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港口_艾尔莉丝

    最后是艾尔莉丝用手把立原道诚从一片废墟中挖了出来。

    等大仓烨子赶到医院跟医护人员了解情况的时候, 目睹了当时情况的医生形容这个孩子那时像疯了一样，其实他们已经告诉她那个年轻人已经没救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她送往医院, 她依然坚持要带走那个年轻人的尸体, 怎么都拦不住。

    大仓烨子也很痛心立原道诚的死, 但现实不允许她痛心太长时间，谭雅可以不管不顾地沉浸在悲伤中，她不可以。

    立原道诚是作为一个救人的英雄死去的，他家里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 理应由她这个上司来照料安排他们今后的生活, 而且谭雅当时救人的情景也被围观群众看到了，也需要她去善后。

    可谭雅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在立原道诚死后就封闭了自己, 任凭周围的人怎么安慰怎么训斥, 都无法让谭雅重新振作起来。

    甚至大仓烨子亲自出手, 用老办法也没有把人打醒，就算再次被打到住院，也没有任何反应。

    立原道诚的两个弟弟清楚缘由后也没有因为兄长的死而责怪谭雅, 但谭雅就是不肯原谅自己，把立原道诚的死当作是自己犯下的错误。

    大仓烨子烦躁地走出了病房, 她不知道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心理问题，在她看来立原道诚是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牺牲的, 是一种荣耀，只要死得其所, 对军人来说就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走到医院的走廊尽头时，左边衣兜里替谭雅保管的手机一振，大仓烨子看也没看, 拿出手机接了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喂？”

    “你、你好，我是谭雅的朋友，与谢野晶子。”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非常稚嫩，听着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似乎被她的语气吓到了，结巴了一下，“我在报纸上看到有一个很像谭雅的女孩子因为救人受伤了，我很担心，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一下，受伤的人是谭雅吗？”

    “……是她。”大仓烨子默了默，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她立即下令把媒体报道的相关消息给压了下去，这是已经刊登出来了的那部分却是回收不了。

    小女孩担忧的问道，“谭雅受伤的是哪家医院？我能来看她吗？”

    大仓烨子一口回绝，“不能。”刚要挂断电话，突然觉得或许让同龄人来开导谭雅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她话锋一转，“……不过等谭雅伤好之后，我会让她出来和你一起玩。”

    至于谭雅在军校时候的那些同学，个个都是麻烦，有很多消息灵通想要来探望的，都被她给挡了回去。把军医院当成什么地方了？是她们可以随便进出的吗？

    “我的异能力可以……诶，爸爸？”

    “不好意思，我是晶子的父亲，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和急于掩饰什么的女孩家长客气了几句，察觉对方听到自己小女孩的嗓音时似乎松了一口气，大仓烨子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若有所思。

    异能力？什么样的异能力？

    谭雅不知道在哪交到的这个朋友有点意思啊。

    .

    艾尔莉丝对与谢野晶子治愈系的异能力不小心暴露在了大仓烨子面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现在处于一种自我厌弃的状态。

    “如果我当时再强大一点……”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如果能用我的生命换回队长的生命就好了。”

    艾尔莉丝真的是这么想

的。

    队长是个好人，这样一个好人，因为她这样的人死去，不值得。

    更何况队长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那是队长的亲人，队长死了，会有人为他伤心。

    而她呢？

    她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吧？烨子老师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鸥外老师也能找到更优秀的学生……亲生父母则视她为仇雠，可能又有了受他们期待的孩子。她对谁都不是必要的，谁都可以轻易取代她的位置。

    因为是女孩子，她必须加倍努力才能得到父母的青睐，因为是异能者，她不该有童年，不该像普通孩子那样生活。她总是把所有事都弄得一团糟，她想要的总是得不到，她总是一无所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配拥有。

    永远都不被重视、不被理解、不被承认，就这样孤独的长大。

    她究竟为什么要出生呢？

    “不是这样的！”

    被允许和谭雅一起到公园里玩的与谢野晶子听了对方的想法，情绪激动地反驳。

    “谭雅也是很重要的人，没有人可以取代谭雅。”与谢野晶子轻轻地握住了银发女孩还缠着绷带的手，想要传达给对方力量，“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的。”

    其实因为她偶然间暴露的异于常人的能力，家周边的小孩子都疏远了她，不愿意和她一起玩，谭雅是她很珍惜的朋友。

    艾尔莉丝想对努力安慰自己的朋友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我们之前约好一起出去玩，我等着你联系我，也给你打过电话，可是你都没有接……”与谢野晶子担忧的看着女孩沉郁的紫罗兰色眼眸，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心里难过，说出来会好很多，谭雅愿意跟我说说吗？”

