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自己选择来天机宫的时候,苏仙就有提醒过,这一步棋太危险了。
宁明也清楚,自己的能量很小很小。
霸王铠的疏忽其实都无关紧要。
主要是身份来历的问题,自己解决不了。
天机宫只要查,就一定会发现疑点!
“如果我真的是天庭的人,说不定反而不会有这些问题。”
宁明暗暗咬牙。
此刻。
洞府中就只有自己和季婵,孤男寡女,但氛围却没有半点旖旎,反而让人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季婵静静地站着,没再开口,而是在观察宁明。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冷静下来。”
宁明也不是一般人,一路摸爬滚打,小魔王是要搅翻诸天的。
他思考起了目前的处境,“季婵说的应该没有假,上次赵良就敲打过我,乾坤宫应该是真的在暗中调查我。”
“重点在于,季婵是什么人?”
“她是赵良的人,今晚是为了测试我?还是天庭一方的?”
突然,宁明脑子里闪过一道闪电,思维敏锐,捕捉到了一个细枝末节。
他想到了,季婵刚才说了“九灵”!
九灵是乾坤宫宫主的封号,乃是天机宫的巨擘,甚至可以说是诸天最强的八位存在之一。
这样的人物,任何一个天机宫的弟子都该带有敬意,尊称“九灵大人”。
越是细节,越能看出一个人的真面目!
“包括赵良的反应,他对于抓杨冠是很谨慎的,那件事的代价并不小。”
宁明一下子就摆脱了混乱,眼神清明,“这不太像是给我设的局。”
别看小魔王动不动就狂得无边。
事实上,越理性的人,才越容易癫狂。
与此同时,季婵也发现面前的男子似乎冷静了下来,心中不免诧异。
“季小姐还是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吧?”宁明平静了下来。
季婵疑惑道,“我的事很重要吗?”
宁明道,“我的事同样不重要。就算赵前辈真在查我,那就查呗。我光明磊落,心里没鬼,走在阳光下又怕什么?”
“......”
这样的话,季婵看着面前的宁明,感到了难缠。
“季小姐要是不交代的话,那我回去后,按照规矩,此事是得上报的。”宁明忽然又说道。
季婵眼神难看,“你还嫌赵良对你不够防备是吗?我又担心什么?不过一个消息而已,知道这个消息,又能说明什么?”
“那就这样吧,不打扰季小姐休息了。晚安。”
宁明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没有声音。
等宁明走到洞府大门,即将迈出那一步,进入外界的黑夜时,
后方才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宁夜,你又何必呢?你要是真的心里没鬼,前面我说出你的事时,你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与质问,为何会是久久的沉默?”
宁明停下脚步,平静道,“季小姐大概是想错了。宁某真不怕查,和你们不一样。”
这话让季婵难以理解。
她之所以如此关注宁明,就是因为知道对方不仅异于常人,同时乾坤宫还在暗中查他。
“对了,宁夜你应该也要合道了吧?”
紧接着,季婵突然转移了话题。
“君无道合道时差点就陨落了,我看宁夜你的大道如此特殊,到时候的道劫只会更加恐怖。”
“季小姐聊这个,是关心宁某?”
“不,我是好奇你该如何渡过道劫。另外,你对于道劫又怎么看?”
“哦?”
闻言,宁明转过身,颇为不解地看向季婵。
后者站在那里,一袭白衣,身材婀娜,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是何表情。
“季小姐有话不妨直说,宁某身上已经没了传音符。”宁明很懂得如何说话。
季婵同样很小心,聊起了另一个话题,“自从四万年前,北冥迈入道无涯,一剑斩断四条大道过后,诸天就失去了平衡。道劫变得更加恐怖,天地不再让我等超脱。”
宁明点头。
这件事之前就听说过,但如今再次听见还是无比震撼。
一人就覆灭了上一个天外天的道统,天庭,并且还亲手抹去了诸天的四条大道。
这样的传奇,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位北冥应该就是诸天的主宰了。
季婵继续道,“巧合的是,天机宫的口号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另外,北冥当年有九枚灵珠,虽然并不是道果,但也蕴含有九种大道的一些玄奥。其中有一枚名为天机珠,据说能窃取天机,后来交给了天机宫的宫主。”
“九大灵珠?九种大道?天机珠?”
宁明有些惊讶。
随后,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呆滞住了。
因为,
季婵说出了足以颠覆世界观的一句话,“宁夜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天地的意志显化出了阻拦我等道路的道劫,而天机宫恰巧又是天道的坚实拥护者...”
