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作为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性, 陆锦延身心健康，甚至比一般男性更身强体壮，所以他会有某些需求, 再正常不过。

但由于过于挑剔的审美, 他心中至今仍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作为幻想对象，每次都是随意解决，或者干脆通过运动来发泄精力。

所以任他想破脑袋, 也想不明白今夜为何会在梦中对一个同性……

夜深人静, 陆锦延靠在盥洗台边沿，闭上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眸, 强制命令自己想起那些很不愉快的事，以此来平静身体里涌动的躁意。

不知过了多久, 他重新睁开双眸, 幽沉的眼底终于恢复清明。

出浴室前, 他看了一眼搭在脏衣篓上的内.裤，做贼心虚般弯腰捡了起来。

他想趁现在洗干净, 但又怕水声会吵醒其他室友，最后只能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再把垃圾袋抽出来放到一旁, 套上新的垃圾袋。

反正也不差这一条内.裤。

做完这一切后, 他洗干净手, 这才打开浴室门, 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结果人刚走到床前, 就听见上铺传来一阵很轻的窸窣声。

他瞬间僵在原地, 一动不敢动。

透过阳台爬进来的月光, 他看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正在往床尾爬。

分明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 但在他的眼里却仿佛能准确描摹出每一道曲线。

姜聿白睡得迷迷糊糊, 半睁着眼睛摸黑下扶梯上，根本没有想到床底下还站着一个人。

下最后一级扶梯时，他一扭头，结果发现黑暗中矗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登时吓得一激灵，脚下也不小心踩空了。

“啊”的一声惊叫后，那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接住了他。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视线不清楚，嗅觉和触觉反而变得愈发敏锐，陆锦延无法自控地回忆起方才梦中的荒唐。

每一帧如同放电影一般无比清晰，与此时此刻的感官相结合，变得无比真实，他几乎瞬间就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怎么回事……”沈照似乎被吵醒了，发出一声嘟囔疑问。

姜聿白惊魂未定，背部贴着的胸膛热得发烫，那只抓在他腰上的手更是存在感十足，他不得不伸手抓住扶梯稳住身形，顺势脱离身后的怀抱。

怀中一空，陆锦延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谢谢……”姜聿白小声向他道谢。

软软沙沙的尾音像一片羽毛扫在心尖上，陆锦延有些狼狈地撇开脸，甚至没有出声回应。

幸好黑暗藏匿了他所有的反应，否则小白一定会被他吓到……

没得到回应，姜聿白默默迈开脚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一进浴室门，就嗅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柑橘和薄荷香，混合着淡淡的腥味，愈发像咸湿的海水。

他微微蹙了蹙眉，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的嗅觉又变得更灵敏了。

等他上完卫生间，摸黑回到床前时，陆锦延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了。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隆起的影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阶梯，有点怕自己一不留神又摔下去。

但这么一遭下来，他的瞌睡是彻底清醒了，只能闭着眼睛冥想。

半晌后，下铺传来翻身的声音。

陆锦延也没睡着。

姜聿白睁开眼睛，摸到床头的手机，打开微信对话框。

姜聿白：［睡不着？］

几秒后，对话框弹出回复。

陆锦延：［嗯，你也睡不着？］

姜聿白：［我有点好奇，你半夜站在床边干什么？］

总不能是故意吓他吧？

这句话发过去后，对话框上方就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聿白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对方回复说：［我刚上完卫生间出来，怕吓着你，所以就站着没动。］

姜聿白：［你不觉得这样更吓人吗……］

陆锦延：［对不起。］

陆锦延：［下次不会了。］

姜聿白：［没事，早点睡吧。］

陆锦延：［晚安。］

姜聿白熄灭手机屏幕，重新酝酿睡意。

殊不知下铺的人发完“晚安”后，依旧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这一整夜，陆锦延都不敢再睡着，也不敢翻身，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硬生生熬到了天亮，才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儿。

*

第二天一早，姜聿白打开浴室门，正好遇见迎面走来的陆锦延，下意识打了声招呼：“早。”

不料对方目光触及他的一瞬间，闪电般挪开眼神，并侧身往右让了一大步。

他微一扬眉，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发现陆锦延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眼眶下有两道明显的青黑。

明显是睡眠不足的症状。

姜聿白有些担心，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昨晚还是失眠了？”

陆锦延一怔，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糊弄过去后，他走进浴室关上门，盯着镜子里发青的脸，英挺的眉骨纠结地皱了起来。

沉思片刻后，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刮掉下巴上一夜长出的胡茬，再仔细地整理好发型，确定看起来没那么糟糕了，这才走出浴室。

“陆哥，你怎么醒得这么早？”沈照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头鸡窝坐在床沿边发呆。

“今天有事。”陆锦延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小白呢？”

