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廷执对林廷执之所言,持较为乐观的态度,可是唯独陈禹却是没有开口说话。
张御看了一眼,他不难感觉出来,这位首执似是另有想法,他也是若有所思。
此刻炼空劫阳已是距离清穹之舟照影越来越近,就在诸廷执各自催运法力,再差一点就可将炼空劫阳拖入清穹之舟时的那一瞬间,张御忽然一道难以言述的感觉落入心神之中,与此同时,天地万物都是陷入了顿止。
可以见到,此刻一只纯粹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大手,正从不知来处探伸出来,其所过之处,清穹之气纷纷必然,自行分散,此手落下之后,便将炼空劫阳拿住,看去准备将此摄拿而去。
张御看着这一幕,顿时无比直观的见到这来自于上境的伟力,一时只感有无数道法在心神之中无法抑制的涌现出来,并似是他在牵引他往大道深处而去。
寰阳派的上层修道人,同样存在着一种恶意,而且是一种无意之中恶意,并且已然是成了道的一面。他知道这么下去定然不妥,立刻意存高渺之地,以道驳道,顿时守住了心神。
实际上这等景象在场也唯有他与寥寥几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能看到,其余人无一不是陷入顿止之中,哪怕是世间恢复了流转,也无从知晓到这里的变化。也即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从世间抽离的,不存在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陈禹向他传意道:“张廷执,你且随我一同去见一见五位执摄。”
张御顿时感觉到,清穹之气一阵翻腾,似是在顿止的一切之中唯一可作变化之物,并且带着的气意指向了一处所在,也在这个时候,似是得那处之反照,那等不断涌现的恶意道法从身上自然而然退去,无需他再另以道法维持。
他此刻也没有去向陈禹询问具体原因,直接就顺着此番指引而去,只觉眼前一团光亮乍开,下一刻,便见自身又一次来到了那一面无限广大的玉璧之前。
此刻心神之中还有一种奇妙感受,自己似既在寰阳世域之内,同时好像又在此间,这并不等同于分身,而是真的出现了两个相同的自身。
他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陈禹,心下思忖,这想来也是首执才有的权柄,在遇到危险之时想来也能凭此脱去。
陈禹对着那方大玉璧打一个稽首,道:“五位执摄,玄廷首执陈禹及张廷执求见。”
过了一会儿,那玉璧之中泛起通透光华,自里浮现出五位执摄仿若水墨勾勒的身影,居中那位执摄言道:“首执和张廷执到此有何事?”
陈禹再是一礼,道:“为应付元夏,玄廷这些时日清剿旧派,适才一战,堪堪已是到了尾声,只是在收缴炼空劫阳之时,寰阳背后有上真出现,现在正将那炼空劫阳收拿回去。”
左侧那执摄道:“那炼空劫阳本就是寰阳派镇道之宝,也是寰阳派三位所持有,寰阳派若灭,那自然是要拿了回去的。”
“可我以为如此还不够!”
陈禹抬起头,沉声道:“拿回劫阳,却是连那宿主关朝昇一并带了回去,可关朝昇必须诛除,不如此寰阳不算倾覆,不如此我天夏又以谈胜?”
右侧一名执摄看向张御,道:“张廷执也是此意么?”
张御略一思索,朗声回言道:“御以为,元夏威胁在前,关朝昇若不诛除,哪怕劫阳不出世,其人若在,则也是一个威胁。
且此战寰阳已败,炼空劫阳收回,既不入世,又何须宿主?留此必生事端,故是御亦同意首执之见,必当诛灭此獠,此一这战方可罢休!”
居中那位执摄缓缓言道:“两位呈言我等已是知之,此事我等稍候会有处置,两位且先回去吧。”
陈廷执打一个稽首。
张御亦是一礼,而后他感觉自身气意一阵变动,随后便见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寰阳世域之前,而在此刻,他却是看见前方那只由光芒凝聚的大手似是微不可察凝顿了一下,随后便将劫阳匆匆收摄了去。
此镇道之宝一去,周围霎时黯淡了下来,可劫阳虽走,那原先所在位置,却见到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正是那原先的劫阳宿主关朝昇!
陈禹沉声言道:“寰阳派上真已弃此人,该当除灭此人,结束此战了。”
显定道人这时神情略微复杂,方才他也是见到此中异状的,那光芒大手明明已是将关朝昇一并带走的,可随后又将之留了下来,此中发生什么,他自也是能猜得出来,他稽首道:“陈廷执,方才我与此人交手未有结果,不若就将此人交由我如何?”
