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常宁

虞常宁随琳柯缓步前往明华亭，彼时来此参加诗会的王孙公子们正在亭外不远处的十里杏林中吟诗赏花，女眷们也基本都在明华亭中品香闲谈。

在去往明华亭的路上，虞常宁远远瞧见几个身着绿色衣裙的侍女正在简单地清扫着路面上零散洒落的淡粉色花瓣，在晃神之间，她突然感觉有略带些许潮气的清风正柔和地抚过她的脸颊，迎面还送来了阵阵清浅的花香。

此间花开满园，原是有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令该有的繁花皆在此刻竞相盛放。

远处层层堆叠的海棠花下，有身着玄色束腰大袖锦衫的青年正倚靠着粗壮的树干，目光沉沉地看着虞常宁与琳柯朝着与他相反方向缓步离去。青年远远看着虞常宁的过分清瘦的背影，眉宇之间微微蹙起，脸上的神色极其复杂，似是不解与微诧相互交缠。

“青鸾。”青年的嗓音极为清越，似是在酒室中温藏了多年的佳酿，低沉之中略带磁性，“你去查查那小姑娘与虞家是否有联系？”

身穿黑色劲装的青鸾早先便隐藏在海棠树上，在听见青年所下的命令之后便如同一只飞鹰，速度极快地掠了出去，他的身影只在空中出现了一瞬，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鸾乃是先帝之前赏赐给桓王的暗卫，那长身玉立在海棠花下的玄衣青年正是当今陛下的胞兄，桓王赵凌云。

赵凌云幼年在宫中读书时，虞府的大公子虞常林自那时起便是他的伴读，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的情谊自然比其他人要深重的多。

他记得在他十五岁那年，虞常林曾邀请他一同去过彭城，彼时他在虞家老宅里还见到过一个长相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后来经虞常林介绍，他才知晓原来那女娃娃是虞常林的亲生妹妹，是被整个虞家娇养着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听闻那小姑娘闺名唤做常宁，就算赵凌云已经有许多年再未见过她，他也依然能记得她那时灵动的音容笑貌。

刚刚那女孩给他的感觉实在熟悉，况且虞家小辈之间的眉眼长得又极为相似，他刚刚远远地瞧见了一眼，觉得应该错不了。

虞家覆灭，他那胞弟为了彰显仁德只留下了远在彭城重病将死的虞老太君，赵凌云每每想起都不由冷笑，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狭长的瑞凤眼中布满了冰凌。

他原以为自己选择避世并将皇位让给那个浑小子就能解决矛盾，却没成想那厮根本就不是做明君的料，做起事来残忍弑杀，居然为了巩固自己的无上权力凭白断送了虞将军一家！

终究是他有愧于常林，若不是他那时为了逃避问题而将选择皇位拱手让人，又何至于像如今这样窝囊到连挚友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那胞弟，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虞常宁……”赵凌云喃喃道，像她那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本该在父兄的疼爱下安然长大，可如今却因为朝堂政局上的朝夕舜变失去了一切，若是那小姑娘这次真的逃过一劫，他的心里多少也算得到了些许慰藉。

也许常宁，终究此生不能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