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二章

连嘉朔已经查探到了冷松的位置, 她的战机虽然被击中已经无法战斗，但她早在战机坠毁前弹出，此刻正凭着降落装置飘在空中。

因为贺耀的命令, 冷松附近的所有飞行单位都已经开放了控制权限, 连嘉朔不用花心思去破解, 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它们，并在混乱的战场中以最快的速度搜寻到了冷松的踪迹。

敌人的弹火此时正要命中冷松，光是看这幕场景，满指挥室里的贺耀等有着多年战斗经验的人都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他们都很清楚这根本看不到半点生机。

但连嘉朔没有放弃的意思，他全神贯注，最大程度地发挥自己的特殊能力, 在高速计算中找到了最好的方式。

几架战机同时开火，弹药与对方的火力在空中相撞, 这番对撞所制造出的动静，悬而又悬地正好避开了冷松的位置，反倒在最凶险的状况下让她找到了一条生路。

连嘉朔当然没有放过这瞬间的机会，他操纵其中一台战机，迅速地穿破浓烟，准确地将冷松接回了舱内。

此刻的作战指挥室里，包括贺耀在内，所有人直到现在，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贺耀同时神色复杂地看向连嘉朔, 在犹豫之下低声说了句：“谢谢。”

连嘉朔会出手帮忙, 本就不是为了这句谢谢, 听到贺耀这么说, 他稍微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随后也摇头说道：“我只是想救冷松。”

战争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场面，连嘉朔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件事情。

先是宋槐，再是冷松，还有此刻正在另外一艘飞船上战斗着的昌乐，每条生命都可能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陷入危险，而他所能够保护的人也只是少数。

因为连嘉朔的帮忙，冷松安全地上了另一架战机，同时她也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丧命而有所忌惮，仍然在不要命地进攻着。

贺耀稳定心神，整个人身上戾气更重，也没再有任何犹豫，不断朝战线前方下达命令，开始掌控整个战场。

这场战斗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在连嘉朔的感受当中，似乎是打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天边再次泛起晨光，他才终于在探测中注意到了敌方撤退的动向。

“他们离开了。”

连嘉朔这么告诉贺耀，贺耀看了他一眼，仍然不敢松懈，直到最终敌人大批撤退，他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虚脱般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连嘉朔看着这位军团长，心情复杂地意识到，这位在大部分的时候，并不像原著里所描述的那样冷血疯狂。

他对自己部下的珍视，远超过连嘉朔所以为。

战斗终于结束，接下来也进入了修整和收尾阶段，原本连嘉朔猜想，这时候贺耀应该要开始清算和他之间的事情了，但对方却并没有这样做。

对方像是忘记了他的存在般，不断向众人了解着伤亡情况，同时也把冷松和昌乐他们给唤了回来。

连嘉朔悄然撤回了自己在作战室的联络投影，意识重新回到研究室当中。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样的事情，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之前趁着贺耀他们没空理会自己的时候，暗中在飞船里面动下手脚，会对他的逃脱有更大的帮助，但他也不后悔自己没那么做，毕竟他自己也不想看着冷松死。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就在他等待着新的冲突再启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某个正在试图联络他的终端讯号。

连嘉朔意识潜入那段讯号当中，注意到准备和他对话的人是贺耀。

不光是贺耀，冷松和昌乐现在也都站在他的身边，同样用复杂又期盼般的目光看着投影中的连嘉朔，似乎是有什么话打算开口。

连嘉朔略有不解，同样也没放下警觉：“看来你们已经结束了修整？”

这话的意思，就是可以重新回到他们之间的问题上面。

然而在连嘉朔说出这话之后，贺耀点了下头，接着又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怪异地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

昌乐对他挤了挤眼睛，心情极好地样子，开始催促贺耀。

而冷松也板着脸，无声地用视线在向贺耀施压。

贺耀轻咳了两声，有些为难又有些羞恼似的，僵了好一会儿才再回过头，对连嘉朔说道：“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虽然不清楚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但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多亏了你才解决的，所以我们想……你要是加入歃血军团，我们就不会再追究芯片的事情。”

他轻咳着说出这句话，但话音刚落，就被昌乐给打断了，昌乐推开贺耀，不满地说道：“团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边说边向连嘉朔解释道：“团长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对你的揣测错了，芯片的力量在你的身上应该不用担心你滥用，所以他觉得自己之前错怪你了，想跟你道歉。”

贺耀老脸一红：“住口！我可没这么说过！”

冷松也迅速说道：“没错，而且这次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知道你应该有很多的考虑，但是我们还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否愿意考虑加入我们歃血军团？”

虽然刚才已经听贺耀说过这话，但连嘉朔并没有来得及去思考这件事情。

现在听到冷松用这么正色的表情说话，他才终于能够确认，贺耀等人是在认真地向他问出这个问题。

加入歃血军团？

这是连嘉朔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贺耀大概看出了他的犹豫，这时候心思被部下们全部说破，他终于也豁出来了，没有隐瞒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拥有这种力量，但如果没有想错的话，你这种力量应该也有不少限制吧？而且你现在身体还是这副样子，就算你能够控制所有机器，但仍然需要好的环境调养身体，我们歃血军团可以给你最好的调养条件，让你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还不算完，贺耀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现在身上有了芯片的力量，就算你自己不想引起争端，但应该有很多势力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否则之前也不会有人闯进这里打算取你性命。虽然你可能不愿意承认，但你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你也不可能再用回以前的身份，那不光是会给你，也会给你以前的朋友家人带去很多麻烦。”