话音刚落。
宁明立马抬头看向季婵,震惊道,“你是想说,是天机宫在背后用道劫压制我们?”
季婵没再说话,点到为止。
“不可能!”
几乎瞬间,宁明就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否定,“天机宫怎么可能掌握得了道劫?”
“就算不是掌握道劫,但他们一定也是支持用道劫压制那几位仙尊的!什么叫替天行道?我辈修士追求的是道无涯,是不受一切束缚,就算是天道也该被踩在脚下!”季婵严肃地说道。
闻言,宁明眉头紧锁。
他没想到此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涌现出了万千思绪,脑子里像是杂草丛生。
“季小姐说这些,看来对我天机宫确实是有敌意啊。”片刻后,宁明又压下了泛滥的情绪,说道。
季婵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这里又没有传音符。”
“天机宫不可能掌握道劫,道劫从古就有。”宁明摇头。
季婵却说道,“道劫从古就有没错。但自从天机宫取代天庭以后,四万年来,诸天就再没有一位能够跨出最后那一步。”
这样的话,实在是震撼人心,不得了,足以颠覆诸天!
饶是小魔王,表面上保持着平静,实则心跳也在不断加快。
如果季婵说的是真的,那天机宫就是压在所有生灵头上的一座大山。
别说是一个季家,其他那些仙尊世家也都会想要造反的!
宁明刚来诸天的时候,就探索过一个名为逍遥道人的传承遗址,并在那里看见了逍遥道人对于追求道无涯的执念。
有什么是比永生更加值得追求的?
尤其是对于那些无敌仙尊来说,
他们一生峥嵘,征服了所有一切,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如何活下去,去战胜最后一个敌人——死亡!
而再伟大的古代皇帝,只要是去追求永生了,都会变得无比可怕。
仙尊同样如此。
若天机宫真的要堵住大家的路,那这就压根不是天机宫和前朝余孽天庭的对抗!
“你也会合道的,到时候,某种庞大的存在按着你,不让你证道时,你就会明白。”
季婵深深地看着宁明。
宁明道,“那又和天机宫有什么关联?就只是因为一句口号?世俗界的皇帝也动不动就爱说奉天承运。”
季婵仿佛早有预料,“八千年前,曾有人提出过,想要看天机珠与道劫有没有关联,但三清宫却选择了拒绝。若是没有问题,又为何不公之于众?”
季婵继续说道,“你们嘴上一口一个天庭余孽,那是因为天庭这两个字早已经臭了。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和天庭绑在一块,那就是错的。”
“可事实上,乾坤宫对付的很多人,压根就与当初的天庭没有半点关联。”
“甚至于——”
“如今的天机宫比起当初的天庭更加可恶!”
“天庭当年就只是压榨诸天的资源,而天机宫是堵死了我们的道路!让一位位风华绝代的仙尊,看不见半点希望,任你一代天骄,坐拥万里江山,到头来也不过一捧黄土,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
季婵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天机宫之前,北冥通往了永恒;天机宫之后,道劫变得更加恐怖,成为了天关,不再让任何一个生灵迈出那一步...”
“我们只想要知道为什么?凭什么?”
沉默。
洞府中陷入了莫大的沉寂,安静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到了这里,季婵基本已经点明了其身份。
天庭余孽吗?
并不。
照她那样说,只要是想要追求道无涯的生灵就全都是天庭余孽。
宁明眉头紧锁。
自己在来这里前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这位仙尊世家的小姐会用什么手段诱骗自己。
甚至还包括了“色诱”。
结果,
她什么都没使用,并不是能影响人精神的琴音,更不是什么珍稀宝物、荣华富贵之类的。
比那些还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自己居然真的产生了动摇!
“我需要回去想一想。”
良久后,宁明才决定先回去。
“你要合道,而我家的老祖也得面对道劫这一关,我们才是一起的。”季婵说道。
一向能说会道的小魔王,此刻却难以说出半句话。
“你现在才八重境,体会不到,但等以后你要是成为了仙尊,看着那个一步步朝你走来的死神,绝望之时,你再回想年轻时候的选择,会不会后悔?”季婵看着宁明,继续说道。
“好了。”
至此,宁明也不愿再谈下去,“我就一个普通的小修士,不是仙尊世家的后人,季小姐你没必要对我交代这么多。”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愿说出你是何身份?”季婵瞪大了明眸。
“宁某人真没什么特殊之处。”
宁明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黑暗宇宙中的禁忌一旦泄露,那自己就是所有活物的敌人,哪儿还能挑选阵营?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立马就好多了。
自己追求的也并不是永生。
小魔王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想让家园重焕生机,让轩辕凰,让宁媱,让村长爷爷他们能生活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和诸天的普通人一样就足够了。
“就这样吧。”
宁明准备离开。
“你就算不随我们也无妨,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赵良也拿我做不了什么。”季婵突然开口。
“季小姐多想了,我就一个尚未合道的小修士而已,与这一切无关。”宁明回道。
听着这样的话,季婵罕见地动了怒意,“只要你合道,你就得面对道劫,你真以为你在旋涡之外?愚昧!麻木!”
