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暮色降临，灰暗染遍天空，将一切笼罩在黑暗之下，压的人喘不过气。

平日里这个时候的常家武馆早就闭馆各回各家，现在，训练场内却是灯火通明。

除了值夜班不得不离开的八师兄，其他所有人全部留了下来，围在训练场边，默默看着场内笔直站着的两个人。

“常曼，给我跪下！”搬了个椅子坐在前面的常远国冷声大吼。

出柜来得猝不及防，常曼一点准备也没有，只好乖乖屈腿下跪。

身旁扑通一声，褚雁罗也跪了下来。

众人：“嘶——！”

夭寿了啊黑道太子爷给咱师傅下跪了！师傅干得漂亮！

常远国视线瞄都不瞄一眼褚雁罗，“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常曼垂着头，一言不发。

常远国手中的竹条狠狠抽在椅子上，声响震彻武馆，“我问你错哪儿了！”

“……我没错。”常曼梗着脖子，轻声说。

声音再轻也传到了常远国的耳朵里，他脑袋嗡嗡作响，声音更是拔高了一个调，“你再说一遍？！”

“我没错。”常曼大着胆子牵起褚雁罗的手，举在面前，“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他，爸，我没……”

“你给老子闭嘴！”常远国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打断常曼的话，“常曼，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妈妈？！”

常曼抬起头，直视常远国，真切道：“爸，是您教的，问心无愧就好。”

常远国被无端噎了一口，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拿着竹条作势要抽在常曼身上。

一边围观的几个师姐妹纷纷撇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然而，竹条抽打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几个人把头转回去，却见一直没有说话的褚雁罗右手接住常远国的竹条，牢牢抓稳，避免小十三受伤。

“师傅……”

“别叫我师傅，我怎么担的起！”常远国也是气急攻心才想真正动手打儿子，一出手就后悔了，好在儿子身边这位罪魁祸首拦了下来，他用力从褚雁罗手中抽回竹条，寒声说，“褚雁罗……褚家的褚吧？我还在想，我这武馆有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位大少爷都跑过来。对不起了，我儿子是要娶妻生子的，武馆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请回吧。”

常曼惊了，不仅是他，整个武馆的师兄弟全都惊了。

师傅怎么会知道褚家？怎么可能认识褚雁罗？明明他这种老古板应该只关心武馆才对啊！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

深藏功与名的大师兄摸了摸鼻子，隐藏在人群里。

褚雁罗被常远国怼了一通，神色不变，“常曼如果要娶妻生子，那就娶我。”

众人：“？！”

众师兄弟下巴都快吓掉了！

等一下等一下！他俩怎么回事儿？！难道他们全部理解错了？褚雁罗才是被压的那个？

“……呵，常曼遇到您还算幸运的了？”常远国没好气地质问道，“敢问您认识常曼多久了？这么说话，您父母同意吗？”

常曼生怕他爸一个不开心直接动手打人，要知道褚雁罗连他都打不过，那就更别想在他爸手下讨到任何好处，连忙拉了拉褚雁罗的袖子。

褚雁罗视而不见，淡定如初，“叔叔不用担心，我父母很喜欢他。”

“你放屁——”常远国被他这态度激的又是一通火大，直接爆了粗口，“你父母谁啊？我倒要好好去问一问，他们就把你教成这样？自己走歧路不说，还要拉上我儿子？！我告诉你，你他妈做梦！常曼绝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现在，滚出武馆！”

“爸……”

“你给我闭嘴！”

旁边的师兄弟显然没想到常远国会气成这样，他们只当师傅会教训褚雁罗，谁让褚雁罗害得小十三好几次伤痕累累地回来？他被师傅教训也是活该。

然而现在却连累了小十三，众人互相看了看，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四师兄战战兢兢走出人群，讨好地笑着，“师傅……”

常远国眼睛一横，“你们也闭嘴！”

众人：“……”他们不说话了。

“常曼，我再问最后一遍，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常曼到底骨子里也随了常远国，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他挺起腰，一字一顿道：“爸，我没错，我喜欢男人，就算我遇不到褚哥，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和女人结婚。”

训练场内陡然安静下来，常远国拎着竹条徘徊几步，后背的训练服逐渐渗出些汗水，他最后停在常曼身边，二话不说，举起竹条狠狠抽打在常曼身上！

褚雁罗眼疾手快地将常曼按进怀里，竹条抽在他的手臂，发出一声脆响。

“师傅——”

这声响简直像是在众人心口弹了一下，在看到不是打在小十三身上时顿时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起褚雁罗的身份，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妈妈呀，这可是明晃晃打的褚家的二少爷！

师傅我们可能不怎么护得住您啊！

不过师傅，打的漂亮！

“你让开！”常远国没心思跟褚雁罗耗着，怒声道。

褚雁罗抿着嘴角不说话，动作却毫不含糊。

常曼几乎是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脑袋完全当机，根本反应不过来。

“好，好啊你们，那你们就跪着吧！”常远国扔下竹条，气呼呼地走进馆内。

围在旁边的一干人等对视一眼，跟着常远国离开。

等脚步声逐渐散去，常曼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醒，从褚雁罗怀里挣扎出来，担忧道：“我爸刚才那下打得不轻，褚哥，你疼不疼？”

“不疼。”褚雁罗怕常曼不信，特意掀开衣服。

被抽的那块皮肤稍微红了一些，但并没有出血，常曼松了口气，“对不起啊。”

褚雁罗疑惑看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爸不知道我的取向，这回还连累你了。”常曼左右看了看，“以他那性格，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了，你先站起来吧。”

刚才被披头盖脸一通冷嘲热讽，褚雁罗内心都没有一丝波动，这会儿见常曼又要把自己跟他撇干净，顿时有点不爽，捏住他的鼻尖，“我陪你。”

“……好。”常曼也不再说什么。

师兄弟们因为这出闹剧，回家都晚了一点儿，各个穿过走廊时还同情地望着跪在训练场中央的两人。

三师姐偷偷来到他们面前，给常曼膝盖上塞进护膝垫，末了还不屑地瞥了一眼褚雁罗。

褚雁罗：“……”

“？？？三师姐你这东西哪儿来的？”常曼一脸懵逼。

三师姐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嘘——这不都是为了训练偷懒嘛，你懂的，借给你，别告诉师傅啊。”

说罢，三师姐拍拍常曼的膝盖，起身离开。

不过多久，十二师姐偷摸着跑过来，撕开两个暖宝宝，全部贴在常曼后背，边贴边嘱咐道：“都秋末了，夜里肯定冷，照师傅那性子，绝对让你们跪一夜，小十三，这暖宝宝能维持十小时的高温，免得你夜里着凉。”

至于一旁的褚雁罗？

就当没看到。

常曼黑人问号脸，“爸不是不让带这些东西进武馆的吗？”

十二师姐哀叹一声，“都是秘密，千万别在师傅面前说漏嘴啊。”

十二师姐离开几分钟后，十四师弟和二十师弟也鬼鬼祟祟跑了过来，一人拿着一副扑克牌，一人恭恭敬敬地递来手机。

“怕师兄你晚上无聊。”十四师弟说。

唯一一个给褚雁罗准备东西的二十师弟诚恳地忏悔，“师嫂，我知道我今天做了点错事儿，不该让你叫我师兄的，这手机是我的，里面游戏随便玩，算我赔礼道歉了。”

常曼：“……”

褚雁罗：“……”

你们到底在武馆偷偷藏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