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以退为进

那声音明明离得很远，却似乎转瞬近在咫尺。黑袍人眉间一凝，猛的抬头往高坡上望去。等瞥到一块明黄衣角时，他脸色一变，只一瞬便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他盯着封朔，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看来你们知道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多！”

另一边，璟和帝正在帐篷前负手散步，挺着大肚子的崔灵灵走了过来，行礼后道：

“臣妇想请陛下去一个地方。”

若是旁人说这话，璟和帝铁定笑眯眯的拒绝。或是怀疑对方有什么目的。可这是崔灵灵，是红莲教的圣女，又怀着身孕。璟和帝难免多几分包容。

他也没多问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依旧负着手，由着崔灵灵带路。

当然，帝王出行自然不可能没有人跟着，不光明面上的一对精锐禁军，暗中还有数名隐卫跟随。

崔灵灵凭着追踪蛊，带着璟和帝在林中一通七拐八绕，还要凭着追踪蛊停滞时长估摸进展，这路着实带的辛苦。

就这点城府，放在帝王面前简直不够看，璟和帝一眼便猜到她要做什么，也不拆穿她，只饶有兴味的跟着走。

他本以为又是什么捉奸的戏码，结果等崔灵灵终于停下脚步，顺着高坡往下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只见坡下，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黑袍人正抬手似要朝封朔脖梗抓去，其周身的杀意隔了这么远都能感觉得到，

璟和帝瞳孔一缩，惊声道：“快把人给朕拿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十几名禁军齐齐拔剑朝黑袍人冲去。

这时秦宴也赶了过来，他下意识看向站在璟和帝身侧的崔灵灵。

崔灵灵冲他眨了下眼，似乎在说“怎么样？我时间掐的够准吧！”

秦宴无奈的点了下头，看向被禁军围住的黑袍人，微微舒了口气，

不管如何，他们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秦宴原以为黑袍人会拼死突围，毕竟凭对方的武功，拼着重伤还是可以脱身的。

却见只十招不到，黑袍人便被禁军轻松的拿下。

崔灵灵看向秦宴封朔两人，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不是说对方很厉害吗？就这！

璟和帝缓步走下高坡，垂目看着被压跪在地的黑袍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杀手？”

黑袍人沉默的低着头，背影竟有几分落寞。

璟和帝眯了眯眼，刚刚离得远，如今走近了看，竟觉这背影莫名有几分熟悉，他心头划过不祥的预感，却还是沉声道：“把面具摘下来！”

压着黑袍人的禁军正要动手，却见他抬起头，涩声道：

“不必了。孤自己来。”

在场禁军听到声音，齐齐愣住了。

这个声音……太子！

同样被惊住的还有璟和帝，看着摘下面具的太子。

璟和帝猛的后退一步，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为什么……”

太子低下头，笑的苦涩：“父皇是想问，儿臣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杀手！因为儿臣心中不甘！”

璟和帝似乎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他眼神有一瞬的复杂，却还是问：“你贵为太子，有何不甘！”

太子仰头，笑的苍凉：“太子，呵！很快就不是了！

从小我便知道，我样样不如大哥，大哥不管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而我才能有限，不管如何努力，似乎都追不上，

那时我心里偶尔也会不平，但更多的是对大哥的孺慕，觉得一辈子躲在大哥羽翼后做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后来大哥忽然出了意外，我被推上太子之位。那时我才知，想要做好一个太子有多难，我心中惶惶，暗地里拼命的努力，生怕我哪里做不好，被文武大臣笑话，

每当我觉得疲惫时，总会想起大哥，如果大哥还活着该有多好！

随着一年年过去，我渐渐习惯了如今的生活，习惯了如何做好一个太子。却在这时，朔儿出现了！

从父皇和母后的言谈中，我猜出朔儿竟是大哥的孩子，虽然我不明白你们和小皇叔为什么都瞒着我。可我还是替逝去的大哥感到高兴。但我没想到……”

他仰头看向璟和帝，眼中含着委屈悲哀：

“没想到父皇想改立朔儿为太子？我也知道，太子之位本就是大哥的，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不甘心！”

说罢他拉着璟和帝的袍角，哽声道：“为什么，儿臣明明那么努力，父皇就是看不到儿臣呢！

昨日晚宴上，儿臣看着父皇如此宠爱朔儿，一时情绪激愤，做了错事。如今事败，要杀要剐悉听父皇尊便！”

璟和帝本来十分生气失望的，可听完太子的话，再看他眼中的委屈悲凉。

直至听到最后，璟和帝不由心生触动。

这么多年来，因为长子过于优秀，他也的确忽略了次子。

在他的印象里，次子一直都是个温和又乖巧的孩子，总是不争不抢的坐在人后。

他也知道若他想要重立朔儿为太子，对祁煜很不公平。

站在祁煜的立场上，他会做这种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生在帝王家，若他是祁煜，可能做得会更决绝。

可惜！太子不是一个物件儿，它关系着江山社稷。比之祁煜，封朔更适合做一个帝王。

封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今日的一切都是他们提前计划好的，为的就是逼太子亲自动手，再引璟和帝过来，

他本以为，太子定会突围，他们也已安排好了后手，只要让璟和帝亲眼看见太子的一身武艺，一切阴谋便不攻自破。

可如今，太子仅凭几句话，便让璟和帝脸色缓和。

封朔虽然聪明过人，可毕竟才六岁，自然不太理解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

眼见璟和帝就要扶太子起来，他忍不住走上前，板着小脸盯着太子：

“不，你说谎，明明是你杀了我父母！”

反正如今已经撕破脸了，这些话不说还留待何时。

太子愣了下，偏头对上封朔冰冷的一双凤眸，他苦笑了下：

“我承认我想要杀了你，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哥对我那般好，我怎会对大哥动手。再说，我那时才不到十五岁，又整日待在皇宫，如何杀得了大哥！”

封朔不为所动，依旧定定的看着他：“我亲眼看到你杀了我母亲。”

太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仿佛不愿跟个孩子计较，随口道：“你说是就是吧！不过你年纪小，切不可听信禅言，毕竟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封朔还想要说什么，被秦宴给拉住了，冲他无声地摇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