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托德的生活（二）

而这个办法的重点就在于帕奥夫娜太太今天带的珍珠项链。

托德知道这个珍珠项链的品牌，在奢侈品中属于不上不下的地位，而帕奥夫娜太太今天戴的这一条，又是这个牌子里定位中段稍微偏下的系列，优点在于设计很好，相对轻巧又别有趣味，适合搭配日常的衣服，第一眼看上去会觉得品味独特， 但只要稍对珠宝有点了解，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工艺不复杂，用料也不是很好，比如帕奥夫娜太太项链上的珍珠大小还可以，但是光泽度不大好，可能出自不是很出名的产地，所以价格也不贵。

如果女人选这个系列的珠宝的话，大多是既想成为全场瞩目的中心，又不用花多少钱。珠宝这种东西，只有贵与更贵，不同的衣服，不同的季节，总是需要更多的珠宝来搭配，况且去世的帕奥夫娜先生只是个小房地产商，而帕奥夫娜太太虽然继承了全部遗产，但好像没有什么经营天赋，好几次隐晦的给托德报怨过行商不易，所以帕奥夫娜太太也会稍微考虑一下搭配的性价比。况且，托德认为的不贵，是针对这个品牌的目标客户而言，对托德来说，这个牌子柜台里的一粒沙子都是天价。

所以她们佩戴这种首饰，都是参加些不重要的场合，预计对方对珠宝没什么认识，但也不会是不知趣的傻子，看到亮晶晶的东西就知道应该要夸她，而如果除了亮度以外还有一点造型的话，就应该赞她比缪斯们还懂得欣赏，并暗示首饰再美也只是点点星辰，她本人才是众星当中的那轮明月。显然和托德见面不会是什么重要场合，而穷到要为每一分钱精打细算的托德，理论上对哪家超市什么东西会打折的了解要比这些不能吃的珠子多一万倍，并以帕奥夫娜太太急着想给托德推销丽娜的态度来看，她应该也不觉得托德是个完全的傻子。

但因为某些原因，托德对珠宝是很有些相当的了解。

所以帕奥夫娜太太一进门摘帽子的时候，特意有点多余地来回用手抚弄了几次鹅颈上的这条珠链，托德就注意到了。而且帕奥夫娜太太的神情里有一丝，大概她自己都没有觉出来的不确定，就像是那种会在超市里把所有试吃都一口气吃光，但什么都不买的人，虽然不算真的有什么不妥，但是还是会下意识的看看四周，希望其他人对自己露出的是赞许的目光而非是在指指点点。

“帕奥夫娜太太今天带的这条项链真是美丽，如果我有新娘……”，托德停住了，适当的露出了一点可惜和落寞。

其实这样转折话题有点生硬，不过重点在于快速选一个帕奥夫娜太太能接下去的话题，好让双方都不再尴尬的沉默，而帕奥夫娜太太看上去真的很想让人注意到她的那条项链。

况且不管事后帕奥夫娜太太会不会让手下员工通知托德要解除合同，托德确信帕奥夫娜太太并不会当面和他讨论他和弟弟的婚姻到底有多么让她觉得恶心。因为再怎么样，帕奥夫娜太太都要维持她政治正确的表面，不仅仅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好像是一个更高尚的人，而且还让她在用一些类似政治正确的观点给丽娜的不当行为做辩解时，不会显得自相矛盾。比如丽娜那直逼二百磅的体重并没有什么问题，身体羞耻是一种不良的观念，再比如丽娜滥用的只是药物，不应该用其他暗含不良意味的名字来称呼那些东西。每个人都应该有表达自我的权利，丽娜只是更真我一些。好吧，那么托德也有表达自我的权利，他选择和自己的弟弟结婚。

不论怎样，托德这么说的结果是成功的，帕奥夫娜太太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大小，从善如流的接过了项链的话题，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同时又好似不经意的抚弄了一下脖子，并暗暗讽刺了一下她社交圈里一些女人总是佩戴一些昂贵却庸俗，只能显得她们像个瓦数过高的灯泡的首饰，体现不出一丝品味。

谈话从这里开始就变得容易了，帕奥夫娜太太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论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回到城里要和其他太太们聚会是多么烦人，每次要选买哪个新包带去见面总是让人有点犹豫不决，帕奥夫娜先生走的有点太早，那么多钱她真的不大会打理，以及一些丽娜表现真我时的小问题。好像托德是个装饰华丽，造型优美的大容量垃圾桶，既实用可以狂倒垃圾，但又赏心悦目不像一般的垃圾桶那么烦人。

