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一个夜晚

“有子！”

芝士蛋挞循着声音冲了过去，小姑娘正躲在一颗树后面露出了半张苍白的小脸。

她将浅野有子抱到怀里，小姑娘的身躯冰冷，并且正在发抖，她小心地打量浅野有子：“你没受伤吧。”

“你的额头......”浅野有子发现芝士蛋挞额角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只是摔了一跤而已。”芝士蛋挞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她的血液重新在她身体里流淌，她感到劫后重生般的喜悦，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浅野有子红着眼睛嚎啕大哭，芝士蛋挞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她颠倒的话序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浅野有子醒来的时候就从窗户那里看见村庄所在的地方变为了一片火海，她害怕地想要告诉母亲，却发现母亲并不在家里，她哪里也找不到她。

她担心母亲在村庄这里所以才往这边走的，结果发现认识的村民都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芝士姐姐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找到妈妈！求求你！”浅野有子的脸上满是泪水，母亲的失踪还有村民们的变异让她害怕极了，她紧紧攥住芝士蛋挞的衣角，这是她现在全部的依托和希望。

芝士蛋挞看着面容稚嫩的浅野有子，她知道井原雪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如果井原雪死了，浅野有子怎么办，难道她也要像自己一样变成“孤儿”吗？

“好，我先去找井原夫人，有子你......”芝士蛋挞点了点头，答应了浅野有子的请求，但是她放心不下有子一个人在这里，她本来想说让浅野有子继续在树后面等她，但是现在随着玩家的增多情况越来越混乱，在这里停留随时可能出事。

她最后想了想，从旁边找到一个玩家小队，将浅野有子托付给他们。

芝士蛋挞说：“如果你们保护好这个NPC，我可以给您们这次任务双倍的钱。”

这个小队的队长欣然同意了，芝士蛋挞蹲下身摸了摸浅野有子的头：“我就带着你母亲回来，你跟着这些哥哥姐姐，保护好自己。”

“放心芝士姐姐！”浅野有子用力点了点头：“你也要平安回来！”

“我们约定好了。”芝士蛋挞笑了起来，她最后转过头看了浅野有子一眼，然而远处招手的小女孩已经和火光融为一体变成了深色的剪影。

她往村庄外面走。

“你那边碰见鬼了吗？”

“我就晚到了一点就变得这么干净了啊！”

“哎呀别挤啊。”

往来的玩家逐渐多了起来，声音嘈杂，这让寻找井原雪的芝士蛋挞有种去祭典在人潮中挤来挤去的错觉。

浅野有子说井原雪并不在家，而芝士蛋挞推断她即使离开也不可能不带着自己的女儿，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芝士蛋挞当时寻找浅野有子的时候已经把她家附近都搜索过了，现在只剩下出村的那条路还没有看。

四周的玩家开始大幅度减少，看来这里已经远离了任务区域。

离开村子必须要穿过一片树林，芝士蛋挞一路上没有看见井原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头扎进了树林里面。

夜晚的林中昏暗无光，只有树木隐隐绰绰的影子，如果鬼怪一样张牙舞爪。

她有点害怕黑暗的地方，这会让她想起每次放学回家后，都只能看见冰冷无灯的房子。

芝士蛋挞打开系统的夜间模式，眼前的视野顿时变得清晰了很多，这让她心中的恐惧减少了一点。

她努力在心中鼓舞自己向前。因为她知道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带回好消息。

她是被期待着的。

这让芝士蛋挞生出莫名的勇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害怕小心翼翼地寻找，夜风阵阵吹拂，如同低低的鬼啸，芝士蛋挞感到脊背发凉，她刚刚似乎听见了有隐约的嘶吼声，她根本不敢放开视野四处去看，这样效率一下被降到了最低。

说到视野......对了自己可以开地图的！

芝士蛋挞这才后知后觉地去设置里勾画选项，作为喜欢惊喜的休闲风景党她早就把地图给关掉了，她不希望每一步都是已经计划好的景色。

虽然地图无法显示视野里的NPC，但是却可以看见对自己有敌意的红名。

芝士蛋挞打开地图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就看见自己身后紧贴有一个不详的闪烁，红点如同鲜血让她瞬间寒毛直竖！

有什么东西在她后面！

她根本不敢回头直接拔腿就想往前跑，但是恶鬼直接咬住了她肩侧的脖颈，血一下喷涌而出，染红了芝士蛋挞的半边身子，她的血量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快下降!

