了金毛犬，还灭了虎头山的数百贼人，他们当然不敢相信。

可当左百户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展示出金毛犬那一颗狰狞丑陋的狗头。

祝瑜鸿惊讶的瞪大眼睛，盯着金毛犬的狗头，双目失神。

在场的一群锦衣卫也愣住了。

他们整个千户所费尽心思在谋划怎么除掉石将军和通臂猿，可对面两人居然就杀掉了地狗星金毛犬，这让他们心里如何能接受。

而且本来他们十拿九稳的功劳，就因为江帆坏事，导致可能出现问题，这更让他们感到不满。

祝瑜鸿拿起金毛犬的狗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闷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江帆出的风头已经足够大了，这群人本来就对他不满，所以避重就轻的说道，

“我与左百户先使计谋诱骗金毛犬下山，然后又挑起贼人内讧，最后追至山林中将金毛犬斩杀。”

祝瑜鸿还是不相信，一个炼体境，一个还是化劲修为，连正式的武修都不算，就这两人怎么可能斩杀得了一名星神，和一个老牌蜕凡境武修，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可事实又摆在他面前，就是这两个左卫的人，斩杀了地狗星金毛犬。

这时张义突然说道，“之前有消息，那金毛犬曾在那事中受了重伤，这才几天时间，这金毛犬多半伤势未复。”

听见张义这话，众人的心里总算是好受许多。

龙虎左右卫之间虽然说不上势如水火，但关系也并不融洽，这也是上面希望看到的结果，大明两百多年来一直如此。

天启皇帝如此重视星神下凡，锦衣卫当然会竭尽全力，所以在秦青卿出事之后，锦衣卫高层发现江帆与左百户这两个人才，便特意将他们派往永宁，想让江帆他们继续发光发热。

但锦衣卫高层肯定不会跟下面人解释原由，祝瑜鸿等人面对忽然从左卫调来的江帆与左百户，当然心里不满。况且在两人的档案中，左百户的实力并没有多么出众，也就还算不错而已，而江帆的记录，简直没法看。

所以江帆与左百户名义上已经从龙虎左卫调入右卫，但这些人明显还没有把江帆两人视为同僚。

如今看见江帆与左百户，两人接连捡到便宜，大伙心里肯定不能平衡。

江帆并不在意这群人对他的印象，他来石虎关是为了顾全大局，当即向祝瑜鸿说道，

“大人，我从金毛犬口中审问出几个情报。第一是金毛犬曾说，有两名女子竟然直接杀入他们山寨，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女子，金毛犬曾说这女子十分强悍，与那霹雳火秦明交手不落下风，最后还是他们联手才将这名女子击退，金毛犬也是因此受了重创。”

祝瑜鸿脸上看不出喜怒，“还有什么情报？”

江帆继续说道，“那军师派金毛犬与石将军分别前往蔺州和石虎关，负责截杀入永宁的锦衣卫，还有就是他们准备下月初八在乌蒙山聚义造反。”

祝瑜鸿微微点头，这与他的消息完全一致。

所以此时乌蒙山的力量都不在石虎关！

“敢问大人，那两名女子是谁？”江帆忽然问道。

祝瑜鸿眉头一皱，“乌蒙山的事由另外一个千户所负责，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有什么情报？”

“没有了。”江帆摇头，而后又问道，“大人，可知秦千户的情况？”

未曾想，祝瑜鸿顿时脸色大变，怒喝道，“江帆，你既然已经来了右卫，那就好好在右卫当差，别吃里爬外管左卫的事，本官念你是刚进来的新人不懂规矩，这次便不责罚你。你给本官记住，以后在锦衣卫要守咱们锦衣卫的规矩，不然本官就亲自教你什么是规矩！”