托德让帕奥夫娜太太主导话题，自己则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点头表示赞同，或者对帕奥夫娜太太的谈话显示出好奇，想让她不停的说下去，又在眼神中加入了一些对帕奥夫娜太太那五光十色的日常生活的向往，并在帕奥夫娜太太口若悬河到口渴时，用左手给她递上了茶杯，而帕奥夫娜太太看了看托德空荡荡的左手，稍微皱了皱眉，大概有了一些想法。

在帕奥夫娜太太看上去觉得一身轻松，可能已经排空了所有的垃圾，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托德摆弄了下茶具，不小心碰散了一打压在一个茶垫下的账单和婚姻退税申请表。

看着这些纸张，帕奥夫娜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

“请原谅我说的有些直接，不过你大概没有对你这次的婚姻很在意吧，你看你都没有戴戒指。”

托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的样子，有点天真的可爱。

“不过我记得订合同的时候说过，如果两个房客是配偶的话，房租会减少一百块，这个规定现在依然有效。”帕奥夫娜太太用了配偶两个字，不再是一开始订合同时说的夫妻。

“其实”，帕奥夫娜太太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经济上有困难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不用做一些其他的事。”帕奥夫娜太太微笑着，好像在安慰一个偷吃了果酱，又想自己用水果和胶冻再做出他偷吃的那一部分但没有成功的孩子，傻的让人心生怜意，而托德大概是个过份漂亮的孩子，就更不回让人讨厌了。

托德羞愧的把头低的更厉害，没有说什么，好像很不知所措。

“谢谢帕奥夫娜太太”，托德小声的说道，然后又加了一句，“我整个暑假都没有事，可以帮丽娜补习一个暑假。”好像托德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做的了，只能这样报答帕奥夫娜太太。

但帕奥夫娜太太摇了摇头说，“丽娜暑假暂时还有些其他的安排，先不用着急给她补习了。”看来帕奥夫娜太太已经不把托德当作女婿的备选对象了，不管托德处于什么目的和他弟弟结婚的，政府登记表格上都只会显示他是个和近亲结婚的人，而不会备注他的心路历程。况且丽娜已经很成问题了，帕奥夫娜太太大概也不会想要个有更多污点的女婿。

托德惋惜的表示了对见不到丽娜的遗憾，然后又和帕奥夫娜太太闲聊了几句，之后帕奥夫娜太太表示可以给托德减少三百块的房租，并且如果托德真的很困难的话，房租也可以暂时赊账。托德客套的推让了几句，但盛情难却，最后接受了三百块的减额，但保证一定不会赊账的，托德并不是很想和帕奥夫娜太太有太多牵扯。

最后时间不早了，帕奥夫娜太太要回去了，托德送她出了门去。

停车场里这时没有其他人，帕奥夫娜太太像是突然想什么的说道，“结了婚也是可以离的，而且你这种情况，大家多少都是可以理解的，以后还是会有可爱的新娘的。”

“谢谢帕奥夫娜太太。”托德偏向一边半低着头，然后又用眼角余光眼神真挚地看向帕奥夫娜太太，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相信对方会原谅自己一样。

“不要再叫我帕奥夫娜太太，叫我达里娅吧，我的名字。”帕奥夫娜太太握着托德的手说道，握的时间稍微有那么一点长。

“好的，达里娅。”托德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帕奥夫娜太太，只不过笑得有一些牙痛。

终于送走了帕奥夫娜太太，托德回到家里，用右手关上了门，他一直都是右撇子。

因为某些原因，托德很会对付帕奥夫娜这种太太。其实一开始租的时候，帕奥夫娜太太开給托德的已经是比标价要的低的价格了，所以托德才能租到这个街区的房子。

托德的停下了牙痛的笑容，冷漠的想着，不错，任务完成，即减了房租又摆脱了丽娜，而且他才不想要什么新娘，自己和弟弟艾迪结婚虽然是权宜之计，但不代表他就有什么不满意，而且他会有戒指的，廉价的合金圆环根本配不上艾迪，等他成了哪个大所的合伙人，他会给艾迪买那种最昂贵庸俗的戒指，镶着巨大的宝石，像瓦数最高的灯泡，在白日比太阳都要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