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隐大陆是这世界主要的四块大陆之一,单论面积,它是这片世界里第二大的陆地。而且风隐的位置处于世界的南方,疆土横长无际,所以风隐大陆最东方冒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最西方则还是午夜时分。可谓辽阔无边,广袤无垠。
这片大陆上,有着总计十一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各据一方,分割天下。虽说各国之间也偶尔会有小摩擦,但大型的战争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响了,恐怕天下一统是极难完成的事情。
这也和这片大陆上另一个特点有关,那就是风隐大陆真正执掌统治权力的,反而不是这些国家的君主,而是氏族。
这大陆上林林总总有着许多门阀世家,他们传承千百年,底蕴深厚,门客众多,明暗的实力让人难以想象,如同一颗颗大树深深扎根在了这片土壤里,难以动摇,其中又以魏、金、朴、齐、秋田五大氏族为最。
这些氏族可能几百年前便是某一个强大帝国的权臣贵族,或者压根就是某一系皇族的后裔,也可能是曾经富可敌国的巨商。有着这般深厚的底子,人脉、家族财力、社会地位即使过了几十年,也肯定是不成问题,但若想传承的更久,这还远远不够,还有重要的两点。
第一是优异的家族传统,更具点说便是家风、家庭教育和家族观念。在历史之中,先辈白手起家,抛头颅洒热血辛苦创业,后辈坐享其成,不懂经营和维护,导致家族破败被他方势力蚕食或者被民众推翻的例子数不胜数,各个朝代的衰亡也基本都是这样的规律。都说以史为鉴,但即使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但后面还是有傻缺的继承者走上自取灭亡的道路。
所以对后辈的教育和对家风的维护,对一个大家族来说至关重要。甚至据说某一大族甚至有一条让人咋舌的规矩,他们在每一代都留有一位暗中的供奉长老,这位长老必须由对家族绝对忠诚又十分强大的人担任,这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当某一任家族昏庸无道的时候,将其杀而换之。相当于带了一把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尚方宝剑一般。
除了这第一点,另外一点也是至关重要,那就是这个家族之中必须有绝世强者坐镇,且必须是直系亲属,且还不能只是一两位。
毕竟在这实力为尊的世界,即便你富可敌国,即便你权倾朝野,说不定来个玄极大能拍拍巴掌你就骨头渣子都没了,家风再好也没用。每一个世家大族之中绝对有着实力强大的本族高手坐镇,再加上一些依附家族的外来强者,并且无时无刻的培养着拥有潜力的后辈。
所以不难想象,这样的家族延续了数百年之久会有多么强大,那真的是难以动摇。实际上他们有着将帝国取而代之的能耐,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没有这么做而已。
这些家族的人脉网早就渗透到了朝堂之上,还有便是各大宗门之中,如眼耳、如爪牙一般把握着周遭的一切。
不过有一些宗门例外,比如南燕武宗。
为什么呢?
因为地理位置太偏,再者看他们的宗门实力嘛资格不够。
南燕武宗在这南疆之地倒也算数一数二了,但这里远离政治、经济中心,人口不多,所以主宰南方的秋田世家一直也没有派人到这里来。
直到这一天,情况有所转变,秋田家往南燕武宗送来了一批弟子。
这批弟子的意义,一方面是来南燕武宗学习,但送到这种二流宗门里来的,基本上也不会有嫡系成员或者真正有天赋之辈。另一方面,这些人也可以说是来监视南燕武宗的,也许监视二字难听了些,他们主要是为了从南燕武宗这里得到些其宗门独有的情报,不过要是南燕武宗有什么对秋田家有威胁的举动,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的汇报给族里。
但是南燕武宗的人不但没有愤怒,反而异常开心。
可以说秋田这种庞大世家能送来一批族人,那是给你宗门面子。
除了面子以外的,便是资金和其他各方各面的支持,这自然是南燕武宗求之不得的。
南燕武宗的宗主热切地亲自出面,带着宗里有头有脸的长老们去迎接了这秋田家的代表团。
一番洽谈之后,秋田家留下了十名年少的族人在这里,以及一份可观的礼物。随后那秋田家的主事者便准备离去。
但是离去前他转头看向南燕武宗宗主,低声道:“这十人之中,年龄最大的那个男孩,叫秋田旗,此人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他对宗门的情况也了解不多,所以以后我们也不会接回族里了,劳烦宗主稍微关照一下这个孩子。当然,能保证他饿不死就行了。”
南燕武宗宗主点头应下,随后思索了很久这话的意思,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这孩子的母亲也许是个没有身份的妾,甚至这孩子可能是族里某人的私生子罢了,所以这秋田旗虽算是秋田家的血脉,但也没什么培养的必要,甚至视为累赘,干脆扔到了南燕武宗,说是踢出家门也不为过。对待这个孩子,也就不用像对其他秋田弟子那样上心了。
就像秋田主事说的那样,不饿死就行了。