冷松截口说道：“歃血军团不担心任何麻烦。”

贺耀连忙道：“怎么就不怕了！”他接着回过头，皱着眉头对连嘉朔说道：“就是合作关系，跟刚才的战斗一样，我们帮你解决麻烦，你也替我们解决问题，当然你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迫你。”

连嘉朔：“……”

他已经看出了贺耀并没有说谎，更何况这些事情即便贺耀不说，他自己也能够想得到。

长久的沉默当中，其实连嘉朔并没有真的在思考什么，他只是莫名地想到了自己过去的同伴们。

宋槐，方迹景和温虞……

想起以前在学院里的日子，再想到不久前见到的宋槐，听到的和方迹景温虞有关的消息。就像是贺耀所说的，即使他不想承认，但一切都已经在变化当中了，原著剧情的旋涡在一步步把每个人都拖拽到泥潭里，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就将无法与之对抗。

连嘉朔做出了决定，向贺耀点头道：“我答应你。”

·

次日，M17星贵族派飞船当中。

宋槐是在方迹景的注视下醒过来的。

看到宋槐睁眼，方迹景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赶紧站起来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脑子没有问题吧？还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吗？”

宋槐皱眉看着他，从床上起身道：“我感觉你在骂我。”

方迹景停下脚步，顿时笑了起来：“是在骂你，你要是脑子没出问题，怎么会在满身是伤的情况下，明知道歃血军团和天族在交战，还故意往那边凑过去？你是活腻了吗？“

宋槐：“……”

方迹景看他不说话的样子，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正打算改口，宋槐却说道：“我脑子没有任何问题。”

方迹景快笑出声来：“你觉得你是有那个能耐，可以平安回来？”

宋槐抬起眸子，冷静地看着方迹景。

方迹景突然语塞，过了会儿才重新坐下来，说道：“你平安回来这件事情，只能说是奇迹，你别这么瞪着我。”

宋槐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这句话问得很谨慎，就像是试图验证自己心里的某种猜想。

方迹景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的飞船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很幸运的是破成这样，他的自动驾驶系统还没有坏，它载着你到了战场边缘，就一直悬浮在那里，后来是我带着几个人过来找到你的，按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了。”

宋槐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低着头仔细地回忆着什么，方迹景察觉出不对，连忙又问道：“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宋槐：“我不知道，但是……”

方迹景着急起来：“你是想让我急死吗？你到底当时为什么要跑出去？为什么刚好是那个时候？”

宋槐抬起头，朝着远处窗外看去，天空和地面早都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些许焦土，并不能让人看到多少战斗留下的痕迹。

不管是天族的军队，还是歃血军团的战舰，早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宋槐闭上眼睛，疲惫地说道：“因为再迟的话就来不及了。”

方迹景：“什么意思？”

宋槐：“我好像遇到连嘉朔了。”

他语气平常般地说出这么句话，这让方迹景整个人瞬间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宋槐，接着又有几分不可思议地追问道：“在哪？他现在怎么样？”

宋槐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方迹景：“那还用说吗！”他根本没意识到宋槐情绪不好的原因，只顾着催促起来，询问他具体的状况，宋槐虽然不满，但还是慢慢地把自己抢夺拍卖品的过程说了出来。

方迹景本来相当兴奋，但听完整个过程之后，却陷入了疑惑：“就这样？你都没有见到人，你怎么知道在背后操纵飞行器的就是连嘉朔？而且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做到吗，他怎么可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精准操纵飞行器帮助你？”

“我不知道。”宋槐不讲道理起来，根本不管能不能做到，他只是万分肯定地说道：“我只知道那就是连嘉朔，他还活着，而且跟歃血军团有关。”

方迹景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他不要命跑去歃血军团主舰的原因：“所以你就这么冲过去了？”

宋槐：“再不过去，他们就要离开了。”

根据当时的形式判断，那是他最后的机会，歃血军团行踪不定，整个宇宙四处漂流，谁也不知道他下次遇到对方会是在什么时候。

况且在那种情境下，宋槐根本没有时间犹豫。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人。

方迹景紧盯着宋槐的模样，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宋槐，虽然我很希望连嘉朔还活着，可是就凭这种毫无根据的感觉，你就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情，你是不是……”

宋槐蹙眉说道：“这不是毫无根据的感觉，我说了那就是连嘉朔，不会是其他人。”

方迹景：“……”

他视线仍旧凝在宋槐的身上，注视着宋槐目光里透出的顽固偏执，还有令人心惊的浓烈情绪，他终于忍不住喃喃说道：“你是不是……疯了？”

宋槐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用语言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当他盯着方迹景的时候，方迹景突然有种无法面对这双眼睛的感觉。

他飞速地后退了两步，在沉默后说道：“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宋槐说道：“我会去找他。”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无数次发生的事情，都让他心中更加明白，现在的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如果无法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不管过去多久，他也只会像过去，像今天这样，只能看着渴求的事物被不断夺走。

以前的他以为，只要不承认在意，就不会害怕失去。

可根本只是在逃避而已。

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他才能够握紧手中的一切，才能够成为控制一切的那个人。

宋槐的目光愈见深沉，就在这同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门外的人询问着他的身体状况，同时表示宋家家主宋钺，以及其他几位贵族正在等待着他，有些话想要同他说。

宋槐等待的就是这个。

他面无表情，在动作缓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着之后，推开自己面前的大门，走向了那个权势构筑的虚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