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三外公想起往事,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李家也没个消息,这突然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他们家生儿子了?”舒家三外婆问。
舒家三外公怔了一下, 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倒是没问这个, 明天让人仔细去打听一下。”
“我明天去找二嫂问一下。”
“老六好着么?”舒家三外公想起小儿子, 问。
“好着呢,我哥嫂还能亏了他?”
两人谈起往事,不禁唏嘘,很晚才睡。
第二天,舒家三外婆吃完早饭, 出门前问舒颖:“我去找你娘, 你去吗?”
舒颖正准备着东西,打算回顾家村呢, 闻言疑惑:“找我娘?有啥事啊?”
舒家三外婆也吃不准这事要不要告诉她,就问她:“你就说有空没有。”
舒颖觉得肯定有事,考虑一下,应着:“那就去吧, 中午天太热, 下午才回老家呢。”
舒颖去把这事给顾家曾祖父说了, 顾思听到了:“那我也去, 刚好送一下捷报。”
昨天 ,顾家曾祖父去街上找人算过了,把办喜宴的日子都选好了, 要去给亲戚下帖子。
几人一起去了,车上时, 顾思听三外婆问娘亲:“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舒颖回应:“记得一些, 你问哪一件。”
“就是, 李家可能回了府里。”舒家三外婆先透露一点。
顾思一听,就意识到李五可能真有问题,问她:“李家与舒家和顾家有什么关系吗?”
舒家三外婆看向舒颖,顾思也看过去。
舒颖有些蒙,李家是哪个李家?
而后她想起李五,才反应了过来,试探的问:“是那个,没生儿子的李家?”
舒家三外婆点了点头,舒颖一时情绪复杂,细问起因由后,叹了口气。
“有什么往事吗?”顾思问。
舒颖又叹了一口气,想着顾思稳重,还是说了:“你其实有两个舅舅,只是我小时候家里出了事,你小舅刚出生没多久,就过继给李家了。”
这倒是顾思没想到的,舒家以前能困难到送儿子的地步吗?三外公……不对,这应该是三外公中秀才之前的事了。
“出了什么事?”顾思追问。
舒颖摇头,看向舒家三外婆:“我爷出了点事。”挪用别人钱财,被个秀才告了,一是真有错,二是被报复了。就是这种事不适合给孩子说。
舒家三外婆感慨的对顾思道:“你想知道就去问你曾外公,反正那时家里艰难的很,你六舅都送到我娘家去养了。”
顾思顺了一下这话,才发现不对:“三外婆,你也两个儿子?”
三外公家的舅舅排行三;亲舅舅排行四,五舅过继出去;四外公家的好像排行七,那六舅就是三个公家的了?
连舒颖也有些吃惊,她只记得自己弟弟送出去了,却不知道六堂弟也送出去,这两年也没听说过啊!
舒家三外婆看两人意外,呵呵笑了两声:“对啊,你六舅叫文盛,你见过两次的。”
顾思恍然大悟:“哦~”他还以为三外婆和娘家兄弟感情好,表兄弟一个叫文昌一个叫文盛,原来是亲兄弟啊。
“那我五舅是什么情况呢?”顾思不好多问六舅的事,问起五舅的事。
舒家三外婆笑了:“你三外公一中秀才,李家怕咱们要回你五舅,全家跑了。后来打听了才知道,他们一家去了长安。”
舒颖解释:“你外婆当时说把你五舅要回来,你外公说,困难时把孩子给出去,好了再仗势要回来,不地道,你外婆就没再说这话了。这也是私下里说的,咱家也没去他家说过这话,谁知道他全家跑了。长安那么远,你五舅这些年都没什么消息,现在回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顾思现在成了秀才,初叔认识了汉中府各县的秀才,也能理解李家了。
一个秀才背后,是同案的十几个秀才,县学府学里的秀才都和他是一条战线上的,除过举人进士,算是地方豪强了。
有什么事,他们还很轻易的能联系到举人甚至是进士帮忙,不是一般的百姓能抗衡的。
比如他,现在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他认识的楚成礼,门子里有个伯祖父是进士,虽然和楚家血缘关系不近,但舒家有事,至少能从楚成礼处求到楚进士那里。
平常百姓见了举人就恭敬的要磕头了,哪里请得动进士帮忙,连见个面都不容易。
舒家真铁了心要孩子,能联系举人从中说和,告到官府连县官也会向着读书人,李家是没法子的。
“那咱们现在是去探听我外婆的意思?”顾思问。
舒家三外婆点头:“先去看你外婆什么想法,再去看看李家的情况。”
三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说辞。
这个时候,舒家三外公已经点卯到值,找了壮班房里昨天的那个王壮丁,让他仔细打听李家的事。
顾思到了外公家,拿出了自己填写的捷报放在桌上。
舒外婆一见红色的帖子,像是看到了舒颖舒坦轻松的一身,顿时笑容满面,拿着大红纸包打开,取出捷报,认真的看了。
顾思突然想起外婆识字,便问她:“外婆,你娘家以前情况很好吗?”
最后才落败下来了吧?不然从小家穷的话外婆一个女娃能识字?不然娘亲外公家能看着外婆他们把小舅舅过继出去?
舒外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看完后,珍惜的把捷报小心的装回了大红纸包里,慎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她这时才回响一遍顾思说的话,感慨道:“很好啊,我曾祖父是秀才,攒了些家底,可惜我祖父过世早,我祖母孤儿寡母的,把我爹养大时已经没多少家底了,后来我爹过了院试正场,找了个学馆当先生,才好了起来。”
听着好像不好,顾思却知道,“没多少家底”时,也是村里别人家饿肚子,董家衣食不愁,村里别人家吃窝窝头,董家吃白面馒头,村里别人家不见荤腥,董家油肉不缺。
可见外婆的曾祖父,一个秀才能攒下的家底并不小。
舒家三外婆说起这个,高兴极了:“现在你也成了秀才,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好好努力,将来当个学官,这辈子都比别人强百倍!”