虽说有些无情,但强大族氏之中出现这样的事情简直见怪不怪,没让他自生自灭都已经算是仁慈了。
宗主记下了这一点,而后便举办了拜师仪式,主要是为了这十位秋田族人,也有着其他三十几位前来拜师的普通孩子。
秋田的九个孩子都被宗主亲自收为了弟子,而秋田旗,则被一位境界平庸的七长老收下了。
因为秋田旗年纪最大,所以他是大师兄。
在南燕武宗修行的日子里,其他几位秋田家的孩子每隔三个月就可以回宗一次,唯有秋田旗一直待在宗门里。
门中之人时常看得到他抱膝坐在山脚的身影。
也许他也想回家,但是他却没有家。
秋田的姓氏一开始还能让其他同辈弟子敬畏,但很快大家也看明白了此人在秋田家已经没有一点地位了,这个响当当的姓氏反倒成了一个笑柄。
而秋田旗平时少言寡语,性情随和,没少被其他弟子欺负。但好在南燕武宗门规还算不错,对弟子的教育也注重品德,等到大家年纪大一些,心智成熟之后,便没有人刻意的去找秋田旗的茬了,毕竟老好人一个,谁会和他过不去。
唯一经常对秋田旗又打又骂的,只有他师父了,因为秋田旗修武的天赋实在谈不上高,但在师父看来也是有培养的价值的。可这小子在三年之中好不容易修到地转上境之后,因为里的一些念力方面的书籍,便突然自学起了念术,这可让师父气得不行。
来一个武道宗门自学念术?脑子有坑啊你?还是觉得我南燕武宗的武道功法不值得你学习啊?真拿自己当秋田的宝贝可以为所欲为了?
七长老对秋田旗一顿批评教育外加体罚,但秋田旗还是经常偷偷看着念力方面的书籍。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也看不到秋田旗抱膝坐在山门前的身影了,因为改成去戒律堂跪着了。
如此过了半年时间,秋田旗终于放下了念力方面的书籍,然后又抄起了宗里仅有的两本阵法方面的书籍
七长老气得差点把他逐出师门。
好在秋田旗没有那么较劲,还是以修炼南燕武宗的武道功法为主,但念术和阵法方面的书籍他也一直坚持自学。七长老在宗主的劝说下,干脆也就懒得理会了。
这一天,已经是秋田旗来到南燕武宗的第七年,按照门规,明日他要带领师弟师妹们下山历练一旬的时光。
按理说这种活动应该有长辈暗中护送,但因为同期另外九位秋田的少年也下山历练,宗主命令要三位长老跟随,务必保证秋田家少年的周全。
七长老便去护送那些世家少爷了,至于自己的弟子,他就敷衍地留下了一句“自己小心。”
作为大师兄,秋田旗前一天下午便认真地收拾好了包裹,还去帮师弟师妹们检查了一下,这才放心。
黄昏时分,秋田旗坐在了山门口,沐浴在橘红色的夕阳下,望着天际发呆。
“怎么了大师兄?因为明天的历练而紧张嘛?”一位脸上带着雀斑,但长相很恬静的姑娘坐在了他旁边,这是他的小师妹。
秋田旗看她微笑了一下,随后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夕阳上,说道:“还好,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我都好紧张啦,要出去历练一旬呐,要是没有任何收获回来还要受罚的。”小师妹嘟起了嘴,随后靠近了一点,说道:“大师兄你是不是装出来的?就要历练了怎么可能不紧张。”
秋田旗微笑着轻声道:“我们都成年了,出去走走不是挺好的么。”
“也对,师兄你这七年一直待在宗里,也没有”说到这,小师妹意识到自己话语会戳到秋田旗的痛楚,立马住嘴,随后转移话题道:“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秋田旗面色平常,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忧郁,他说道:“和你说的差不多,不过这七年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只是在想以后我该去哪里。”
“你”小师妹自然是知道秋田旗与秋田家的事,秋田家把他扔在宗里之后再也没有理会过,也不让他回宗族里,就连一同来的那九位少年,也从不理睬、甚至厌恶秋田旗。
秋田旗眸子里倒映着残阳的色彩,过了片刻,他喃喃道:“我真的姓秋田么?”
小师妹一愣:“啊?”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出生在这样名贵的世家啊。”秋田旗轻叹一口气,脸上带着让人心疼的苦笑,他也没有想让师妹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轻声道:“我也许还不如做一个无名无姓的江流儿。”
师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安慰话语,只好说道:“天下之大,肯定有师兄的容身之地。”
“可是我的天赋也不怎么样,修武修念亦或是钻研阵法都不尽如人意,庸才一个。”秋田旗突然长叹一口气,站起身说道:“我啊,最应该和某一个罪恶昭彰的恶徒同归于尽,一起坠入地狱,既为天下做出了贡献,又不会辱没了家族的威严。”
秋田旗没有理会惊愕的师妹,而是张开双臂,闭上了双眼,喃喃道:“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秋田家的人记住我,同时也记住我的母亲”
夕阳最后一个边角缓缓沉了下去,将少年的身影拉得老长。
残阳如血,少年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