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闲饮的秘密

李夔按上次老焦头留下的地址，走街串巷，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老焦头的家门口。

他看到，老焦头的住处，倒是比那文书刘吉平的住所还要更破旧一些。屋顶碎瓦重叠，用了数块石头压住，院门开裂歪斜，有许多的霉斑与污渍，尤其是阶下与墙壁下缘，长满了厚厚的苔藓与杂草，在秋风中瑟瑟摇摆。

李夔走上前去，用力敲了敲门。

“谁呀？”院中远远传来老焦头熟悉的声音。

“是某，李夔。”

“哟，李夔！是你来了啊。”老焦头的话语，伴随着急急脚步，迅速地走了过来。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露出了老焦头灿烂的笑脸：“李夔，你今天这般有空，竟能来焦某这儿坐坐，倒是令某完全没想到呢。”

李夔笑道：“怎么，某来看看朋友，还一定需要理由不成？”

“那是，那是。”老焦头挠头大笑：“今天某也正好得空，就陪你一道好好喝一盅！”

老焦头将李夔迎入院中，就在当院摆开桌椅，给他上了茶水。

“李夔，茶水粗淡，还望莫要嫌怪。你且在此稍坐，某去隔壁酒家打些菜肴过来，去去就回。”

“老焦头客气了，你自去无妨。”

老焦头提着个食盒，快步出去，独留李夔一人在院中自斟自饮喝茶。

李夔心下暗想，老焦头现在的生活状态，自给自足，无拘无束，倒是轻松惬意得很呢。

“闲朝向晓出帘栊，茗宴东亭四望通。远眺城池山色里，俯聆弦管水声中。”

这样悠游自在的生活，亦是多令人向往。

只是这样的生活，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自己，怕是永远也不会拥有了。

毕竟，事情可以放下，但这颗不甘落寞的心灵，却该如何放下呢？

李夔略饮了两杯茶，那老焦头已然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一壶醴酒，从院门施施而入。

老焦头快步过来，将食盒打开，顿时香味四溢。

李夔看到，这食盒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是一叠厚厚的胡麻饼，以一大碗蒸拌秋葵。

这种秋葵，是唐朝的蔬菜主食。

在当今社会，人们常吃的西红柿、红薯、洋葱、辣椒等蔬菜，在唐朝时，却还均未出现。所以穿越到唐朝的李夔，根本就无法吃到现代的这些常见作物。但秋葵这种菜蔬，在唐朝时，却已是大范围的种植，是当时人们的蔬菜主食。这般遗风，时至今日，在山东部分地区，仍有存留。

食盒的第二层，则是满满一碗热腾腾的羊杂羹，与一个油纸包裹着的团油饭。

这种带着药膳风格的羹饭，亦是唐朝时期百姓的主食。

因为唐朝的皇帝，自认为是老子李耳的后代，故而极力扶持道教。而道教作为唐朝官方支持的宗教，它的勃兴发展，自是极大地推动了养生文化的发展。因此导致了各类药膳食物的大量出现，并为百姓民众所普遍接受。具体来说，这些唐朝的药膳，诸如紫米粥、团油饭、桔皮汤、人参汤、阿胶汤、绿豆汤、莲子粥和各种肉羹等，在唐代各类史料中，都是极为常见。

而食盒的底层，则是放了一个硕大的磁碟，方方正正地切好了数块羊肉脯，上面浇上了盐豉、姜末、麻椒和饧蜜，炙烤得汁水四溢，令人一眼看去，顿是食指大动。

老焦头将诸般食物快速摆好，笑着作了个延请之势：“饭食粗疏，不及多备，还请慢用。”

李夔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连说了几句不客气，便率先大吃起来。

他将肉脯夹在胡麻饼间，只咬了一口，就觉得滋味爽口，嚼劲十足，颊齿之中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爽快。

“嗯，不错啊，这胡麻饼挺好吃呢。”

“哈哈，不错吧。”老焦头笑道：“李夔你不知道，这胡麻饼乃是隔壁那酒家，特意从灵慧寺中所订呢。”

“哦？那座灵慧寺，竟还会做胡麻饼？”

“当然做呀。在我大唐，各地寺院做有别业，以补充日常开销，实是平常之事。就说这灵慧寺的胡麻饼，却是从宣宗皇帝时，就开始做了呢。那些和尚呀，经念得不咋的，做起这胡麻饼来，却是一把好手呢。这些胡麻饼皆是用羊羔儿油炸的，火侯极足，里外酥透。那做食的和尚，更舍得用个大又饱满的黑芝麻，遍洒其上，周布饼身，这一嚼起来，那是一个喀吧脆响，爽口适意。这般手艺呀，在咱们汧阳堪称一绝，却是别处所不能比。”

李夔闻言大笑，又连连吃了数块。二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已酒过三巡，脸上皆有醉意。

这时，老焦头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李夔，某听说，最近那凤翔府的府直官曹正铎与其部众，在进入咱汧阳地界的盘蛇谷时，竟忽然就地失踪了，可有此事？”

李夔一怔：“哦，这事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了。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般诡异之事，早就传遍了汧阳县城的街头巷尾了。听说那曹府直一行人，是在盘蛇谷处为猫妖所害，以致于毫无声息地突然失踪。这般变故，倒是骇人听闻。”

老焦头说得兴起，便低声问道：“李夔，此案如此诡异又关系重大，你就没有参与其中，去侦查断案么？”

看着老焦头，满是探询与好奇的眼神，李夔一声苦笑。

他也不再隐瞒，便把自己如何参与审案，却最终被县令韦叔澄给赶出了破案小组之事，向老焦头简要地讲了一通。

听完李夔的讲述，老焦头连声感叹。

“咳，官府不识人哪！竟把李夔你这样的破案人才给赶走，裱糊是暴殄天物呢。不过，现在你既已退出，倒也是乐得清闲自在。来，咱们继续喝酒。”老焦头一把抓起酒壶，便要给李夔续上。

这时，他尴尬地发现，这壶醴酒已然喝完了。

老焦头一拍脑袋，忽地想起了什么，便对李夔笑道：“某是老糊涂了，竟忘了咱家院子里还藏着好酒呢，某这就取去。”

一语说罢，老焦头向院中一角落快步走去。

原本喝得醉意朦胧的李夔，不经意朝他斜眼瞥去，却是浑身一颤，瞬间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