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黑请闭眼】

身份牌？

你是什么游戏引导NPC吗？

八月腹诽着看向那个三月弥生。

“你要一起走吗？”他询问道。

“哈？”三月弥生挑了挑眉,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在这里的话，只要一天那些病人都得去三途川报道。”

“也是……”八月收回手，这个三月弥生只是潜意识里的记忆节点而已, 他只能永远留在这里。

重复无用功的每一天。

救活那些“病人”真的是正确的吗？

疯掉的话不用再面对现实不也是一种幸福吗？正是无法忍受那些痛苦大脑才会选择欺骗自己。

治好他们，然后他们就会再一次回到地狱。

隔壁实验部总是把废弃的试验品丢来这边, 明面上要他们进行救治，实际上是为了榨干那些人剩下的利用价值，进行药物实验。

同时还是为了测试三月弥生。

大概是因为三月弥生没有再把那个影响大脑的能力用在毁灭他人的精神上, 而是选择成为精神异常者的引路人。

比如告诉以为自己是向日葵的病人，“他是人类”。

人类的脊髓不会蔓延出来长成向日葵的样子。

大脑的认知错误加上篡改基因的鬼化药剂导致了错误的异化方向。

三月弥生只能和那些病人一遍又一遍强调——“你们是人类”。

但是他从来不说自己是人类，人类太弱了。

这层身份对他们不是必要的，如果不做人就能够活下去, 他们都不会犹豫。

那个组织忘记了曾经的三月弥生是怎样可恐的怪物, 并再一次试图欺骗他，却不知道被牵着鼻子走的是他们那边。

三月弥生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

八月想着都要笑出来了。

于是他朝三月弥生挥了挥手，他牵着还是小孩子的降谷零准备离开这里。

三月弥生可记仇了,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三月弥生不是君子, 但是十年也不晚。

这里已经没有“病人”了，那些都是三月弥生。

同化。

死者的大脑要是还完整, 三月弥生就能够导入新的指令激活并取代。

当然，要事先得到死者的允许。

“你们想报仇吗？”

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别人把躯壳卖给了他。

真可惜啊，老乌鸦要是没有骗他们，他们其实是不介意献上忠诚的。

三月弥生无法分辨什么道德上的是非善恶, 至少原来是那样, 他在意的只有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八月带着降谷零走了, 小孩子还依依不舍地和宫野艾莲娜说“再见”。

再见。明天也能再见。

虽然这个基地今晚就要被烧成废墟, 但是明天就会重置了吧？

八月想着，像是游戏里的副本，每一次通关之后都会重置，然后等待下一个通关者。

离开那个见鬼的地方，连外面的风都显得那么清爽。

现实中的基地当然不是一张门卡就能放人离开的，但是这里就是一张门卡就打开了出口。

说明当年的三月弥生的确是想要出去就能够出去。

他居然连自己人都骗？

哦，也可能是其他脑子没意识到。

八月原本不怎么用脑子，一向是三月怎么想他怎么做。

“等等……”八月的步子太轻快，跟着他的降谷零有点跟不上，于是对着不靠谱的大人喊道。

“抱歉抱歉。”八月敲了敲脑袋，不再回想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微笑地道歉，询问降谷零，“要我抱着你走吗？”

离开的路不是很好走，在茂密的丛林中穿行，横生的树枝和参差不齐的石块都是阻碍。

过度潮湿柔软的泥土地仿佛会吃掉行人的脚。

“我自己可以。”降谷零倔强地拒绝了八月，“你确定是这条路吗？”

“我不知道诶——”八月两手一摊说道。

“哈？”降谷零像是羚羊的幼崽一样准备一脚蹬飞这个不靠谱成年人的样子。

“我送你回家，不应该是你指路的吗？”八月解释道。

对方说的有道理，还年幼的降谷零一时间被对方的逻辑带进去陷入沉默，但是他刚刚一直是跟着八月走的。

“我以为你知道……”金发的孩子有点委屈。

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逐渐昏暗的天色还有心里对面前的人隐隐约约的抵触，降谷零绷着神经，但是再怎么说，他现在的样子都只是小孩子，心理年龄和外表年龄持平。

当然，他比一般的小孩子都要倔强、坚强一些。

降谷零不会哭泣。

“我很抱歉。”八月蹲下来，视线和降谷零持平，他玫红色的眼睛在逐渐昏暗天色里像是不详的星星那样闪闪发光。

他心想自己果然和小孩子不对付，又想到自己出任务，波本总给他错误的路线。

缺德地图都没有降谷零缺德。

但是八月还是试图哄小孩，哪怕这个“小孩”根本就不需要他哄。

自己认的朋友还能怎么办？还能绝交不成？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朋友，也是最后一次。

毕竟要拿真心才能换到真心。

没那个精力了，现在他们看谁都可能是“鬼”，很难再交付信任给谁了。

耳畔沙沙的树叶声令八月警觉起来，天黑的比预想的还要快。

“对不起，zero。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条路过来的吗？”无能的大人再一次为自己的无能道歉。

降谷零摇了摇头，只能回答：“不是这条路。”

他看着八月，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怕。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离他远点”，但是又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他并不讨厌这个人。

