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港口_艾尔莉丝

    与谢野晶子是被“不想让眼前的任何一个人死掉”的愿望牵引到这个岛上的。

    最初, 与谢野晶子以为森医生带她来这里是为了治疗很多在战场上身受重伤的士兵，再加上她最好的朋友谭雅也在这里为国效力，便没有多想, 每天最苦恼的事情不过是受伤的士兵太多有时候来不及救治。

    可慢慢的, 与谢野晶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军队里的士兵她并不是每一个都认识, 但她看着觉得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多，似乎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些人在作战，有的士兵甚至刚从医院离开回到战场，当天下午就又被送回了医院让她治疗。

    而且,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 只有重伤濒死的士兵才会送到她这里急救，其他的伤兵会被送回国内正规的医院治疗。但是现在, 无论受伤轻重, 只要是被判定失去战斗力的士兵都会被送来让她治疗, 而她的异能力只有在生命体濒死的前提下才能触发, 所以有时候随行军医们不得不自己把受伤的士兵弄到濒死的状态，以便让伤员尽快返回战场。

    说到底，她的异能治疗的只是外伤, 而士兵们在战场上受到的精神上的创伤，是她无能为力的。

    听着伤兵痛苦的惨叫, 与谢野晶子时常会出神地想，她不断为士兵们治疗、让痊愈的士兵们重新回到残酷的战场上, 究竟是不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抱着这样的自我怀疑，难得的休战时期, 与谢野晶子来到了供伤兵修养的临时搭建起的医院，想要找一个闲暇时经常会告诉她一些战场上的事情的老兵问一问真实的情况。

    询问了值班的军医，与谢野晶子找到了那位老兵所在的病房。

    令人意外的, 房间里的人并不是那位老兵，而是一名正在阅读诗集的红发少年。

    与谢野晶子站在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却看到少年手中的书本间飞出了一只金色的蝴蝶，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与谢野晶子遇到的异能者屈指可数，觉得很不可思议，抬手摸了摸发上栩栩如生的蝴蝶，指尖却传来冰冷的金属质感，惊讶道，“这是你的异能吗？”

    谭雅能用冰雪变小猫小狗，这个人能用金属变出美丽的蝴蝶？

    “与您的异能比起来不值一提。”红发少年友好地笑了笑，“与谢野小姐。”

    被这么称赞，与谢野晶子有点不好意思，回忆了一下自己救治过的士兵，发现实在太多了，她也不记得有没有治疗过这个人。

    但对方好像对她很熟悉的样子……

    与谢野晶子迟疑地开口，“你……”

    “晶子。”

    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与谢野晶子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谭雅。

    瞬间把自己刚才想要问少年上等兵的事情抛之脑后，与谢野晶子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出现在医院的银发女孩，“谭雅，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注意休息就可以了。”刚回到营地就被鸥外老师派出来找人的艾尔莉丝没有说实话，平静地注视晶子，“晶子来这里有事？”

    她知道现在住在这个病房的人是队长的弟弟，鸥外老师并没有隐瞒她。不过既然烨子老师和队长的弟弟本人都不想让她知道他违背兄长希望家人过平静生活的愿望、执意加入军队，她就当做自己不知道。

    反正异能者小队里有她就能平息所有战斗，总不至于让其他队员以身犯险。

    与谢野晶子看了房间里的红发少年一眼，见对方不知为何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们，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事……”

    艾尔莉丝目不斜视，向她伸手，“那陪我躺一会儿？我刚回来不久，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与谢野晶子心软了，握住谭雅的手，“好。想让我陪多久都可以。”

    如此，艾尔莉丝顺利地把与谢野晶子带到了自己的病房。

    狭窄的病床上，两个女孩子像往常一样抱在一起。

    “谭雅的眼睛……”与谢野晶子小心翼翼地抬手触碰了一下银发女孩的右眼，对方自觉地把眼睛闭上了，任她触摸，“为什么今天没有戴眼镜？谭雅不是视力不好吗？”

    她有时候经常猜不到谭雅心里在想什么，可她却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想要离谭雅近一点，再近一点，一直这么亲密下去。

    她最喜欢的，就是谭雅这双紫罗兰花一般颜色的眼睛。

    虽然常常是冷淡的，可一旦看向她，就会变得格外温柔。

    艾尔莉丝轻描淡写道，“不小心在战场上弄丢了，回国再重新配一副。”

    与谢野晶子收回手，莫名感到难过，她知道那是谭雅很珍惜的东西，现在却找不到了，“谭雅看不见颜色对不对？”

    艾尔莉丝并不意外会被晶子发现，并不在意这个，“只能看见红色。”

    “怎么弄的？”与谢野晶子心疼地问，“要我帮忙治疗吗？”

