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筑山柊去而复返的事没人知道。
他裹挟着风浪回到宿舍,天已经暗下来了，明黄的灯光从宿舍楼的窗户透出，隐约还能看到人影。
筑山柊感觉不太好，他晚上饭都不想吃,打起精神和淑子妈妈聊了一会儿视频,挂了电话后匆匆洗把澡,扑到床上开始躺尸。
黑发少年有一张软乎乎的床，这会儿整个人都陷下去了,挺翘浓密的眼睫盖住了漂亮的蓝眼睛,安静的像一个精致的娃娃。
系统有点担心,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晚上不吃饭行吗？这可不是在家,半夜爬起来说饿没人会管你。”
筑山柊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发出一声应答。
“……嗯……不饿……”似乎是觉得系统在脑壳里说话很烦，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褥里。
系统又开口让他盖上薄被,台风天晚上比较凉。
筑山柊这次连声都没出，只动手拽了下被子，就彻底陷入睡眠中。
狂风呼啸。
路两边的大树被风裹挟着摇晃树枝，一时间,风声和树叶沙沙声共同组成了一首催眠曲。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好眠夜。
只是也有部分倒霉鬼，错误估计了夜晚的气温,早上起来冷的一哆嗦，头重脚轻，清水鼻涕流个不停。
筑山柊就是其中一个。
他关掉手机闹钟坐起来,脑袋跟浆糊一样转不动,眼神发虚。
因为刚擤过鼻涕,鼻头红红的，眼角也红，加上乱翘的黑发和白瓷皮肤，看起来又呆又可爱。
“系统。”
筑山柊鼻子不通气，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我头好晕噢。”
系统不想理他，“叫爸爸也没用，谁让你昨晚不听话。”
筑山柊：“……”
他当然知道叫系统没用啊，系统甚至连实体都没有，连给他冲个药都做不到，筑山柊只是想喊喊他而已。
生病的人很需要安慰的。
少年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角，翻身下床。
他脑袋晕，下床时没站稳一个屁股墩坐在拖鞋上，很痛，但托它的福，晕乎乎的脑袋总算清醒一些了。
简单洗漱过后，筑山柊找出冬天的长袖衬衫穿上，吃了片面包又抠了粒药吞下，戴上口罩去上课。
“筑山同学，你感冒了吗？”
隔了一个过道的中村美绪发现筑山柊头微低，脸被口罩遮住大半，只剩一双好看的眼睛，一脸关心的问他。
筑山柊正在拿书，没抬头低低“嗯”了声。
中村美绪撑着脸，不知害羞为何物，更加放纵的看着对方。
他们的座位是平行的，中村美绪刚好能完美看到黑发少年的侧脸，又长又翘的睫毛简直让她这个女生都自惭形秽。
虽然她们可以用化妆品修饰，但总归没有天生的自然。
唉——
中村美绪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筑山柊确实生的赏心悦目，奈何人太呆了，她可受不了这样的呆子当男朋友。
少女眼睛一转，忽然道：“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嗯。”
筑山柊顶着一张没有精神的小猫脸，心说女朋友八字还没一撇，但他快有男朋友了。
大概。
中村美绪兴奋起来。
“我也猜你没有，那个，下个周末我给你介绍新朋友认识吧？是我亲哥哥，跑田径的，长的又高又帅，而且他现在在东京工作，是很会照顾人的类型哦。”
筑山柊：……
“为什么要把你亲哥哥介绍给我？”
中村美绪羞涩的一勾嘴角，涂了粉红色唇膏的嘴唇亮晶晶的。
“哎呀，你懂的。”
“……我不懂，也不想懂。”他这里早就乱七八糟，实在不能负担更多更复杂的关系了。
筑山柊保持装傻，中村美绪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还是放过他，没继续推销自己滞销的亲哥哥。
筑山柊大松一口气。
他脑袋实在太晕，坚持了两节课感觉什么都听不进去，完全是浪费时间，于是跑去保健室睡觉，晚上的部门活动也跟真田副部长请了假。
部门活动请假是常事，一开始没人多想。
但筑山柊一连两天没来，早训也旷，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丸井文太今晚又没看见筑山柊，意识到不对，直接掏出手机问他怎么没来。
少年回答：“没什么事，只是有点感冒。”
“不要小看感冒，体温量了吗？要不要我送点药过去？”
手机那头的少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一阵悉悉索索后才回答，“不用了文太，赤也带了粥和药给我。”
丸井文太撇嘴，“没想到这家伙动作倒快。不过他去照顾我也能放心一些，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筑山柊乖乖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筑山柊放下手机，用眼角去瞥房间里那道忙碌的人影——
五分钟前，对方背着单肩包，手里拎着个白色塑料袋进了门，他轻车熟路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份粥递到筑山柊眼前，又找出热水壶开始烧水。
这两天筑山柊没精力收拾房间，东西稍微有点乱，切原赤也趁着烧水的功夫，帮他把屋里也简单收拾了一下。
这期间两人一直没有说话，气氛尴尬到头皮发麻。
筑山柊盘腿坐在床上，脚趾头在袜子里动来动去，他终于忍不住了，张张嘴发出有些干涩的声音：“赤也……”
切原赤也正好整理完，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替他打开饭盒。
“不用有负担，是我自作主张。快吃吧，吃完量□□温，感冒药和退烧药我都带了点。”
