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秋季运动会眨眼便过去了，才在操场上撒开了欢的同学们又要整日与课桌书本相伴，不免有些枯燥。于是他们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又开始期待下一个校级活动——文化艺术节。

文化艺术节比起运动会，更多的是特长上的展示，一中向来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文化艺术节就是学校的重点宣传项目。

文化艺术节分为两部分，一是前期的书法绘画展，二是在校体育馆举办的艺术节目。学校还规定不论哪个班，都必须参加文化艺术节的活动。

此时已是深秋，风中带了些寒气，季先瑜捧着教科书，看着窗外树枝上蹦跶的麻雀，琢磨着给齐瑾扬送几件过冬装备。

老高兴致冲冲地给班里宣传艺术节，季先瑜神游天外，想着过段时间该下雪了，给齐瑾扬买条围巾应该挺好。

“季先瑜！”

老高突然喊了声季先瑜的名字，季先瑜正想着适合齐瑾扬的围巾样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诚实地站起来了。

“诶，没让你站起来，坐下坐下。”老高摆摆手，季先瑜又一脸懵地坐下。

“你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前期的书画展览这件事情得给我办好了，周赛男，你是文娱委员，后期的艺术节目也得组织起来，咱班加把劲这次争取拿个前三。”

说起书画展，季先瑜又想起床底下那一沓子画，前些日子他妈给家里大扫除，不知怎么把那画给翻出来了，季先瑜下晚自习回家，书桌上整整齐齐摞着他的画。

季先瑜摸不准他妈的心思，也不知道她从这一摞画里看出什么来没有。他妈眼神可好，思维也发散，那画纸上就差写着“齐瑾扬我喜欢你”几个字了，若说没觉出什么，季先瑜打死也不信。

但现在同性恋婚姻都合法化了，去年还有一对名人在鸟巢办了婚礼呢，他妈该不会这么狭隘吧？如果开诚布公地谈他倒是不怕，就怕这样按兵不动的，可瘆人。

而季妈妈就没有这样纠结了，她早知道儿子对齐瑾扬的感情不一般，季先瑜处处要跟齐瑾扬比着来，没搬家之前整天和周家那小屁孩琢磨着调皮捣蛋，搬家之后废寝忘食，齐瑾扬前脚保送一中，他后脚跟着就进去了，人家要学书法，他也要去凑热闹，平常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还扭扭捏捏不乐意，到了席上自觉地就贴着齐瑾扬坐着，一顿饭下来能转三十下桌子，转过来的菜还都是齐瑾扬喜欢的。

季妈妈对这俩人的感情没意见，谁没个青春，谁没情窦初开的时候呢？但这俩孩子现在最要紧的是学习，谈恋爱嘛，大学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却还没到放肆的时候。

季先瑜在齐瑾扬面前是藏不住事的，回家路上他没忍住把这事告诉了齐瑾扬，谁知道齐瑾扬什么惊讶的反应也没有，只是笑了笑。

“你笑什么？和你说正事呢。”

“阿姨是个明白人，她不会反对的。”齐瑾扬捏着季先瑜的小酒窝，笑着回答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季先瑜怀疑地盯着齐瑾扬。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们两家是同事，我妈和你妈关系好得很，说起来知根知底，没什么可反对的。”

季先瑜佩服死齐瑾扬这心态了，他们说的难道是门当户对的问题吗？

“说起来，我感觉我妈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什么。”齐瑾扬杵着下巴，边思考边说。

“什么！”这消息对季先瑜来说不亚于一颗深水炸弹，感情他以为密不透风的感情，在大人眼里早就透明得跟层纱似的了。

“谈恋爱嘛，有什么好说的。我爸妈不也是高中就在一起了，现在这么多年了不也好好的。”齐瑾扬满不在意地说道。

“她们会棒打鸳鸯吗？”季先瑜呆呆地问。

齐瑾扬差点没笑喷了，他来回指了指说：“所以我们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季先瑜这时候没想起红脸了，他拽着齐瑾扬的袖子急切地说：“可不苦命吗！”才刚刚觉出点甜味呢，就要承受风雨的洗礼了。

季先瑜脑子里乌啦啦涌出一对信息，譬如“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我们和你们断绝往来”，“电疗所了解一下”之类的戏剧情节争先恐后地彰显存在感。

“别想太多，好好学习她们不会有意见的。”齐瑾扬顺了顺季先瑜炸起来的呆毛，说得云淡风轻。

季先瑜可没他那心理素质，他战战兢兢等了几天，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落下来了。

周六这天两家人约在常去的餐厅吃饭，即便挂着“闲来无事，联络感情”的名头，也不妨碍季先瑜觉得这是场鸿门宴。

往常对于两家聚餐季先瑜是抱着改善生活的心思乐呆呆地去的，毕竟他妈妈做的饭菜实在一般，可今天他心里装着事，稀里糊涂地竟还觉出了“媳妇见公婆”的滋味。

齐瑾扬不想季先瑜担惊受怕，临进包厢把他拽到洗手间吻了好一会儿，直到坐在凳子上，季先瑜脑子还短路着，一个劲儿地想着刚才齐瑾扬竟然伸舌头了，他这傻小子竟然还主动伸舌尖碰了好几下，真腻歪啊。

这顿饭与其说是鸿门宴不如说是誓师大会，中心内容就是希望两个孩子现阶段认真学习，不要早恋。

季先瑜不敢吱声，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那模样，好似最诚心的教徒。

齐瑾扬就不同了，他一直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安排，他能理解父母的想法，从前的他也以为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支撑起这份情感，会阻碍彼此的发展。但现在和季先瑜相处得越多，他的想法就变得越多，最好的感情是两个人一起成长，一起进步，而不是一种拖累。

齐瑾扬心里想得多，却不表露半分。父母之为子，必为其计深远。他和季先瑜会走得更远，这些都不是嘴上说的，会用时间来证明。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唯一给季先瑜一点安慰的，好像是双方家长只是不支持早恋，对他们俩谈恋爱这个事倒没什么不同意的。

季先瑜擅长自己给自己发糖，高中也不过几年，“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到了大学可就撒开欢了。

季先瑜暗自琢磨得起劲，齐瑾扬凑到他身边躲着双方父母一会儿捏捏他的耳垂一会儿摸摸他的头，季先瑜捏着齐瑾扬的胳膊暗自使眼色。

没看到爸妈都还在吗？

没事，他们没看见。

没看见也不行。

齐瑾扬被季先瑜的小眼神逗得不行，一下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季先瑜的脸颊，正好被回头的齐妈妈看个正着。

自以为隐蔽的俩人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倒是齐妈妈暗自感叹，自家儿子这样生动的模样真少见，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孩子们走得稳过得好，做大人的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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