    “不用，我已经习惯了。”艾尔莉丝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安抚般地拍了拍女孩纤细的背脊，感觉到对方微不可觉地颤了颤，这让她眉心微蹙，“睡觉吧。”

    知道谭雅的身体和精神确实很疲惫，与谢野晶子无声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艾尔莉丝搂着晶子，闻到了和她一样的桃子味沐浴乳的香气，还有同款的洗发露、医院的消毒水和药物淡淡的气味。这让她更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十一岁女孩天真柔软，像一朵娇嫩的花躺在她怀里。

    从女孩身上的各种线索，艾尔莉丝想象出了这样的画面：晶子早晨起床洗了个澡，然后吃了早餐，吃的是明太子饭团和草莓牛奶，饭团味道还可以，牛奶撒了一点在衣领上。去治疗伤兵的时候不小心被情绪失控的士兵推倒，后背撞到了墙上，应该是疼了，以至于睡姿都不太自然……

    还有什么？

    迟迟没能进入睡眠，艾尔莉丝盯着晶子头顶小巧的发旋，似乎能从那里窥探到对方的思想和感情。

    她此刻的情感很复杂。有欢喜，或许是在欢喜和谭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吗？有恼怒，恼怒的对象就比较多了。有似乎对她有所隐瞒的谭雅，有对她无礼的士兵，有似乎一直在利用她的森医生……

    这些复杂的情感里更多的是绵长的痛苦，感受到的温暖已经不足以将痛苦盖过了。她在痛苦什么？是自责？是无能为力？

    还是谭雅不知道的别的？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动了一下，艾尔莉丝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

    谭雅睡着了吗？

    与谢野野晶子抬头看了抱着自己的银发女孩一会儿，突然用抬头，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女孩的略显苍白的唇瓣。

    艾尔莉丝睁开眼睛，看着捣乱的晶子。

    就知道谭雅没睡着。与谢野晶子弯了弯眸，一点儿都不心虚，“有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她认真跟着漫画书里的情景学了好久呢，还特意看准角度。

    艾尔莉丝回味了一下，“没有。”

    与谢野晶子闻言立即又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亲，“这样呢？”

    艾尔
莉丝不知道晶子思维跳跃到了哪里，即使什么都没感觉到，依然配合地说道，“有一点。”

    感觉到谭雅的敷衍，与谢野晶子沮丧道，“这两天你不在，我一个人看书好没意思……”

    这幅表情，看什么书不言而喻。

    与谢野晶子的话还没说完，艾尔莉丝就低头亲了下来。

    她的动作很小心，也很温柔，比起之前的热烈的吻，更像是在教学和引导，与她唇齿相依，舌尖纠缠。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像纯爱漫画里那样变成了粉红色。

    “呼……你是不是太熟练了？”与谢野晶子气喘吁吁，狐疑地问道，“有没有和别人亲过？”

    艾尔莉丝迟疑了一下，诚实地说有。

    与谢野晶子顿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地生闷气。

    艾尔莉丝按着肩膀把人掰回来，面向自己。看到了女孩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这哪里是眼泪，分明是一片粼粼的海。抚摸着女孩柔软的脸颊，低声道，“只是碰了下嘴唇。没有……像我们这样。”

    与谢野晶子半信半疑，但谁知谭雅突然又亲了过来。她顿时忘了哭泣，头脑晕乎乎地感受着这个温柔的吻，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推了谭雅一把，捂住了通红的嘴巴不给亲。她还在生气呢！

    艾尔莉丝停了，“我发誓，只和你这样亲吻过。”

    与谢野晶子破泣为笑，“那你以后也不准这样亲别的女孩子。”

    艾尔莉丝闭着眼睛，抵着女孩的额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好。”

    “你发誓。”

    “我发誓。”

    艾尔莉丝捧着晶子的脸，亲了亲晶子还挂着一颗泪珠的眼睫，然后目光落在女孩更加红润的嘴唇上，顾虑着亲吻久了难免会疼，结束的吻便留在了女孩粉扑扑的脸颊上。

    她吻去女孩所有的泪痕，“别哭……”

    与谢野晶子轻哼一声，“我才没有哭，是沙子进眼睛了。”

    “那只眼睛？”

    “……右眼吧。”

    艾尔莉丝轻柔地吹气，女孩子的眼睛在泪光中浮沉，犹如一片干净明亮的湖水，哪里看得见一点尘埃。

    迎面拂来的吐息温暖湿润，弄得人痒痒的，与谢野晶子脸颊发烫，心跳得更快了，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形容刚才那奇妙的感受，“你这样做的时候，我心跳得好快，觉得整个人都被一朵软绵绵的云裹住，丢进了一杯热咖啡里，像一块方糖......”

    要被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