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唯有死战

长期的漕运发展，使得运河沿岸滋生了一大批利益相关者，不止是与漕运相关的官僚集团，而且漕运使得运河两岸产生了多个经济发达的城市。

因此，即便大明上下都已经逐渐认识到了海运的便利如果要取消漕运，哪怕减小漕运的规模，都会遭到众多的反对。

众人心中一惊，顿时便看向了沉默的林敬。

林敬微微点头道：“你所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眼下依附在漕运上生存的漕工们并非没有出路.......如果再继续放任几十年后，只怕漕运一事就难以触动了。”

的确，放在明末之时，漕运还没有形成漕帮，可是等到了清廷时期时，就已经出现了原始意义上的漕帮组织，而等到了雍正时期，正式的漕帮得到建立，几十万帮会子弟一时间震惊大江南北，即便到了后世名声也颇为响亮。

沈廷扬微微点头道：“实际上根据臣的消息得知，漕运码头上不少漕工们已经在私底下结会，他们有的是被邪教蛊惑，有的是自发形成，还有的是希望能够效仿沙船帮——形成自己的粮船帮。”

“若是将来放任下去，只怕于眼下也是一场祸事！”

听到沈廷扬这番话，林敬却是有些不置可否，因为后世的漕帮虽然套着帮会的皮，可是本质上却是一个漕工们自发形成的劳动组织，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对于保护漕工们的利益是有一定的帮助。

其次，漕帮组织对于自己的位置摆得很对，并不会去实质性的触碰朝廷的威严，反而对于朝廷的很多政策都非常配合，因此即便是到了清廷的时候，漕帮也并没有受到太过于严厉的打压。

当然，不管漕帮是什么性质，朱慈熄都不打算让他们继续发展下去，毕竟漕运作为内河运输方式，其成本已经远远高于海运，是一种内耗极大的行为。

林敬没有针对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而是微微爰着眼望了望远方的通州，叹口气道：“这一次离开，只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返回京城....…”

“不过，下一次回来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狼狈了。”

少年原本和缓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他拔出自己腰中的佩剑，头一次真正展现出了自己的一身锋芒。

“出发！”

开封城中，自从十天前闯军被城中官兵击退之后，便再也没有发起过新的进攻，但是闯军并没有停歇，而是在进一步打造攻城战械，很显然新的一轮攻城马上就要到来。

原本正在负责城头防御的杨廷麟，此时却是脸色铁青地一路急匆匆走进了开封府衙，找到了正在布置城中收集粮草任务的高名衡，将一封书信递给了对方。

“京城来信，太子殿下来不了河南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名衡顿时大惊失色，他连忙找到书信拆开来，却发现这是林增志写给杨廷麟的一封信，其中详细介绍了关于朝堂上的那一场论战，甚至还将太子晕倒的消息也写在了上面，并在书信的末尾处写了一段话，劝杨廷麟及早撤离开封。

“伯祥兄，殿下已竭尽全力，请命率领新军攻卞，惜内阁众臣齐声反对，陛下亦多有微词.......殿下苦劝不得，眼下定由侯若谷率军来援，无可更改，还望伯祥兄和平仲兄能够早日突围——”

看完此信之后，相比起杨廷麟的激动，高名衡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轻声道：“伯祥，其实早该想到的，朝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太子殿下涉险......”

杨廷麟却是冷笑了一声，“只怕并非这个原因，朝堂诸公无非还是担心将来太子势大难支罢了......可是他们却丝毫没有想过国事的安危，若是殿下亲来河南，河南将士百姓亦能一振，届时大事何愁不定？”

高名衡明白老友的心境为何激动，因为他联想到了当年的督师卢象升，也是在朝堂众臣的围攻下，最终不得不率军进宫自证清白，可是到死的时候，也没有真正改变这一切。

如今杨廷麟好不容易重新起复，眼看着事情在往好的方向一点点发展，可是朝廷的倾轧依然使得杨廷麟的希望变得灰飞烟灭......面对这样的现实，他又何尝不会愤怒？

高名衡轻声道：“好在并非完全没有好消息，不管侯若谷才能如何，至少朝廷并没有放弃我们，而且山西总兵许定国也奉旨前来救援开封，五千人马已经过了沁水县....还有山东总兵刘泽清的一支兵马，也在往开封的方向赶。”

杨廷麟冷笑道：“许定国所部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刘泽清是和等人？原本就是靠着拍周延儒马屁上来的，此人不光喜欢屠戮百姓，杀良冒功，甚至还挟兵自重，指望他前来救援，只怕难矣。”

“话虽如此，可是开封城却不能不守......'

高名衡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神情十分坚定，道：“陛下让我守在开封，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撤离，闯逆若想攻下开封，需要先踏着我的尸骨！”

“好，说得好，我杨廷麟亦愿死战开封！”

杨廷麟放声大笑道，他双手抱拳道：“只要我等还在一天，开封就一日不会陷落！”

“伯祥，你大可不必如此.......太子殿下既然让你出城，那么你还是出开封吧.....”

高名衡神情复杂地望着杨廷麟，道：“你是朝廷的大才，也是殿下看重的人，殿下以后少不了你的帮助，绝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杨廷麟微微一怔，继而道：“无妨，既然眼下我在开封，那么坚守开封亦为殿下所喜，至于天下英才比比皆是，将来太子殿下也一定会重振旧河山！”

“至于杨某，无非就是将一把骨头丢在这里就是！唯有死战，方能救国！”

“我倒要睁着眼睛看看，那闯贼究竟是如何一点点攻到开封城了来！”

随着杨廷麟话语刚落，一道惊雷却是从天边响起，原来七月的雷雨天气已经到了，很快淅淅沥沥的雨声开始变得越发密集，原本让人感觉到憋闷的天气，也终于使得所有人都松下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