舒颖借着这个话题,讲起了舒家以前家境也好,后来才不行了,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李优舅身上。
“也不知道你弟现在过的怎么样了。”舒家外婆提了一句,又摇了摇头,“李家有钱,肯定衣食不愁的。”
舒颖就顺势提起了顾思遇到李优的事,舒家三外婆一听,很是牵挂,最后听说舒家三外公找人去问了,就坐不住了。
“衙门里的人办事都快的很,现在怕是都问出来了,走,咱们去衙门。”
最后,四人一起去了衙门。
顾思进了衙门,到了二院门前,门子见了他殷勤的笑了,右手拿着扇子给他扇着风,一手做个请的姿势道:“顾相公来了啊,舒师爷在里边呢,你快请!”
顾思笑着点头,想起第一次来府衙时的事。苦读这些年,终于有了身份。
他进到了舒家三外公的公房里,见里边正有两个人,一个不认识,一个正是“李五”。
顾思很意外,这么巧啊。
也的确算是巧。
王壮丁去了李家住的那条街上后,遇到一个亲戚,亲戚正好也是李家的亲戚,听说李家人回来了,来探望。
王壮丁就请亲戚探问一些李家的事,亲戚自是应下,免不得要给李家透点风声。
李家敢回来,自然是不再怕舒家把养子要回去,干脆让亲戚把王壮丁请来,把李优的情况都给他说了。
王壮丁就直接把李优带衙门里来了。他先向舒家三外公回了话,才把人带进来。
舒家三外公打量李优一眼,示意了一旁的椅子:“坐!”
“不用不用。”李优面对血缘上的亲叔叔,有些紧张的摆了摆手。
顾思见他真不敢坐的样子,拿了把小高凳放他身边,笑道:“坐吧。”还不知道外婆和外公是个什么想法,也不好叫舅舅,就先不称呼了。
李优见到熟悉的顾思,心下松了口气,见顾思在一旁坐了,这才屁股挨着小高凳边上坐了。
“突然从长安回府,可是在长安遇到了什么困难?”舒家三外公轻声问。
顾思突然发现,舒家三外公不笑的时候,哪怕面色带了点温和,身上却有一种……一时不好形容,就是感觉有了距离感,让人见了就肃穆谨慎。
是……官威吧。
顾思也望向了李优,想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困难。
李仕摇了摇头,有些结巴:“没……没有。”
“那为何突然回来?总有因由吧。”舒家三外公追问。
“就,我爹入伙别人生意失败了,就回来了。”李优如实道。
“生意有赚有赔,赔了就回来,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听到这个回答,舒家三外公反倒是放松了一些。
“不是不是!”李优深怕顾思他们觉得自己是来要钱或者求救的,连忙摆手,着急的道,“我爹在长安时,从北方商人那里进些皮毛和绒布卖,虽是下家,倒也攒了些家底。后来沙俄那边和上家接头的商人少了货源,又被那帮子晋商排挤,他上家就转道做了海运,我爹也就跟着做了海运。”
舒家三外公沉默着。
顾思眼睛晶晶亮,好奇的问:“沙俄?是蒙古北方的沙俄吗?是不是国土很广阔,气候极为严寒?”
不会是俄罗斯吧?这架空的书,到底是只架空了本国,还是架空了全世界?
李优意外顾思小小年纪竟然知道沙俄国土广阔气候寒冷,忍不住感叹读书人就是见识广,不外出也能知晓万事。
说起熟悉的,又对着顾思,他便没那么紧张了。
看顾思很感兴趣,他笑着点头,谈性也大了起来:“国土大那都是吹牛,还能比咱们满国大不成。气候倒是真的冷,要喝酒御寒,是以那边的绒布进来卖也不愁。听说那绒布本也不是沙俄的,是更西一边的小国产的,不过前几年沙俄本地的绒布呢布多了起来,价钱更便宜销量更好,就是太赚钱了,才让晋商盯上了,他们抱团,慢慢的就把上家那些非山西籍的大小商人排挤了出去,自己独占这好生意,银子赚的哗啦啦的……”
说到这里,李优突然惊觉讲这些太市侩了,怕顾思厌恶,担忧的打量顾思神色,见他兴趣浓厚,安了些心,又去打量舒家三外公的神色。
顾思也看过去,见三外公神情平静,不用他调和气氛,迫不及待的追问:“那海运最后怎么了?”这可是第一次听到国外的详细消息啊!
以前顾思也暗中向孙守打探过国外的情况,知道江浙那边有外国的东西卖,很贵,再问的话,孙守也不了解。
其实顾思更想细问俄国的事,只是想起舒颖舒颖和舒家外婆在衙门外等着,只好等闲了再说。
李优见两人没有厌烦的神色,安了心,继续讲:“海运上家以前也没做过,开始时只赚了一点,后来上家和人合着入伙,我爹跟在后边就赚的多了,最后也挤了进去入伙,就是今年……”
说到这里,李优停了下来,顾思追问:“今年怎么了?”这怕才是这个舅舅全家回汉中府的原因。
李优刚说过,不可能隐瞒,他就是担心被顾思嫌弃,才有些迟疑。
这时被追问了,只好讲了:“今年船回到广州后,有些船上的伙计生病了,没赚到反而赔了钱,我弟又读书好,要回来小考,全家就回来了。”
顾思听着李优的话,看着他晒黑的脸,微惊。
舒家三外公想到另一点,吃了一惊,狠皱眉头,厉声问:“船员生病就赔了钱?死人了?生了何病?!”可别是疫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