卷发男生憋了憋，还是没忍住，抬眸看他，“……照顾好自己啊，笨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筑山柊心里被塞的满满的，又酸又涩，他无从发泄这些满溢的情绪，假意呜呜了两声，但呜着呜着，真给自己整破防了。
少年眼泪汪汪。
“赤也！你太好了！”
筑山柊抄起粥碗开始喝粥，毛茸茸的脑袋跟着碗跑。
切原赤也跟着乐了。
事实上这件事本来也跟筑山柊无关，是他自己误会，还冷战发脾气，完全没顾及筑山柊的情绪。
“你这家伙。别给我发好人卡啊。”
筑山柊吃完粥，切原赤也给他量了体温，37度8，低烧。
他找出退烧药掰了两粒，之前烧的水正好也不太烫了，切原赤也盯着筑山柊吃了药，收拾好吃剩的垃圾准备离开。
“你乖乖睡，明天就好了。”
切原赤也走出两步，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回头一看，是一只从薄被里伸出来的手。
“？”
切原赤也：“怎么了？”
筑山柊刚刚情绪太激动，现在脸还有些潮红，“赤也，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切原赤也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垃圾，在他床边蹲下，一只手撸开少年有些汗湿的额发，见他的眉眼完全露出来。
“如果我说‘还喜欢’，你要怎么办？求我不要喜欢你，退到好朋友的位置上吗？”
大概是身体不太舒服，又或者
是切原赤也的手掌太过温暖，筑山柊下意识在他有些粗糙的掌心蹭了蹭。
他倒很老实，没什么吊着人的花花肠子。
“不，一定要继续喜欢我，这几天你不理我，我心里好难受……”
筑山柊说着说着又要流眼泪，他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的很，眼睫上还挂着几颗小水珠，“我肯定也喜欢赤也，这一定是喜欢。”
卷发男生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鬓发，眼底含笑。
“好了，不着急回答。之前不理你是我错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直到你能确定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喜欢。”
他亲亲少年的眼睛，舔去眼睫上的泪水。
因为吃了药的关系，筑山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苦味儿，切原赤也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觉得这些苦涩味中暗藏了一丝甜。
他又珍惜的亲了亲少年额头，咧开嘴笑。
“快点好起来吧，再躺下去，正选候补的名额就是别人的喽。”
筑山柊：“……”
好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
跟切原赤也谈心过后，筑山柊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落下，再加上身体慢慢习惯健康值降低的虚弱感，他第二天烧就退了。
感冒症状没两天也消失了，筑山柊满血复活。
他恢复健康后第一件事就是参加正选候补争夺赛，作为水谷口中“能破解副部长看不见发球的强人”，筑山柊理所当然拿到了唯一的名额。
“这是我的正选制服吗？”
筑山柊拿到包裹在透明塑料袋中的土黄色运动服，高兴的上蹿下跳。
非正选只能穿学校发放的运动服——朴素的白t和黑短裤，筑山柊不止一次对赤也和文太的正选制服流出羡慕的泪水。
这下他也有啦！
柳莲二推了推眼镜：“这是仓库里剩的一套，你先将就穿穿，过几天带你去定制新的。”
筑山柊看了下尺码，是165码。
正选没有人能穿上这个码，估计是店家做错了码数，正好便宜了他。
筑山柊喜滋滋的想。
他跑去休息室换衣服，“咚咚咚”的敲门。
这间休息室是网球部共用的，里面有好几条长凳，墙两边立着很大的柜子，隔成一个个小隔间，放着个人每个人的东西。
大家都是男生，是一起打球的队友，没什么好害羞的。
敲门只是为了告诉里面的人有人要进来，筑山柊也没等回答，径直推门进去。
里面，卷发男生刚好在穿上衣，往下撩衣服下摆。
室内灯光明亮，筑山柊又不是瞎子，一眼就看见了男生小麦色精瘦的腰部。
肌肉匀称的分布在骨骼上，八块肌肉轮廓清晰，透露着一股力量感。
切原赤也拿眼角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筑山柊很快从怔愣中回神，赤也都这么淡定，他也不能表现的太慌张。
“赤也你在啊。”
黑发少年把怀里抱的衣服给他看，“看！柳前辈给我拿的衣服，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吧，我换好衣服跟你一起回去！”
“好。”
切原赤也背起放在长凳上的网球包，转身出门。
筑山柊听见门阖上的咔嚓声，三两下脱了衣服。正选夏季制服也是短袖短裤，上衣是土黄色的，胸口位置有一条黑色拼接，短裤是简单的白色。
筑山柊对着镜子看了看，165码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有点大，不过运动穿的宽松一点也好。
筑山柊对着镜子笑了笑。
镜子里的黑发少年也冲他笑，蓝眸明亮，生气勃勃。
赤也声音有点不耐烦，“换快点！”
他才不会说远远看见有网球部的人正往这边走。
“知道啦知道啦。”
筑山柊嘴里答着，给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赞，“要继续加油啊。”
然后噔噔噔跑出门，一把拉住卷发少年的手臂，迎向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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