如果在这里死去回了复活点，还要很久才到从传送点赶回来，那有子怎么办？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抛弃了她？

芝士蛋挞这一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她迅速回身，手中同时出现了骑士寒光凛凛的长剑，剑锋以决绝之态破开空气如电一般挥下!

剑锋停在恶鬼的颈前。

如同摁下了暂停键一样。

芝士蛋挞红了眼眶，她心中忽然泛滥起巨大的绝望，铺天盖地想要将她卷入其中，额头上的伤口又有血流了下来，她想伸手擦去，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看不见咬在自己脖颈上的恶鬼的侧脸，却能看见它的头发上松松扎着一条碎花纹饰蓝色的发带，它静静地垂着，如同童话里的梦境一样。

芝士蛋挞当然记得它，这条发带本来绑在浅野有子的黑发上，但她看见母亲头发有些松散，就将它送给了自己的母亲。

浅野有子的母亲。

井原雪。

她一定是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将要发生异变，害怕伤到浅野有子才离开的。

芝士蛋挞根本无法挥出这一剑，她怎么可能挥出这一剑啊！她难道要亲手杀死有子唯一的亲人吗？

空无一人的房子，冰冷没有生机的夜晚，很快浅野有子就要变得和她一样了。

她也会独自坐在桌前，独自在如死的寂静中。

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害怕的。

自己没有拯救她。

无法言说的疲惫涌上芝士蛋挞的心头，她的血条只剩下15%了，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这由系统构建的虚拟身躯正在变得冰冷。

现实已经非常戏剧了，为什么连游戏也要这么荒唐。

恶鬼似乎已经发现猎物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它兴奋地大吼，松口扑向芝士蛋挞，打算直接将她的头颅撕扯下来先啃食肢干。

井原雪曾经温柔的面容如今扭曲可怖，芝士蛋挞垂下手臂，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并且开始自欺欺人，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最起码不要让她成为造成浅野有子孤独一人的罪魁祸首。

但是想象中回到复活点的情况并没有到来。

一把剑贯穿了恶鬼的咽喉，芝士蛋挞呆住了。有一滴血飞溅到她的眼眸里，她眨了眨眼睛。她明明调低了痛觉，但此刻却觉得眼眸干涩刺痛，积蓄的泪水将那滴鲜血裹挟着从她的眼眶流出，划过了苍白的面颊。

从芝士蛋挞的角度可以看见从井原雪咽喉透出来的一截雪亮的剑锋，在月光下凉宛如漾起的水，轻柔的水波狠厉斜起剑刃，直接削下了恶鬼的头颅。

那条蓝色的发带在空中飞扬起来，它挣脱了束缚，变成了自由的鸟，不知道随风去向了哪片树梢。

芝士蛋挞下意识想去扶井原雪倒下的身体，夜风吹拂，她最后只握住了灰烬。

玩家已经把村庄和村庄周围的鬼扫荡得一干二净了，甚至为了鬼的人头归属而大打出手，然而黑川羽还没有感觉到系统从他身上抽取属于玩家的“奖励”，所以一定还有漏网的没有被杀死的鬼。

但是黑川羽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来，他回应了一个人的心愿，所以才出现在这里。

“你的伤口没事吧。”

闻言芝士蛋挞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黑川羽温柔的碧色眼眸。就在刚刚芝士蛋挞的生命值已经下降到了5%，不过游戏有脱离战斗后的保护机制，当玩家离开战斗血量会自动回升到11%，这正是危机状态的临界点。

“我...没事。”芝士蛋挞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恍惚道：“那个鬼是.....”

黑川羽的眼眸就像连绵的青山一样苍翠，他的眼底闪过复杂，但最后平静地接过话语：“井原夫人。”

芝士蛋挞诧异地看着他，她以为黑川大人不知道才会那样毫不留情地斩杀掉井原雪，但现在看来他明明是知情的：“黑川大人，为什么......？”

对于她苍白的提问，黑川羽并没有和她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混乱而残酷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抬头凝望着随风飞走的发带，心中有点微小的晦涩。

他说道：“恶鬼必须有人来杀死，如果这是一份罪孽的话也必须有人来背负，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黑川羽的话一下把芝士蛋挞从枷锁中解放了出来，他主动包揽了这份罪孽，成为了手染鲜血的人。

但是芝士蛋挞知道自己为了任务也杀过很多鬼，这次不过是懦弱的心在作怪而已，她痛恨自己，无论游戏还是现实，自己都是如此弱小。

“不要自责。”黑川羽低声道，他看向芝士蛋挞明显还带着泪痕的脸：“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浅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