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饭后，陆以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算叫人把自己的车从公司开过来。--*--更新快，无防盗上----*--他向来不坐别人开的车，这是他不能被打破的原则。

而乔木却在电话接通的前一刻夺过手机，睁大眼睛冲他道：“你叫人把车开到这里，那我回头该怎么跟别人解释你出现在我家？”

的确，像陆以名这样的钻石单身男，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偷偷的盯着自己。他深以为然的点了一下头，将手机从乔木的掌心里抽了回来：“那怎么办？”

乔木站起身，从提包里取出车钥匙，贴着桌面推到陆以名面前：“我跟你一起走，到时候我再自己把车开回来。”

这个办法可行。

陆以名接过钥匙，和乔木一同下到停车场，俩人前后脚钻进车里，系好了安全带。

车里弥散着一股浓重的水腥气，加上门窗一直紧闭，气味隐隐有发酵的趋势。陆以名不禁皱起了眉，他向来嗅觉敏感，然而此刻也只能别无选择的默默忍耐。

“打开窗吹一会儿就好了。”乔木冷不丁的突然发声。

陆以名侧过脸：“嗯？”

乔木再次重复了一遍，同时手指已然按下车窗开关：“打开窗吹一会儿，其实我挺喜欢这种味道的，湿漉漉的，很特别。”

陆以名静静地看着乔木。

乔木回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乔木忽然发觉陆以名的目光里有些愕然，又有些玩味，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气哼哼的一偏脑袋，乔木懒得与他多费口水，只顺手从车后座扯过来一条方格纹披肩，将披肩裹在身上，扭头望向窗外的风景。

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汽车很快开上环线，在经历过一段短时间的拥堵之后，一头扎进一条满是积水的背街，向街后的一处住宅区驶去。

这片住宅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逼仄的巷道，局促的大门，以及近乎于斑驳的外墙。小区的门口时不时的有居民进出，老人、大人、小孩，以及几支猫猫狗狗。伴随着车来车往，一齐烘托出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乔木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富二代、建筑界新星、身价上亿的陆以名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更新快，无防盗上----*--倒不是说这个地方有多么不好，只是感觉他与此处风格不搭，两者乍然融于一处，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乔木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你住在这里？”

陆以名点了一下头，同时脚下缓缓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的一颗女贞树下：“往前开到顶头向北拐，就是一条主路。上了主路你应该知道往哪里走吧？”

乔木一脸茫然，她是个典型的路痴，虽然平时并不依赖路径导航，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在短时间内分辨方向：“别管我了，我有手机导航，丢不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安全带。然而正当她准备进一步推开车门的时候，却看见陆以名依旧坐在那里，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双原本朦胧晦暗的眼睛愈发变得清晰起来，陆以名的目光坦然而又深沉的落在乔木身上：“今天谢谢你。”

大约是他冷冽的口吻中夹杂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情，以至于乔木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一层鸡皮疙瘩从后脖颈直窜上后脑勺，她不太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客气了。”

“你如果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回公司。”

“好。”

汽车门被推开，陆以名的背影很快被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湮灭。

一场好梦过后，时间来到次日清晨。乔木气定神闲的走进公司，完全无视众人投来诧异惊讶、甚至反感的眼神，唯独安小满在亲眼目睹她的回归后，第一时间扑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乔木姐。”安小满脸上尽是说不出的担忧，她不自觉的把手搭在乔木的手腕上：“我这几天看你一直不在，以为你真被麻烦缠住，再也回不来了。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短信也发了不少，你怎么不理我呀？”

乔木自从当时离开公司之后，就刻意切断了与公司的所有联系，因为懒得费精力去解释、应付。反正自己又不打算在公司长待，并不需要和他们建立真正的关系往来。

当时想的头头是道，可是此时看着安小满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乔木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刻薄了一些，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心里隐约泛起一丝歉疚，乔木揽过安小满的肩膀，像位大姐姐似的凑近她耳旁小声道：“别担心，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等事情摆平了我再慢慢跟你讲。”

