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知疼着热

小宝心里惦记蔡叔发的糖果，把棉被扔上床就急不可待地要拉何秀回家，却听铁蛋跟五一说：“放马场那个湖今天起塘，估计现在没人管，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捞些小鱼小虾。”

刘五一对抓鱼情有独钟，立即说：“行。对了，怎么没看见石头？”

“他和他哥到姥姥家去了，”婷婷回答：“明天才能回来。”

小宝听说要去抓鱼，觉得鱼比糖要好吃，嚷道：“我也去。”

铁蛋说：“好，大家一起去，我去喊一声狗子。”

翠翠却说：“喊他做什么，回头他又抱着那小不点出来，吵的人要死。”

“那小家伙长得倒是挺可爱，就是太认生，拍个巴掌都会哭。”许婷婷嬉嬉直笑。

五一问国强：“老表，你去不去？”

国强道：“抓鱼我是能手，当然要去。”

“我去喊狗子，回头在槐树下集合。”铁蛋率先跑出去。

刘五一从舅妈那要了个篮子，带着大家出门。铁蛋和狗子已经在槐树那等候，手上还抱着个小孩。那小家伙看见一群人走过来，忙把头躲进他舅舅怀里。

翠翠老远就喊：“你还真带你外甥去呀，就不怕他冻着？”

狗子笑道：“带着他还抓个屁鱼，你们先走，我把他送到我奶奶那去。”

“那你快点。”五一大踏步往前赶，他怕塘干后人多鱼少，去晚什么也捞不到。

这些大孩子脚步快，连走带跑，渐渐把小宝他们甩远。好在他们认识路，也不着急去追赶。

走到半路，代敏忽然捂着肚子对刘霞说：“我想上厕所。”

刘霞看看四周说：“这里没有厕所，你上菜地里拉。”

代敏快步顺着霞指的方向跑，躲在菜地边一颗大树后面，兀自不放心地喊：“你等一下啊，我很快就好。”

刘霞等了一小会儿，见小宝和何秀走远，顿有些着急，喊道：“表姐，好没？”

“马上就好。”

刘霞又说：“我在前面慢慢走，你解完手就顺着路追我。”

等代敏系好裤子出来，那还有他们踪影。顺着路往前追了上百米，却有个岔路，她怕走错，又往回走，可总觉得这回去的路跟来时的不一样，转了几圈后彻底迷失方向。她胆子小，见到人也不敢问，就在那路上瞎转悠，越转就越害怕，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这人慌了神，也没去留意脚下的路有坑。一脚踏空，扑通摔倒在地。崭新的衣服被撕开一道小口，手掌也渗出血来。眼泪顿时刷地流下来，可又不敢哭出声。疼痛、害怕、无助、还有心疼衣服等各种感觉都涌上心头，低着头坐在地上无声抽泣。

“小妹妹，怎么啦？”有个人拍拍代敏肩膀。

代敏惊恐地往后一缩，畏惧地抬起头，原来是在槐树下抱小孩的哥哥。心里就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梨花带雨地说：“我迷路了，还摔了一跤。”

狗子也认出她，蹲下身问：“摔哪了？让我看看。”

代敏伸出手掌。

“呀！出血了。”狗子用手指抹去伤口周边的泥土，笑道：“还好，只是破点皮。”

他把伤口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掏出手绢包扎好后笑嘻嘻地说：“哥哥给你吹的是仙气，保管不会再痛。脚没伤吧？能站起来吗？”

代敏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

狗子掸去她身上的灰，笑道：“他们也真是的，怎么把你一个人撂在这儿？走，找他们算账去。”拉着代敏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往前走。

代敏时不时看看新衣裳被撕破的口子，心疼的不得了，泪水又如珍珠般往下掉。

况小明见她一边抹泪一边瞧着破衣服，心里暗自好笑，这个小女孩哭都不带出声的。当即说：“你那衣服只是脱了线，待会让小宝妈替你缝，保管跟新的一样。”

“真的吗？”代敏听说还能跟新的一样，脸上立刻布满笑容，跟春天绽放的花一样，只是脸上兀自还挂着泪珠，欢喜地说：“这是我爸给我做的，连我哥都没有。”