其实他此刻也就是口中如此说,向天夏卖个好。他知道天夏是不可能把这等事交给他去做的,就算真让他去,如今关朝昇已经失去了镇道之宝,自己手持金砂,自也不难拿下其人。
陈禹看他一眼,又看向李弥真,道:“陈某记着两位的帮衬,也会遵守此前言诺,不过此我天夏之事,就不用劳动两位了。”
这一次他根本没准备让哪位廷执单独上前,而是待直接以清穹之气将其人镇灭。他一抬手,诸廷执便立刻祭起自身所持拿的清穹之气,向着关朝昇所在推动过去。
关朝昇这时望了望虚空深处,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然不是宿主。不过他神情之中没有现出多少意外,也没有任何恼怒,反是一派漫不经心,好似并不把这一切放上。
既然他可以将整个门派之人毫不犹豫的祭献了去,那么三位上尊此刻将他抛却,道理上自然也是一样的,故他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早就有此准备了。
他望着清穹之舟照影所在,见那铺天盖地的清光向着自己这里倾洒过来,却是不待此气光及身,身影一虚,整个人身上一道闪烁光芒,霎时便即不见。
林廷执望有一眼,回首道:“首执,此人当是遁入神虚之中了。”
陈禹看向钟、崇两位廷执,道:“可能推算出其人神虚之所在?”
钟廷执、崇廷执二人皆是一个稽首,道:“我等自当尽力推算。”
若是两个功行相近的修道人交战,想要一下寻到对方神虚之地,那还真是难以做到,非得几次打灭对方世身,才有一线机会。
不过以天夏一家之力去推算,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关朝昇是当着他们所有人之面化散而去的,其终究是留下一些痕迹的。
在场众人也是明白,关朝昇此举应该也不是为了逃避。其人在被解除了劫阳宿主身份的那一刻,当就知晓自己已然是一枚弃子了,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用处了,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为了躲去有利之所在,是为了能多杀伤几名参与攻伐他之人。
钟、崇两位廷执借助法器全力推算,在此过程中,还有一道道金光时不时在旁闪烁,这是玄廷之中那些潜修修道人一并在相助推算,并以元都玄图相互交流传递。
他们在清穹之气源源不断支援之下,用时许久,他们终于寻到了目标所在,钟廷执抬头道:“找到了。”
他把袖一挥,一支香炉落下,其中烟香袅袅上升,在众人眼中,其气烟之顶端,俨然照显出了一方神虚之地。
陈禹略作思量,道:“张廷执,武廷执,还有正清镇守,此番就劳烦你们三人往那里一行了。”
唯有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去到那里,方可铲除关朝昇,虽他也是此等境界的修道人,可他身为首执,清穹之舟仍是需要驾驭,一如当初庄首执,坐镇中枢,无法轻动,此事只能交托他人去为。
张御点了点头,他神气一转,一只灿烂无比的玄浑蝉霎时身躯之中遁出,便顺着那一股气烟往那神虚之地遁去。
武倾墟、正清道人二人亦是祭出元神,同样是寻气烟所指之地而去。
只是瞬息之间,三人只觉气意一震,便即出现在了一片神虚之地内。却见前方有一团如劫阳一般的烈光在那里滚动着,关朝昇正负袖站在此物之上。
张御此时感觉到那光阳之上产生了一股吸力,好似要牵扯自己往里投入进去。不止是他,武倾墟和正清道人亦是生出此感。
虽然炼空劫阳已是不在,可在这神虚之地,呈现的乃是关朝昇之神气,此中一切,皆是其一身道法之照显,故也有此吞化之能。
不过他们每个人道行都修炼到这等地步了,在道法之上只要不是占据绝对的倾压优势,那么只靠这些却难以拿他们如何,反而自身暴露出来了神气,却更易为人所趁。此刻他又不留世身之外,若是神气削尽,那便当真是无可存续了。
关朝昇抬目望向了三人,哂笑一声,把大袖一抬,信手拿起那只藤壶,一仰脖,将里间所有精气都是泊泊吞下,随后一把将之抛开。他语气随意道:“大道有其尽,万法有其败,不夺造化,不渡至真。今番关某就在此,与你等天夏来人做一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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