小姑娘傻乖傻乖的，自打乔木替她撑过一次腰之后，就拿乔木当女神似的对待，此刻乔木说什么是什么，既不多问也不多想。

“乔木姐，今天要处理的文件都在这里。”安小满回头将桌子上的黑色文件夹递给乔木。

乔木接过文件夹没立即打开，转而放在一旁。俩眼珠子擦着眼眶转了一转，她收了收下巴，小声问道：“公司这几天有什么特别事儿发生吗？”

安小满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这几天公司里人心惶惶，几位股东为了竞标的事情开了好几次会。”

乔木顺嘴问道：“开出什么结果了吗？”

“具体的不知道，反正设计部这几天正在没日没夜的设计新的图纸。毕竟时间只被压缩到了原有的一半，这么艰巨的任务……只有靠陆总亲自出马，才有可能实现。”

原本陆以名仅作为顾问的身份参与这次投标，现在临时被赶鸭子上架，统揽全局，压力可想而知。乔木思及至此，眼前不禁浮现起昨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情景——那时那刻，他苍白的模样，他拼力抑制的痛苦，以及他案头的那盏孤灯。

一声不响的低下头，乔木的双眼逐渐失焦，目光陷入一片影影绰绰的虚无当中。直到一阵脚步声渐近，才猛然抬起头，正好看见陆以名向自己这边走来。

“早上好。”乔木抿起嘴唇，挤出一抹浅笑。

陆以名轻轻一点头，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望着陆以名消失在眼前的背影，乔木轻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安小满嘱咐道：“我出去一趟，有事给我打电话。”

公司楼顶露台向来是最清静的所在。青灰色的地砖一片片平铺在地上，拼凑出一个正方形的自由空间，专供人在闲暇时间吸烟解闷。

因此乔木决定戒烟之后，就再没来过这里，然而今天例外。她跟随陈亮的脚步走上露台，在门自动关闭的刹那背过手，不动声色的拧上了锁。

脚下的高跟鞋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劲道十足的清风裹挟住她的身体，半推半搡着她朝陈亮走去。

与大多精通计算机的IT男类似，陈亮长相平凡，个头普通，一件深灰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使他原本就偏于清瘦的体格看上去更单薄了几分。

乔木慢慢走近，看见陈亮正趴在护栏上默默出神，他的手背抵住额头，手指间夹着的烟点子随着风的强弱忽明忽灭，没有积攒出丝毫烟灰。

“能借支烟吗？”乔木突然出声。

陈亮倏地一怔，猛然回头看见乔木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动作僵硬的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递给了乔木。

乔木接过烟盒，拇指推开盒盖，取烟的同时瞟了一眼烟盒上的标签：“呦，好烟。”

陈亮勾了勾嘴角，样子有些不自然。他与乔木原本就没什么交情，两人甚至连招呼都没认真的打过，每次遇见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点头，此刻骤然间近距离相对，向来不善言谈的他一时间不知该怎样相处。不尴不尬将脸转回去，他想说些什么打破眼前凝滞的气氛，不想乔木却先一步开口。

“你认识霍彬吗？”

陈亮的夹烟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眼睛依旧直视前方：“谈不上认识不认识，怎么？”

乔木双唇抿住烟嘴，猛嘬了一口：“我跟他认识十年了，高中是同班同学，大学也是校友，同一个系的，后来还在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她说话时的语气从容而又平静，仿佛是在跟一位老朋友闲聊天：“但是两年前我选择跟他绝交，期间再没见过他，而那张照片……正好是我们绝交后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就被拍到了，你说巧不巧？”

大约是意识到乔木的话语里别有深意，陈亮偏回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乔木。

乔木姿态坦然地回望着他，却意外看出他的神态有些反常——原本自己旁敲侧击，试图勾起他忐忑心的话语，并没有呈现出预料中的效果，反而逼出了他眼底里的一抹暗色。那暗色远比忐忑来的更深刻，更有力，它类似于焦虑，又类似于被克制着的愤怒。

恍然间，乔木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混沌起来，思维开始重新洗牌。她想，究竟是话里的哪一点触碰到了陈亮的神经？难道那照片真的与他无关，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