“小白刚才就出门了。”沈照继续打哈欠，“这么美好的假期，你们俩居然一个比一个起得早。”

这一秒，陆锦延看向他的眼神竟然带上了一丝羡慕。

“陆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沈照一惊，不要脸地问道，“你终于发现我的帅气了吗？”

“去卫生间照照镜子吧。”陆锦延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开了宿舍。

今天是球队国庆集训的第三天，也是倒数第二天，队员们劲头十足，都等着训练完撒开脚丫子去疯。

只有陆锦延练球时很不在状态，竟然破天荒让队员从自己手里抢过了一球。

而抢到球的程孟康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球，激动地大声喊道：“球！我从陆哥手里抢到球了！”

陆锦延脸色一沉，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低。

“传球啊康儿！”另一个队友率先回过神来，“快！传球给我！”

程孟康一听转身就跑，一边运球一边瞅准时机将球传给队友。

接到球的队友立刻跑到篮筐下，正准备起跳投篮，结果篮球刚一脱手，就遭到了一记凶猛的盖帽。

其他人也懵逼了，甚至都没看清陆锦延是什么时候跑过了半场。

陆锦延冷笑一声，迅速退回对方的半场，精准地接过队友传过来的球，随即一个漂亮至极的三分球落入篮筐。

队员们目瞪口呆：这也行？

中场休息时，赵鹏忍不住关心地问道：“陆哥，你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好？”

陆锦延喝了一口水，神色冷静：“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赵鹏恍然大悟：“那要不你先去休息室睡一会儿？”

这时程孟康走了过来：“陆哥，昨天你后来教姜聿白打篮球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锦延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他：“姜聿白？你跟他很熟吗？”

“啊？”程孟康没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也没有很熟，就是上次我给他做了模特。”

陆锦延纠正道：“给他们班。”

“是的是的……”程孟康忙不迭点头，“是给他们油画班做模特，不过后来我看了一眼，还是姜聿白画的最好。”

陆锦延冷冷地看着他：“所以？”

程孟康哪敢再多话，小声回道：“没事没事，我先去那边了陆哥……”

拜对方所赐，接下来的训练陆锦延更心不在焉了。

他从初中开始打篮球，虽然没有把篮球当作职业，但打球早就成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的情况。

陆锦延终于意识到，他必须先解决那个问题，否则他很快就会真疯了。

*

午饭过后，姜聿白独自来到纹身工作室。

“聿白哥哥，你来啦！”黎青一见他就高兴，趴在柜台朝他一直笑，“你国庆怎么没回家呀？”

“学校里有事，就没回去。”姜聿白放下书包往里走。

“你们专业这么忙的吗？”黎青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感叹道，“幸好我没上大学，感觉好累哦！”

黎斯从操作室走出来，敲了妹妹一个爆栗子：“你还好意思说，考不上大学你很骄傲？”

黎青捂着脑袋小声顶嘴：“哎呦，哥你不也是没考上大学嘛！”

闻言，姜聿白略显诧异地回过头：“黎哥也是A大美术系的学生，你不知道吗？”

黎青愣住了：“什么？”

“念了不到两年就退学了，算不上A大的学生，也不敢顶着A大美术系的名号招摇撞骗。”黎斯叼着一根烟，语气很是无所谓，“高中毕业证挺好使的。”

黎青多年固有的认知一朝被颠覆，下巴差点惊到地上，开始疯狂缠着她哥问细节。

黎斯被缠得实在不耐烦，一把将妹妹推给姜聿白：“你抖出来的，你负责解决她啊。”

姜聿白：“……”

好在这时店里来了两男一女三位顾客，总算暂时解救了两人。

“我想在肚子上纹身。”坐在中间的男生开口道，“用来遮盖疤痕。”

黎斯看了他一眼：“先让我看看。”

“行。”男生站起身来，跟着他们一起走进操作室。

姜聿白拧开操作台上的白炽灯，淡淡说道：“可以掀开衣服了。”

男生也不扭捏，抬手掀起了身上的衬衫，又将裤子往下褪了褪，露出腹部的伤疤。

姜聿白微微一怔，和黎斯对视一眼。

有不少来纹身的客人是为了遮掩疤痕，他们见过顾客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疤，还从未见过这样大面积的疤痕。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使他们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黎斯开口道：“躺上去，我看看疤痕增生情况。”

男生依言躺上操作台，让黎老板仔细观察他的伤疤。

良久后，黎斯问姜聿白：“小白，你觉得能做遮盖纹身吗？”

男生立刻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姜聿白。

姜聿白沉默了几秒，语气一如既往平淡：“能做，但是会很疼。”

