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忠孝两全

河东，汾水滚滚流过。

关羽长身负手，傲立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汾水，丹凤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神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期待的事情似的。

“将军，杨县近在眼前了。”亲兵在关羽身后说道。

“嗯...“关羽沉默片刻,轻轻颔首道：“这趟出兵，走广陵，至豫章，再到荆州，奔波数千里方才赶上。我决定带着五百校刀手在冀州扬威一番，让天下英雄知道知道,我关羽绝非等闲之辈！”

然而，熟悉关羽的亲兵却知道，关羽这番话说的时候，声音中多了几丝颤抖之意，这对于心智坚韧的关羽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因为，老母就在眼前啊！

“将军...老夫人...”

关羽猛的转身，一双虎目紧盯着自己的亲兵，沉声喝道：“阿母从小教我不要总想着做什么英雄好汉，要学会韬光养晦，她不指望我能够做成什么事情，直到十年前我失手杀了人，被迫从家乡解县逃亡。“

关羽的面色依旧彤红，但眉宇间却露出了苦涩的神色。

关羽自幼生活于河东解县，经历奔波，杀人习武之后又在战场上磨砺了许久，早已经脱胎换骨，可自从知道了老母被天子手下的大将徐晃寻到,安置在杨县,心头便再也耐不住了。

一别十年,无法尽孝，这对于崇尚忠义仁孝的关羽来说，一直让他对老母心存愧疚，这些年来一直想着尽可能的弥补，奈何追随刘备漂泊天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日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想到这里，关羽眼睛渐渐泛红，声音中也满是激动：“既然老母已经安顿下来，便是行军，我也不能过门而不入。我已向太尉请了一日假，以全孝道。“

杨县，徐府。

杨县的张县令此时正站在徐府门口翘首盼望，一双眼睛也紧张地盯着远处的马车，心中忐忑不已。

今日张县令接到消息，徐州牧刘备麾下的大将关羽，要来徐晃将军的府邸见失散多年的老母。

关羽是谁，张县令当然不晓得，可徐晃这种有着从龙之功的炙手可热的大将，在天子的心中是什么地位,张县令却是一清二楚的。

更何况,杨县是徐晃的家乡，早年统领郡兵时就颇有名望的徐晃，现在在这里说话，可比他这个县令还要好使。

因此，既然关羽的老母能养在徐晃将军的府邸，想来两人也是能攀上交情的，秋收过后已经没什么事情的县令，自然对这种能钻营的事情上了心。

只是，县令在这儿焦急的等着，可关羽始终未曾来临。

张县令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是关将军今天回来耽搁在路上了吗？不应该啊！

就在张县令胡乱猜测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了喧闹的声音，随后，关羽一马当先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县令的视线中，张县令连忙迎了上去。

见这红脸武将高大威武，微微眯着的眼睛杀气暗藏，张县令原本打算拿捏一二的姿态也顿时消了。

张县令拱手笑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如今老夫人已在府上等候，将军的老母可真是有福气，盼得将军衣锦还乡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说关羽的家乡其实是解县，但终归是河东郡的，离得也不算远，“衣锦还乡”这个说法，倒是也不算错。

关羽亦是拱拱手，昂然示意。

就在张县令聒噪之际，关羽忽然停下脚步。

“将军，我先去通传一声。“关羽身边的亲兵立即察言观色地说道。

“不必！“关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们就在此地等候吧！“

“诺！“

说罢，关羽迈过门槛，九尺大汉，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不远处在仆妇搀扶下缓缓走来的老母叩首起来。

见远处似是孩儿的身影在叩首不止，老母亦是心焦，可毕竟上了年纪，无论如何都走不快，两条腿迈着小碎步，险些摔倒。

母子相见，关羽只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喉头哽咽。

“阿母...儿回来了...”

关羽说完这话，一股热血涌入胸膛，身体竟是微微发抖起来。

“回来就...就好...我的儿啊！”

老母也忍不住落泪起来。

这一幕让周围的仆妇都忍不住抹掉了泪水，心中感慨万千。

“儿，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这个傻孩子...你不要再磕头了，快起来...“老母连忙说道。

“儿不敢！“关羽咬牙道，说完又继续跪拜着，眼眶中的泪水也越聚越多，似乎随时都要滴落下来一般。

老母见状，也是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是在那里默默的掉泪。

“阿母，我不孝，让您受委屈了...我回来晚了...我回来晚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关羽跪着，嘴里喃喃自语，再也忍不住了。

十年愤懑，一朝倾洒。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溅起点点水花。

“孩...孩子啊...“老母也哭喊道。

两人就在院子里哭成一团，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周围所有人。

“儿啊，勿要挂念阿母了，阿母听说了，你回来是要替朝廷出征的。”

瘦小的老母拍着关羽的肩膀说道：“当今陛下，是个顶好的天子，那年还特意来看过我，嘱托我要好好活着，将来一定把我儿子召回来。如今河东都在传，天子在冀州浴血奋战，你就不要在阿母这里耽搁了，阿母没事，你如今也是当将军的人了，尽了孝，也得去为国尽忠，知道吗？”

“儿知道，阿母自幼所教，忠孝二字，永不敢忘！”

关羽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认真道。

又叙话良久，阿母拿着拐杖硬要赶关羽走，关羽无可奈何，只得与阿母依依惜别。

“阿母，儿走了！“

“速去，莫要再耽搁了，去了冀州，好好为陛下效力，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恩德。”

站在门口看着关羽骑着枣红色的宝马远去，直到没了踪影，老母方才像丢了魂似的不舍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