两人来到湖边，只见湖里站满了人。大家都赤着脚，挽着裤腿，在那泥巴里摸索搜寻，时不时有人捉住一尾巴掌大的鲫鱼上来。狗子立即脱去鞋，也加入到摸鱼大军中，边摸边对五一说：“你们只晓得摸鱼，差点把你小表妹弄丢了。”

五一刚抓到一条小鱼，听到狗子的话后忙问：“她没事吧？”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把手蹭破了点皮。”

国强听说妹妹摔跤，赶紧把泥巴手在水坑里荡了荡，走到岸边拿起代敏的手看了看，心疼地道：“你不是和霞在一起吗？怎么走丢了？疼不疼？”

代敏摇着头说：“不疼。就是新衣服破了。”

她也要脱鞋下去，国强阻止道：“手都伤了还下去干什么！就老实在岸上待着，待会哥给你抓一条大鱼上来。”

到傍晚时分，五一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收工，把鱼按人数分了。铁蛋找根细树枝，把他和翠翠的鱼穿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赶。

龚丽君依在门口张望，往常这个点两个孩子早该回来吃饭。正在心焦的时候，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从巷口转进来，立即责备道：“你们又到哪儿疯来？瞧这一身泥，还不快去洗洗。”

蔡茂盛已经把饭菜弄好，听到龚丽君的叫声忙跑出来看。见两人脸上东一处西一处都是泥巴，乐道：“是不是掉沟里去了？跟花猫一样。”

翠翠兴奋地说：“我们去抓鱼了，有七、八条，你看这条还在动。”

丽君直催促：“快去洗，快去洗。铁蛋是男孩子，下湖摸鱼也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子摸什么鱼，真是疯丫头。”

翠翠撅着嘴说：“好多女孩子在摸，又不止我一个，不信你问哥？”

茂盛笑道：“快去洗吧，饭菜都凉了。”

铁蛋和翠翠你争我抢地在卫生间洗净出来，看见爸把鱼洗净后放在盆里养。

翠翠立即蹲在盆边，用手拨了拨几条翻着肚皮的鱼说：“这是我和哥的劳动成果，拿市场上卖要值不少钱吧。”

蔡茂盛道：“大概要七、八毛吧。”

“爸，跟您商量个事。”翠翠涎着脸说：“我们老师说sh主义是按劳分配，gc主义是按需分配，你看我和哥都付出了重大的劳动，是不是也要适当给我们点奖励？也不多要，就五毛吧。”

蔡茂盛呵呵直笑，刚说要给，龚丽君却说：“要给可以，咱们先算算账，你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都要花钱。要你们现在还钱不现实，就用劳动来补上吧。待会吃完饭碗归你洗。”

翠翠嘟着嘴小声和蔡茂盛说：“我妈就是小气，亏我还出钱替你们布置新房。”

龚丽君耳尖，听到女儿的话忙问：“房间的相片是不是你们收走了？”

铁蛋点点头。

“你收那个干什么？把它给爸。”蔡茂盛见儿子点头，以为是他收的。

翠翠道：“是我和哥一起收的，现在没了。”

“没了！”龚丽君和蔡茂盛异口同声地问：“丢哪儿去了？

“烧了。”

“烧了！”

翠翠见爸妈脸色不善，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说：“是我提议烧的，哥也同意。”

蔡茂盛苦笑：“为什么要烧了呢？收起来不就行了。”

“是我点的火。”铁蛋见翠翠一直冲在前面当挡箭牌，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身为哥哥更应该担起责任。他本不善于撒谎，要他凭空说白话，难免有些结结巴巴：“你和妈都已经结婚，还留着老相片不好。”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翠翠挥舞着手臂：“我们要埋葬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只有把过去的包袱甩掉，我们才能轻装前行。世界是宽广的，生活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们一家是和睦的。”

龚丽君给女儿样子逗乐，噗嗤一笑，骂道：“疯丫头，小说看多了吧。”

木已成舟，蔡茂盛无奈道：“你们说的有道理，烧了也好，吃饭吃饭。今天弄了个火锅，别把口水滴进去哦。”

龚丽君在心里暗赞儿子和女儿，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他们做到了。她可能不会忘记自己逝去的前夫，但绝不愿意看到现任丈夫在心里还藏着其她女人，哪怕这人已经逝去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