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何等面目去见老祖宗

当林敬刚刚抵达徐州的时候，襄阳失陷的消息也很快便传了过来，但是这还并非是他接到的最坏消息，因为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也传了过来——东虏的两路大军已经合兵一处，攻陷了蓟州，京城危在旦夕。

“襄阳失陷，蓟州失陷........我大明何至于此啊！”

林敬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手中的密信已经悄然滑落在了地上，一种强烈的疲惫感几乎席卷了他全身上下。

而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一名中年男子，却是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主动站起来捡起了密信，低声道：“殿下，眼下并非完全没有转机....”

“路公何出此言？”

林敬很快就重新振作了精神，认真地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当今新任漕运总督路振飞，他不慌不忙地说道：“眼下京城虽然危险，可是毕竟还有数万大军，再加上天下勤王大军正在蜂拥而至，连殿下都率领了万人大军前来徐州，抵御东虏并非不可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振飞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东虏仅仅只是疥癣之疾，他们只是要抢掠而已，流寇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他们是要夺天下的啊！”

林敬点了点头，他轻声道：“路公所言不错，东虏还没有真正下决心入主中原，否则万万不可能仅仅只派遣一个阿巴泰.......反而是李自成，先是拿下了开封，眼下又拿下了襄阳，气势一日更比一日强盛，野心难制。”

“只是对付流寇实在不易......怕是殿下还需要多花一些心思了。”

路振飞也是知兵的，当年他在巡按福建的时候，海贼刘香曾经勾结荷兰人入犯，而路振飞以千金悬赏将士，派遣游击郑芝龙、黄斌卿等大破之，受到了朝廷的一致认可。

林敬微微低叹，他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路公，我此次率军北上便是为了能够在山东抵挡住东虏的南下，只是此次进军山东，身后路却不得不多有防备，而这件事却是要仰仗路公了。”

这也是林敬的无奈，漕运对于他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如果不能掌握在可靠的人手里，只怕到时候就不能及时得到江南的钱粮和兵员的补给，对于作战实在是有些不利。

路振飞新官上任，正愁无处打开局面，此时听到林敬这么说，顿时心中大喜，道：“殿下前往山东抗虏，下官自然鼎力支持殿下，只是下官面对漕运一事，只怕一时间无处下手，还请殿下吩咐。”

林敬自然不相信路振飞这番话，这位可是一个真正的能臣，眼下这么说无非就是希望能够得到林敬更多的支持。

“路公，你我之间无需客套，眼下我大明岌岌可危，边臣将帅身负社稷重责，行事无需顾忌太多.......漕运关系重大，眼下路公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练兵才行。”

“殿下所言正合下官之意，将来殿下若有吩咐，下官定当赴汤蹈火。”

路振飞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尽管练兵这件事在之前他就已经定下，可是却不能不得到林敬的认可，否则指不定这位太子爷心里会怎么想。

林敬倒没有想那么多，他继续道：“眼下我军虽有上下一万多人，可是未经战事，算不得什么精兵，正好到了徐州，我准备将他们整顿一番，路公若有兴趣，不妨明日随我一同前往校场一看？”

“下官自当从命。”

路振飞笑眯眯地说道，实际上他心里对这一支定乱抗虏军或多或少也有几分好奇。

次日，徐州大校场之中已经汇聚了上万余名兵丁，他们人人穿着新式军衣，肩上扛着一水的新式火枪，腰上则悬挂着一只刺刀，阵前还有六十门佛郎机炮正依次排开。

林敬站在点将台上面，他的身后则跟着一群文武大臣们，人人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望着面前的这一支军队。

下方的士卒们也都纷纷抬起头，望着点将台上面的那个年轻人。

“将士们，我大明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

石破天惊一般，林敬站在铜制的喇叭后面，用力地吼出了第一句话，喇叭很快将他的声音传递到了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士卒们顿时一片沸腾，人人开始窃窃私语着，只是很快随着林敬的目光投递过来，下方沸腾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为止。

而此时站在林敬身后的文武大臣们则是见惯了林敬的种种作为，像这种违背礼法的事情，林敬做的也不算少，因此他们倒也没有特别惊讶，不过路振飞的脸色多多少少有些怪异，很显然他还不太习惯林敬的性格。

林敬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望向了众人高声道：“这一次我将你们带来徐州，将来还要带到山东去，跟东虏去拼命，相信你们很多人是不情愿的。”

的确，大明朝发展到了今天，真正勇武不怕死的军人早就已经填进了那一处处战场的尸山血海之中了，剩下的人自然多多少少对东虏生了几分惧意。

或许等到下一次同流寇作战的时候，不少明军士卒也会对流寇生出惧意。

原来太子亲卫营的士卒自然不会生出这种想法，他们在京城的训练就已经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将来他们是需要把命彻底卖给太子殿下的，无论打什么仗，他们总要护着殿下的安危。

至于其他新补充进来的士卒们，则是微微低下了头，他们略微有些朴实的性格，使得他们忽然感觉到有些惭愧，似乎自己不应该拿那么丰厚的饷银——这钱实在有些烫手啊！

林敬情绪逐渐高涨了起来，道：“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让你们从富庶的江南，跑到山东跟东虏去拼命，你们不愿意也正常，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也不想去——但是我不能不去！”

说到这里，林敬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他沉痛的声音很快就传递了出来。

“因为如果我们不去，不光是大明朝要亡，我汉人的江山也要彻底失陷了！”

“亡国亡天下，我们有何等面目去见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