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马革裹尸（一）

王援朝他们团和师侦察连并没有参入谅山南市区的作战，他们经过短暂休整后，按照师部命令，边后撤边清剿越北残敌。

由于师侦察连是最早入越作战的先锋部队，对地理位置和战场环境比较熟悉，应友军请求，师部命令侦察连派一名排长带几位战士配合刚入越作战的友军，走小路执行搜剿任务。

3月10，李大勇与王援朝握手告别，带领一班四名战土跟随448团二营行动。由于二班长秦木牛牺牲，老兵秦闯升为二班长。一班能拿起枪战斗的仅剩下石义林、韩其弘、卫冰和鲁胜强。

3月12号夜间，他们行动到那嘎及北地区。走在最前面的李大勇突然听见山林中有动静，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刚刚示意完一班做好战斗准备，就遭遇到越军猛烈的炮火打击。

成千上万的越军占据有利地形，从四面八方将二营团团包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带队的副团长当即中弹牺牲，队伍顿时被打散，部队失去了指挥，陷入各自为战的不利境地。在敌人的疯狂进攻下，二营战士渐渐扛不住了。

激战一天一夜后，李大勇趁战斗间隙对一班几名战士说：“我们已经被包围，二营部队也打散了，要不想死在这就必须突围出去。天黑后大家跟在我身边，向东边那座大山突围。”

他指着不远处的山峰道：“只要翻过那座山就能和师主力部队汇合，大家要节省子弹，保存体力，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战场上的血腥让这些年青人不再对死神恐惧，他们神情漠然地点点头。

当二营遭到伏击时，团主力部队距离二营并不远，只是中间隔了一座大山。当他们听到枪声后，立刻判断出二营可能遭到越军狙击，而且枪声大作，说明狙击规模很大，情况十分紧急。团部立即向师部报告并请求全团救援，师指同意了请求，但驻师军工作组把这个请求否决了。

驻师军工作组组长是一名副军长，他命令被包围的二营向东分散突围，团部只能无奈地派出一连和八连前去接应。

然而驻师军工作小组低估了越军设伏力量，两个连同样遭遇到强大的狙击。由于力量对比悬殊，越军由狙击变成突击，将一连和八连分割包围。

在重兵围困中，一连连长和指导员经过支w会讨论决定放下武器。八连由副连长王立新带队，他们表现的非常英勇，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顽强奋战，直到最后一刻。

王援朝的部队距离伏击地点并不远，突然在夜晚听到这样密集猛烈的枪炮声，他立刻意识到有部队遭到伏击。出于军人的使命感，他立即向团部报告并请求前去支援。但团部并不清楚当前情况，只允许他们派出小股部队进行侦察。

王援朝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因为大勇和石头都在那个方向。几经思忖，他决定亲自去看看。但指导员马钰极力反对，反对的理由主要有两点：一是做为营部最高指挥员亲临险地，如遭不测将会给全营军心士气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当然这只是官面话语，实际上是为援朝个人安危着想。二是违反纪律，擅离指挥岗位，弄不好要受处分。当然这些话也是为了吓唬援朝，劝他打消这个极其危险的念头。

但王援朝决心已定，准备只带几名战士出发。马钰拗不过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要去也行，把侦察排带上，否则我绝不答应让你孤身犯险。”

援朝摇摇头说：“敌情不明，如果我们把整个排拉上去，万一陷入包围之中，那是对全排战士生命不负责。再说人多目标大，反而不利于行动。我先去看看，摸清敌人情况，争取在明天拂晓前追上你们。”

这回马钰坚决不让步，非要援朝带上侦察排。几经磋商后决定从侦察排中抽调骨干力量，组成一个强悍的尖刀班。

临行前马钰拍拍援朝肩膀，低沉地说：“保重，明天我们拂晓见。”

……

天渐渐黑了下来，一阵电闪雷鸣后，天空中下起黄豆般大的雨。雨水冲刷掉了战场上的血迹，浇灭了弥漫的硝烟。

趁大雨滂沱之际，李大勇和他的四名战友边打边撤，向大山靠近。

但他们撤退的路早已经被越军切断，敌人占住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地用猛烈的弹幕封锁了他们的去路。

李大勇抹去脸上的雨水，越是在危险时刻，他越显得冷静。经过简单的判断，他示意战友们匍匐前进，向一处小树林进发，这地方的火力点明显比其它地方要薄弱。

好在天黑，又正逢暴雨。越军视野模糊，看不见眼前情景，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盲目开枪。这让这帮侦察兵有了可趁之机，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敌人暗哨，一直摸到越军最后封锁线才被发现。没等敌人反应过来，李大勇一跃而起，大吼一声：“冲啊！”

四名战士奋起余勇，就像旷野上的饿狼，瞪着血红的双眼，嘶吼地扑向敌人阵地。经过三、四分钟短兵相接的激战，终于把敌人的防线撕开一道小口，杀出一条血路。

越军经历短暂的阵痛后，立刻组织强大的火力紧追不舍。山林中枪声大作，漫天飞舞的弹雨将枝叶打的七零八落。

李大勇和鲁胜强不幸被流弹击中，两人均是腿部中枪，若不是战友拽着他们跑，早已被敌人追上。卫冰一只耳朵被子弹打掉半边，韩其弘左手中弹已然抬不起来。受伤最轻的是石义林，子弹贴着他脑门而过蹭破一点皮。

在敌人的狂追猛打下，五名战士终于登上了山顶。疲惫不堪的他们以巨石为依托，扔出几枚手榴弹，暂时压住越军的进攻。

李大勇问鲁胜强：“还跑的动吗？”

鲁胜强摇摇头，望着排长坚毅的脸，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跑了，你们突围出去，我来阻击。”大勇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信件塞给石义林。

鲁胜强轻笑道：“我和排长在一起。”

卫冰大声嘶吼：“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大家一起活。”

韩其弘漠然地说：“这些天我们跟死神不知打了多少回交道，难道还怕他不成！我也不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石义林道：“能走就走，不能走咱们就跟越南鬼子拼命。”

他对卫冰和韩其弘说：“我来背排长，你们俩架着鲁胜强，跑到哪算到哪。能活下来最好，活不下来咱们兄弟二十年后还是兄弟。”

李大勇轻喝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如果大家都死在一起，谁还会知道我们经历？活下去的人要告诉世人，我们个个不是孬种。大家不要婆婆妈妈，把你们多余的子弹和手榴弹留下来，这是命令。”

他又对石义林说：“石头哥，告诉家里人，我没给家里丢脸。给爱珍捎个信，叫她不要惦记我。你要是能活着回去，就替我多照顾她。”

石义林哽咽道：“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块。”

李大勇突然发怒：“你这人就是不知轻重，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在这哭哭啼啼！”

他拔出手枪对着自己的脑门说：“如果不想看到我现在死就快滚！”

石义林怔了怔，望着大勇绝断的眼神，心中顿生恐惧，害怕他真的会扣动扳机，连忙摆手道：“别……好，我们走。你们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带人回来的。”

三人默默把眼泪藏在肚子里，转身隐入莽莽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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