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阿瞒

住在十里洲的那位琴师，名叫芦笙，从小生长于江南，是在五年前才随其师父迁居至此的。

芦笙如今桃李年华，相貌有着江南女子所独有的温柔，她高绾青丝，淡扫蛾眉，上挑的凤眼里水波莹莹，身段婀娜，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气质更似江南的水。

芦笙的师父曾是位琴艺高超的乐师，然而在来到十里洲后的第三年却因感染时疫而病逝了，师父离世后，芦笙便以面纱遮蔽清丽的容颜，从此渐渐收敛了少年人的心性。

听闻这些年她常着素衣，每日都立于开满玉仙花的小院，她怀中稳稳抱着把陈旧的胡琴，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散发异香的念珠，干净的凤眸中神情悲戚又寂寥。

她像是在等什么人，可惜那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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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芦笙于窗外叽喳的鸟鸣声中睁开了迷茫的双眼，她侧卧于床榻之上，看着墙壁上斑驳的光影，脑海开始逐渐放空。

今日便该给那些人答复了。

救沙洲军民于水火，这样忠君爱国的大事什么时候竟然需要她这么一介弱女子来做了，她眸色幽深，有些嘲讽般地摇了摇头。

“师父，阿瞒应该去吗？”芦笙用右手轻轻抚了抚左手腕上的念珠，“师父从前告诉过阿瞒，您这一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事儿便是未能从军奔赴沙场，师父啊，现在可要阿瞒替您去实现夙愿？”

芦笙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如瀑般的青丝霎时滑落至腰间，她嘴角抿起一抹苦笑，抬起手腕凝视着念珠，轻声低喃道:“阿瞒会替您如愿的。”

师父生前待她极好，如今她也应替师父去做些什么才是。

待到君熠寒所派的侍卫到时，已经将要临近正午，芦笙身着一袭黛蓝色轻纱留仙裙，如墨般的青丝被高高绾起，原先时常戴着的雪色面纱此刻却被仔细收于袖中，秀美淡雅的面容似芙蓉出水，清丽照人。

“姑娘可想清楚了？”侍卫问道，“此行一去也许再无归路。”

芦笙闻言，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随后轻笑着点头道:“我省得，如今我所做的决定皆出自于本心。”

其实是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并不重要，她只是为了能带师父一同去沙场看看罢了，毕竟那里曾是师父魂牵梦萦的地方。

“姑娘请。”侍卫的身后跟着一队车马。

芦笙回过头去环视着这座盛开满玉仙花的小院，恍然间，她仿佛看见师父还像先前一样负手立于庭院中，绣着玉兰纹路的雪色衣衫随风上下翻飞，师父淡漠的脸上此时正带着柔和的笑意。

“阿瞒，一路小心。”

芦笙不禁湿了眼眶，师父，阿瞒这就去了。

十里洲距离沙洲城快马加鞭所行不过只需半天时间，君熠寒在很早前便已经接到了消息，他替芦笙安排好住处，又为其亲自挑选了几个听话的侍从。

此时他正坐在书房中翻看着近日从京城传开的书信，其中在花琅寄来的信中有提到虞常宁近日曾多次到慈云楼收买过消息，通过整理归纳，花琅发现虞常宁所需要的消息既有关世家辛密，也有关朝堂秘闻。

“小丫头倒是个上道的。”君熠寒眸色深深，用修长的手指在纸上轻轻摩挲着虞常宁的名字，良久后，他唇角微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