江帆表面上诚惶诚恐，心里却没把祝瑜鸿的话当回事，只是发现秦青卿的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这时祝瑜鸿又看向左百户，语气温和不少，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也是我锦衣卫子弟出身，你之前在龙虎左卫干了五年才当上总旗，以你的实力在咱们右卫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咱们镇抚使王森大人，向来惜才，本官也是如此，你来了右卫，可以完全施展你的才能。”

“多谢大人赏识。”左百户拱手谢礼。

祝瑜鸿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神情一变，扭头向江帆说道，“那石将军在石虎关截杀锦衣卫，我们正准备引蛇出洞，你是个新面孔，就由你带人去引石将军出山。”

锦衣卫也是军队，没有商量的余地，江帆明知祝瑜鸿是安排他去送死，也只能接下命令。

不过江帆还是主动提醒道，“大人，那乌蒙山军师号称智多星，之前我等不知道大人计划，斩了金毛犬，肯定已经引起他的警觉，属下以为如今石虎关中肯定不止两名妖孽...”

江帆话还没说完，就被祝瑜鸿粗暴打断，

“你只是一个试百户，你要做的就是服从本官的军令，这些事情难道本官还不知道吗？别以为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在场众锦衣卫顿时都对江帆投去嘲讽的眼神。

他们的经验何等丰富，江帆这种毛头小子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又岂会没有考虑。

之前发现蔺州出事之后，祝瑜鸿便将整个千户所从叙永调过来，如今除了正副千户，还有十名百户，数百名精锐校尉齐聚石虎关，这样庞大的一股力量，别说是两名妖魔，就是再来两名，他们也不惧，只是顾忌妖魔手段太多，没有足够的力量很难将他们留下而已。

甚至有人心里暗自猜想，江帆这是在怕死，所以才找借口推诿。

见祝瑜鸿不听劝，江帆识趣的选择闭口不言。好言难劝该死鬼，江帆自觉已经尽了义务。

吴用这个军师虽然不堪大用，但那也是看和谁比。

正如祝瑜鸿所说，不要觉得自己比别人更聪明。

“谁分出十人交与江帆？”

祝瑜鸿看向众人问道。

在场的十名百户皆默不作声。

“陈安，你的百户所还缺一名试百户。”

祝瑜鸿话没说完，陈安就立刻叫苦道，“大人，我手下那两总旗，功劳资历都够了，要是不考虑他们，安排一个外人进来，那以后队伍可就没法带了。”

祝瑜鸿罕见的没有强压，而是又向那张义商量道，“张义，你觉得如何？”

张义也同样诉苦道，“大人，咱们千户所本来人还没补满，我们百户又专门负责情报工作，诱敌虽好，躺着就能挣下功劳。但出现伤亡的概率也大，要是一下折损十人，那咱们所的情报工作就没法干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推诿，十个百户所竟然无一人愿意接纳江帆。

江帆神情淡然，右手按刀而立，仿佛被人嫌弃的不是他一样。

直到最后，祝瑜鸿不得不强行决定，“百户所各出一个人，交由江帆统领，江帆你明日带人从泸州入石虎关。”

江帆默然点头。

祝瑜鸿根本不在意江帆的反应，又指着左百户向在场众人问道，“左试百户你们谁想要？”

那陈安忽然笑道，

“嘿嘿，大人，我那两名总旗，虽然不缺功劳、资历，但两人功劳相等，资历也差不多，而且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升谁当试百户都不好，不如就把左试百户派来我们百户所吧！”

张义一听这话，两眼一翻，直接嘲讽道，“你要是这样不是两人对你都不满，不怕日后所里生出矛盾来？”

说着向祝瑜鸿拱手请求道，“大人，我们百户所是什么情况您也知道，搞情报很在行，但缺乏高手，就我一个蜕凡境，下面两个总旗一把年纪了还只是锻骨修为，如今永宁这般危险，不如让左试百户加入我们所。”

祝瑜鸿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左百户问道，“你意下如何？”

左百户神情一正，朗声说道，

“多谢千户大人与张百户赏识，只是下官想随江百户一起诱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