男生笑了：“我不怕疼，只要能遮盖掉这些丑陋的伤疤就行。”

“那行。”黎斯点点头，“先来选一选设计风格吧。”

接待室的整面墙上都是纹身师的设计手稿，男生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其中一幅图上。

那是一副极具美感的图案，乍一看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再仔细一瞧，蝴蝶的翅膀是由一朵一朵花组成的，用色淡雅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绚丽，一眼惊艳。

“我要这副手稿。”男生指着蝴蝶纹身说道。

姜聿白看了一眼：“那副图案已经给别的顾客做了。”

男生面露失望之色：“这样啊，不能重复纹身是吗？”

“你喜欢这种风格，我可以给你再设计一副。”姜聿白认真给出建议，“不过我做不了这么大面积的遮盖，纹身还是由老板给你纹。”

黎斯一点也不介意：“行啊。”

三位顾客离开后，黎老板将胳膊松松搭在员工肩上，故意调笑道：“行啊小白，马上就要把你老板的风头都抢走了。”

“不管谁出风头，都是在给你赚钱。”姜聿白闪身避开他的手臂，“我负责设计出顾客满意的图案，老板负责纹身。”

也许纹身的另一种意义，正是可以将丑陋的伤疤变成美丽的印记。

“难得放假，晚上一起吃顿饭？”黎斯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姜聿白摇头拒绝，“我最近在学打篮球。”

但他没想到，出于逃避心理，教他打球的人晚上压根没回宿舍。

陆锦延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咖啡厅，点杯咖啡后，就坐在桌子前不停刷手机。

［梦见和同性亲热是怎么回事？］

［梦见和同性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梦见和同性好友有亲密行为正常吗？］

……

他不停换着问题搜索，结果答案界面不是显示周公解梦，就是网络医生苦口婆心地劝题主要合理发泄精力转移注意力，尽量多和异性交往，并不能以此判定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

陆锦延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对，一定是他天天和小白待在一起，太久没有和异性接触，所以才会不知不觉产生这种荒唐的念头。

只要多和女生接触……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一道甜美的女声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锦延抬起眼眸，一位妆容精致的长发女生映入眼帘。

长发女生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陆锦延很有风度地微一颔首，“没有别人。”

女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结果刚一坐下，就看见陆锦延起身了。

“哎？”女生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你去哪里？”

陆锦延彬彬有礼道：“我要走了，请便。”

说罢，他就推开咖啡厅的门走出去。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陆锦延走了几步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不太合理。

他不是应该听网络医生的话，多和异性接触吗？

想了想，陆锦延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

让他再返身折回去，他干不出来这种事。

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开刚才搜索的界面往下滑。

滑着滑着，一条不太一样的结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点进链接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网友论坛，主楼的问题是：［梦见和最好的朋友睡了，这正常吗？］

陆锦延顿住脚步，开始认真看起回帖。

二楼：［楼主男的女的？］

三楼：［楼主直男，好朋友也是男的。］

四楼：［正不正常楼主自己心里没数吗？］

陆锦延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五楼：［我不理解，你们城里人都习惯把这种叫直男？］

六楼：［楼主兄弟危！！！］

陆锦延头皮发麻，不敢再看下去，研究了好半天，找到私信楼主的功能，发了个私聊过去：［你好，请问困扰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没想到那个楼主秒回：［你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

陆锦延：［是的。］

楼主：［加我微信，细聊。］

下一条就甩了个联系方式。

本来以陆锦延的性格，绝不会这样轻易加一个陌生人，但这次他实在病急乱投医，拿到联系方式就立刻加了。

对方同意得很快，加上后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小gaygay不是小guyguy：［哈喽哥们，你就是那个帖子里私聊我的吧？］

。：［是我。］

。：［你跟你好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小gaygay不是小guyguy：［你看看我的ID，还不明白吗？］

陆锦延仔细看了看那一串长长的ID，脸色一变。

小gaygay不是小guyguy：［别挣扎了哥们，诚实地面对你自己的心哈！］

。：［我不是gay。］

小gaygay不是小guyguy：［那你为什么会梦见和同性doi？］

陆锦延飞快地打字：［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小gaygay不是小guyguy：［我给你分析一下啊，有两种可能。］

。：［说。］

小gaygay不是小guyguy：［第一，你是gay，你喜欢上了你的好朋友。］

“喜欢”两个字映入瞳孔时，陆锦延的呼吸蓦地停滞了一瞬，握住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地颤了颤。

小gaygay不是小guyguy：［第二，你不是gay，但你馋人家身子，你下贱！］

陆锦延倒吸了一口气，手指颤得更厉害了，正想稳住情绪打字反驳，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定睛一看，手机差点被他当场甩出去。

来电显示：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