两种矛盾的思想在他的头颅里撕扯着，但是小孩子的思维简单直接。比起其他的，面前的八月是现在唯一降谷零可以说“认识”的人。

而且……他认识hiro。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向八月靠近。

八月像是主动被小动物亲近了一样不知所措。

你是降谷零吧？是那个把我往死里坑的波本吧？你真的不是哪只鬼变成zero的样子来演我吧？！

八月突然很想退、退、退，再大喊“你别过来啊”。

但是那是zero啊？还是幼年限定版本！

八月可耻地屈服了，就算那是真鬼，这局被刀了他也不亏。

大不了输了，他去下层再开一局。

八月内心双手合十，祈祷“愿“地狱”没有降谷零。

降谷零就看着这个奇怪的大人脸上的表情像是书上的连环画那样连连变化。

“zero，你是怎么到这边来的？”八月询问道，虽然他们不是那么在意过去的事情。

但是三月弥生不会这么容易让降谷零过去才是，哪怕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潜意识。

危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三月弥生原本是组织的人这个情报不就暴露了吗？！

“一个小哥哥告诉我的。他说认识宫野医生。”zero回想了一下。

小哥哥……八月心想降谷零对着其他人喊得这么熟练，却这么不待见他。

这潜意识里的刻板印象也太深刻了吧？！

“知道名字吗？长什么样子？他还说了什么吗？”八月有点激动，这个时期用一下排除法，除了“弥生”能够在外面跑的只有二月。

如果不是二月指得路……

不对，不会是二月指得路，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把小孩子往实验室里带？

是鬼吗？

哪边是鬼？

这个时期的降谷零和他们没有交际……不是朋友？

八月迟疑了一下。

降谷零是他们的朋友。

“我不知道名字，样子没有特殊的，黑色的头发，眼睛也是黑色的……对了他穿着和之前看见的那个大哥哥一样的衣服。”降谷零突然想起来。

“之前的……大哥哥？你是说我和宫野医生见面时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吗？”

“对，是他。”降谷零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还说了什么……‘今天不是晴天……要小心’这样的话。”

晴天……？

八月抬头看看天，黑下来的天也看不出是乌云还是白云，但是潮湿的水汽在闷热的空气中蔓延。

感觉上的确是要下雨了。

“看来要加速了。”这次八月不征求降谷零的意见了，他捞起轻飘飘的小孩子，托在臂弯里。

降谷零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住八月的肩膀。

“抓紧了，zero。要加速了！”

“诶？”

还不等降谷零发出更多的疑惑，便感觉狂风铺面而来。

“等等太快了！”降谷零微微眯上眼睛，只看见身边的景物在疯狂地朝后退去，抱着他的手很稳。

明明是看起来身材纤细的类型……

像是猎豹一样。

降谷零想着，却发现听不见对方胸膛里的心跳声。

没有心跳……

“你是‘鬼’吗？弥生……哥哥？”降谷零十分的迟疑，但还是带上了那个称谓，对年长的人直呼其名的话太失礼了，降谷零选择听宫野艾莲娜医生的话。

“谁知道呢？”八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微微侧过头，避免迎面而来的风灌进喉咙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降谷零被风卷起的几缕头发。

年幼的，脆弱的，拥有明天的。

保护好，朋友。

八月收紧手臂，他听见风声中夹杂着不正常的声音。

就算这个时候的他是全盛时期，但是还不清楚这里的“鬼”是什么强度的，不能带着降谷零冒险。

只能先离开……

“还有不要问‘鬼’是不是‘鬼’这种问题啊，zero。”八月对小孩子的警戒心无奈到叹气。

“要是觉得谁不对劲的话，先离那个家伙远远的！”八月强调道。

“可是我上次这样做的时候，hiro很难过啊……”降谷零盯着远方的黑暗和八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谁？Hiro？”

“因为hiro突然长大了，很奇怪吧？”降谷零回答。

成年形态的吗？

“你见过小时候hiro吗？”

“hiro不是和我一样大吗？我们都是小孩啊？”这个潜意识只有降谷零幼年时期的记忆。

好了。已知hiro有幼年、成年两种。

八月心凉了半截。

至于降谷零被鬼装成的诸伏景光骗了的可能性。

他们幼驯染奇奇怪怪的心灵感应和默契度有时候八月觉得他们内部脑子同脑沟通都比不上。

降谷零认不出hiro？

八月表示他宁愿相信一下世界上有人美心善三月弥生这种生物。

总之潜意识是人类意识的最深刻体现。

hiro拆分了……，也就是说。

我亲爱的朋友，你精神状态还好吗？

八月表示痛苦面具已经戴上了，做卧底的容易出心理问题，再加上长期扮演不同的人设。

希望等下不要看见波本、安室透什么的，不然他就要给外面的降谷零推荐精神科的医生了。

这是人格分裂的前期征兆啊！

可恶，醒来就会忘记的话，要怎么让清醒的自己拉波本和苏格兰去看心理医生？

八月表示他担心极了，别最后他们几个在精神病院聚会，那真的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停！停一下，我看到路了。”扑在八月肩头的降谷零锤了锤八月的背。

“什么？”八月猛地刹住，脚陷入潮湿的泥土里。他有些嫌弃地抬了抬脚，甩掉沾在鞋子上的泥土。

红褐色的泥土？

“我是从这边进去的，从这边再往外面走一点点，就是我遇到那个人的地方。”降谷零指了指写着【闲人免进】的白色牌子。

不对劲……是血腥味。

八月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