    “……我不理解。”

    坐在草坪上，艾尔莉丝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为什么哥哥会牺牲自己，去保护别人。”难道有东西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吗？

    这让她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队长当初问她的那几个问题。

    回忆起爸爸妈妈的教导，与谢野晶子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自己都不太懂的话，“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立原哥哥希望，当谭雅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有人这样站出来帮助谭雅。”

    与谢野晶子说道，“爸爸妈妈告诉我，立原哥哥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艾尔莉丝垂下眼帘，掩饰眸中的迷茫，哑声道，“可是他死了。”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理解。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那场火灾似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就连队长亲自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几位幸存者，也没再出现在队长的墓碑面前。时常去看望队长的，也只有队长的亲人和特种小队里的几个队员罢了。

    队长甚至不是在以前和他们闲聊时设想过的、是在战场或者执行任务途中死去，而是为了救几个普通人，那样轻易地死在了火场。

    他化作了飘渺的烟，怀抱着他的信念和理想，从他热爱的世界里消散了。

    与谢野晶子忽然为这样忧郁的谭雅感到了难过。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好朋友，与谢野晶子看了看周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拿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粉红色手机，“谭雅，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艾尔莉丝伸手想要拉住对方，但这个动作让她的袖子下滑了一点，露出了一小截布满烧伤过后留下的红疤的手臂。在引起旁人异样的眼光之前，她闪电般缩回了
手，这让她没能及时拉住晶子。

    拿着手机调出了录音界面，与谢野晶子小跑到一个路人身前，诚恳地询问，“这位哥哥，您好。我好朋友的哥哥因为救人牺牲了，您能说一句‘谢谢你，立原哥哥，你是个英雄’吗？”

    被拦住的是一个在上班路上的白领，看到拦住自己的人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便耐着性子说了一句，“谢谢你，立原哥哥，你是个英雄。”

    与谢野晶子高兴地说道，“谢谢您！”

    “这位叔叔，您好……”

    “先生，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

    “大姐姐，打扰您了……”

    差不多把公园的人都询问了一遍，得到了或真诚或敷衍的道谢，与谢野晶子蹦蹦跳跳地回到了银发女孩身边，点开音频，把手机递给对方，“谭雅，你听，大家都知道立原哥哥是个英雄！”

    各种各样的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艾尔莉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着听着，却忽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与谢野晶子顿时手足无措，“对不起，谭雅不喜欢我就不放了，我没有想要惹你不开心……”

    她语无伦次的道歉戛然而止。

    因为谭雅突然抱住了她。

    这个怀抱不仅不温暖，还有些冰冷，却没有让她推开她。

    艾尔莉丝把头埋在女孩的颈窝，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低声说道，“晶子，你知道吗？其实我和队长认识的时间没有多久，但是我已经把队长当成自己的哥哥了……”

    可是，再也没有会仅仅因为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就那样纯粹的关心和照顾她了。

    感受到谭雅的心情，与谢野晶子回抱住银发女孩，让妈妈在她难过时安慰她一样，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孩微微颤抖的后背，“谭雅，不要难过了，我陪着你。”

    虽然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很反对她和谭雅一起玩，但是妈妈告诉她，谭雅这个时候很需要朋友的陪伴和安慰……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不在了，她肯定也会像谭雅这样伤心……

    她会陪着谭雅走出来的。

    静静的相拥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情绪，艾尔莉丝因为在年纪比自己小的晶子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有点不好意思，退出了这个怀抱。

    坐在她身旁的与谢野晶子抬手，伸出两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按在谭雅的唇角两边，可爱地往上推送出一个显得有些滑稽的微笑，“笑一笑好不好？谭雅笑起来最好看了。”

    明明没有比自己大多少，为什么谭雅总是不开心呢……她得想办法让谭雅打起精神来才行！

    艾尔莉丝忍不住扬起唇角。

    与谢野晶子收回手，鼓掌捧场道，“哇，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呀？笑起来这么漂亮。”

    艾尔莉丝伸手，带着琐碎伤疤的手指穿插进女孩后脑柔软的发间，微微施力，让对方跟自己挨得更近些，垂首与对方额头相贴，凝视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红色眼瞳，声音温柔，“你家的。”

    不知为何，与谢野晶子心跳快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