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齐瑾扬和季先瑜首先是楼上楼下的关系，其次是校友关系，最后是兴趣班的班友，大概是这样称呼。

齐瑾扬从小学开始一直在市中心学书法，季先瑜打听清楚后也求着他妈妈把他送过去。

季先瑜没有书法底子，只能待在书法初级班，运笔什么的都要从头学，他琢磨着反正也不能和齐瑾扬一起，对书法兴趣又不大，就学了画。

所幸学画与学书法都在一层，八百平的房子全给打通了，班与班分区域，但互相都能看见。

兴趣班这样设计一是为了图方便，一组静物摆上去，学画的孩子能从各个角度看，不至于挤着，二是为了展示氛围。季先瑜第一次过来就给吓着了，好家伙这么大的地方，一堆一堆的孩子画的画写的写，像模像样的。

这样敞亮的地方反而方便了季先瑜，画画途中难免枯燥，季先瑜一边活动颈椎，一边就在书法高级班里找人，画会儿画看会儿人，半天下来非常充实。

他最喜欢削铅笔，书法高级班边上有个大垃圾桶，齐瑾扬每次都跑到那边削铅笔，说来也巧了，齐瑾扬回回都坐在垃圾桶附近的地方，季先瑜常常假意削铅笔，在垃圾桶边上磨磨蹭蹭十分钟。

有一次绘画班的老师凑过来问他：“鱼儿，你这根铅笔就剩小指这么长了，还要啊？”

季先瑜尴尬地把铅笔扔垃圾桶里，回答说：“本来是根新的呢，削一下断一下，估计买着不好的了。”

“我那里有几根2B的，太硬了，你用正好。”

季先瑜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说道：“谢谢哥。”

这下子反而把老师逗笑了，季先瑜呆愣愣地问：“怎么啦？”

“你鼻子上沾了铅笔灰，快去洗洗，成花脸了。”

季先瑜尴尬地拿手腕蹭了蹭鼻子，果然蹭下来黑色的印子。那会子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齐瑾扬，只知道不能在齐瑾扬面前出糗，他心里念着齐瑾扬可就在旁边呢，千万不能让他见着，没成想齐瑾扬从书包里掏了片湿巾递给他。

“谢谢啊。”季先瑜用胳膊挡着脸，红着耳朵接过湿巾。

“怎么不说谢谢哥？”齐瑾扬半开玩笑地说。

季先瑜本来就红的脸愈发红得滴血，他嗫嚅道：“谢谢哥哥。”

话说出口，季先瑜简直要咬舌自尽才好，哥就哥，怎么出口就成“哥哥”了！

这件事过后，季先瑜至少有一个月不敢去书法高级班旁边的垃圾桶削铅笔。

上了高中学业更忙，一中只有每周六下午放半天假，季先瑜不想放弃画画，只能利用这个下午去书画班练练手，但周六下午齐瑾扬不常来，季先瑜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季先瑜喜欢画画也有天分，他喜欢把美好的东西用笔画出来，青春期的少年人心中最美好的大多是爱情。季先瑜偶尔会偷偷画齐瑾扬，他卧室床底下用纸箱子收着的一沓纸，全是他画的各种姿态的齐瑾扬，公交车上的、撑着下巴笑的、写毛笔字的......

季先瑜睡前偶尔会把这沓纸从床底下掏出来，做贼似的一张张翻看，这些可全是他的宝藏啊。

这段时间忙了板报，又经历了月考，季先瑜身心俱疲，周六下午放了学就准备直接回家，不去书画班了。

周玉清每周六都和同学约好了打篮球，这周六季先瑜不去画画，他又赶着占场子，就让季先瑜给他收拾书包。

季先瑜磨蹭到十二点半才从教学楼出来，他拎着个书包满操场找人。周玉清白白净净，平常看着挺显眼的，换上球服扎进篮球场里可就难找了。

季先瑜从一个篮球场边上走到另一个边上，周玉清没找着，反而看见齐瑾扬了。

季先瑜原本懒懒散散地拎着书包，看见齐瑾扬的一瞬间挺直了背，抬手扒了扒头发，心想着自己这样子可还行？

他像开了屏的孔雀，不自觉地展示自己，他期待着齐瑾扬在打球的间隙能看他几眼。他心思泛滥，平常一步的距离今天得走两步。

他偶尔装作寻找的样子偷看齐瑾扬，齐瑾扬假动作很流畅，转身的间隙球衣随风飘起，还能看到小腹上紧实的肌肉。季先瑜咽了咽口水，悄悄红了脸，他看得入迷，心里有憧憬，又有些酸涩。

齐瑾扬正在专心打球，根本不会注意到球场外的他，也不会知道球场外有一个人默默喜欢他。

“别发春了，闪瞎眼了。”周玉清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季先瑜在操场上找了一大圈竟然没看到他。

“我去！你怎么在这里坐着，不是打球吗？”季先瑜吓了一跳，他走过去把书包甩在周玉清身上。

“累了，换别人上了，你那儿有水吗？给我喝两口。”

季先瑜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水杯递给周玉清，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总觉得有人盯着他。他回头去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周玉清毫不介意地对着杯口“吨吨吨”灌完了杯里的水。

“没什么，还要吗？我给你去买一瓶？”

“好啊好啊，谢谢啦。”周玉清才说完，就被同学喊过去打球了。

季先瑜在货架上拿了一瓶水，刚走到收银台又折回去拿了一瓶。听说班里的女生总爱在喜欢的男生打篮球的时候偷偷送水，他撕了一张便利贴，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个“齐”字贴在水瓶上。

季先瑜用校服包着水，把给周玉清的水放在他书包边上，又悄悄咪咪地把送给齐瑾扬的水放在台阶显眼的地方。

平日里高一和高二的男生总是各打各的，今天不知怎的，高二的学长建议和高一的学弟来一场友谊赛。

周玉清主防齐瑾扬，简直要被虐到怀疑人生，各种各样的假动作几乎把他的脑子晃费了，最要紧的是齐瑾扬抽空就来个三分，差点让他被队友锤死。

周玉清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这位大神了。

打完球周玉清累得跟死鱼一样拖着腿走到书包边上，拧开水才喝了一口就看到高二一帮学长乌泱泱地过来了。

“诶，这里有一瓶水！”寸头的男生兴冲冲地拿着水说道。

“上面有个便利贴。”

“我看看啊，写了个齐！齐瑾扬，是不是给你的啊？”寸头的男生拿着水问齐瑾扬。

周玉清心里“咯噔”一下，这瓶水搞不好是季先瑜送给齐瑾扬的。

“不知道。”齐瑾扬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周玉清不想季先瑜的心意被浪费，他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不好意思啊学长，这瓶水应该是给我的。”

“你姓齐？”寸头男问道。

“齐玉清。”他为了季先瑜可是牺牲大了，连姓都改了。

“女朋友送的？”寸头男好奇地追问。

“不是，男朋友，呸，男性朋友。”周玉清尴尬地解释。

齐瑾扬皱了皱眉，这家伙不是姓周吗？来这里送过的水的，不是只有......

齐瑾扬福至心灵，他笑着从寸头男手里夺过水瓶，对周玉清说：“学弟，你手里都有一瓶了，这瓶水可以给我吗？”

周玉清求之不得，这也算歪打正着，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关系，学长你喝吧。”

回了家的季先瑜吃过饭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对于操场上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