“告辞了。”
宁明不想进入这场风暴。
“砰”
就在这时,季婵丢来一瓶丹药,高冷道,“带回去疗伤吧。今晚本是真的打算与你结交的,没想到你这人软硬不吃,就像是一条又蠢又顽固的狗!”
宁明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他将丹药收入怀中,然后离开。
看着宁明的背影,季婵眼神冰冷。
“他不是我们的人,那又到底是什么来由?”
季婵阖上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回想刚才的一切交谈。
就算对方将那些事告诉给了赵良,其实也没多大的用。
但这仍是一次极大的失误,会在接下来加重乾坤宫对自己的关注。
可对方明明都在被乾坤宫查了啊,自己的判断怎么会出错呢?
“难道宁夜是赵良故意设的一个特殊棋子?”突然,季婵一阵惊悚,眼中升起了难以形容的颜色,“不愧是赵良...如此可怕的心计吗?”
在此不久过后,
季婵又收到了一个消息:杨冠出事了,那个宁夜是来真的,压根就是一条乾坤宫养的狗!
......
天外天,夜色朦胧。
前方是神秘的天庭遗址,残损的宫阙,斑驳的痕迹,每一笔都是万年以上的历史。
山巅,晚风习习。
宁明正微躬着身子,面前是一道微胖的身影,比夜色还要深沉,哪怕没有泄露出一缕气息,可还是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对方负手而立,眺望着昔日的天庭遗址。
让人意外的是,
宁明并没有隐瞒,而是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季婵的那些话以及天机宫对自己的调查,通通说了出来。
听着属下汇报,赵良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那双眼眸宛如藏有一片宇宙般深邃。
“说完了?”
良久后,声音停止,赵良这才淡淡地问了句。
“嗯。”
宁明点头。
“可真敢说啊...”
霎时,赵良意味不明地开口,并转过身,看着后方的宁明。
宁明低头,态度放的很低。
他对于那些事是真的没有半点深入的念头,只想向赵良摆明态度,然后尽快抽身。
“那个季婵,可真敢说啊!”赵良又接着说道,“杨冠那边,本来什么也查不出来。”
“没想到,那个季家的女子胆子居然大到了这种地步,诱惑那几个男的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挖本座的人!”
此话一出,
宁明顿时就松了口气。
最后四个字一出,自己应该就是暂时选对了。
“还有更多的吗?”赵良又瞥了眼宁明。
宁明摇头,“没了,我和她就只有一些言语上的交流。”
“真他娘的谨慎!”赵良骂完后,又冷笑了起来,“光凭你一口之言,我们拿那季婵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今晚你算是立了大功,我们的方向算是明确了,季家...嘿,季家...”
宁明依旧老实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你今晚很不错。”
赵良很满意。
这小子,平时虽然不着调,但关键时刻却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并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相反很识时务。
至于季婵的那些话,宁明和赵良都没有去谈及。
离开前,
赵良突然又补充了句,“你今晚也算执行了我乾坤宫的一次任务,以后的次数还有很多,快点提升实力吧,我们的敌人很多、很难缠。另外,本座前面保证的事,你可以放心。”
“多谢赵长老!”
宁明立马兴奋。
他已经预见了一场巨大的旋涡,正在悄然扩张,终将吞噬一切,所有生灵都有可能掉入其中。
在这种关头,作为小魔王的自己,只求能有一份自保之力。
“去吧。”
见状,赵良有些想笑,这厮前面都叫起老赵了,差点就上天了。
赵良大手一挥,“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还是争取达到九十五刻道痕以上,道果的强弱差距是很直观的。至于合道的准备,本座会安排,不用太担心。”
“不用太担心吗?”宁明喃喃,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虽然赵良说了会为自己护道,但等被不详所笼罩的道劫真正降临时,又会是怎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