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冤家路窄

第二天吃过午饭，老魏头换上一身新衣，揣着那张文书，拄着拐杖就要出门。魏五媳妇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八十多岁的老人，万一有个闪失后悔都来不及，便让女儿魏蔚陪爷爷去。

两人走到大槐树下，老魏头就在石碑前坐下，对孙女说：“丫头，你上胡同里去打听打听，看你代爷爷是在发旺家，还是在李家。记住了，你代爷爷叫代钰冬。”

魏蔚不愿意一个人去，撅着嘴道：“爷爷，就几步路的事，我们一起去吧。”

老魏头摇头叹息：“爷爷老啦，这才几步路，就累的迈不动脚。”

魏蔚无奈地只得自己去，她并不知道发旺家在哪，自己脸皮子又薄，在巷口也不好意思问人。心想既然是结婚办喜事，那门口定然人多，故一路东张西望地往前走。却没留意巷子里有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玩弹子，一不小心将位小姑娘撞倒在地，忙扶起来问：“伤到哪没？”

代敏畏惧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把身子往后缩。魏蔚见她没事，笑了笑转身就走。却听见后面有人喊：“喂……喂……你站住。”

魏蔚以为有人叫自己，转过身来。一位浓眉大眼的男孩，牵着那女孩的手走上前质问：“你把人撞了就想走啊？”

魏蔚道：“我问了她，她又没说什么。”

“她小孩子怕生，”国强愤愤地说：“你最起码也要看看她受没受伤，替她掸掸灰，安慰安慰她才对。”

魏蔚委屈道：“我想看来着，可她直往后躲，叫我怎么办？”

“怎么办？她是小孩子，你也是小孩子啊。”国强怒道：“你是压根就没往这上想，还强词夺理，我看你是白活了。”

魏蔚哪曾挨过这等骂，顿时恼火起来：“你个乡巴佬，自己不照顾好妹妹，跑这来撒什么野！你妹那么金贵，把她锁屋里好啦。”

国强见她骂自己是乡巴佬，心里更是怒不可竭：“乡巴佬怎么啦？没有乡巴佬，你吃屎去！我看你就是吃屎长大的。”

代敏拉着国强的手怯怯地说：“哥，我没事。你别吵架，我怕。”

小宝、刘霞和何秀也跑过来，先只是看热闹，见两人吵起来，刘霞当然要帮自己表哥，双手插着小蛮腰，横眉竖眼，娇声娇气地尖叫：“你才是乡巴佬呢，你全家都是乡巴佬，全，全，全家都不是好人。”

何秀帮刘霞，一个劲地点头：“就是，就是。”

小宝倒很有些男子气概，摇头晃脑地说：“好汉不跟狗斗，好男不跟女斗。国强哥，看她是小女生，你就大人大量放她一马。”

魏蔚又是气又是笑，暗道这是哪来的一群小神经病，难道第五人民医院没关好门？(注：市第五人民医院是专门治疗精神病的医院)

国强见代敏真没什么事，又怕吵下去吓到她，狠狠地瞪魏蔚一眼，对小孩子们说：“我们走。”

小宝却道：“等等，我那弹子还没收呢，你们等我一会儿。”

魏蔚见他们不再找自己麻烦，心里顿松一口气，转身走开。说实话，她也不是喜欢吵架的人。忽见巷子里一户人家贴着大红喜字，门口人来人往，心想肯定是这家。

她见大家都在忙碌，没好意思去问。又见一位中年人靠在墙边上吸烟，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好相处的人。筹躇片刻后壮着胆子上前，羞涩地问：“大叔，您知道代爷爷吗？代钰冬代爷爷？”

这中年人正是金良，忙里偷闲出来吸根烟，见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小姑娘来找自己爸爸，心里顿有些诧异。他也不把话挑破，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不是我找他，是我爷爷找他。”魏蔚解释道：“我爷爷在大槐树下等着我回话，代爷爷要是在这我就领他过来。”

金良看见儿子牵着女儿过来，叫道：“国强，你带这小姑娘去找你爷爷。”

国强见是与自己吵架的那位，心里老大的不乐意，闷声说：“叫霞带吧。”

刘霞立即叫道：“我们要到小宝家去看小人书。”

金良也不理会他，指着国强对魏蔚说：“你跟这小子走，他会带你去。”

代国强也不做声，闷着头转身就走。魏蔚小步慢跑，紧跟在他身后。走出巷子，国强见那爷爷岁数大，这才放慢脚步，领着人去李家大院。

钰冬见孙儿身后跟着老魏头，忙起身握住他的手说：“老哥，你怎么上这来了？”

老魏头笑道：“我来找你。”

李大娘和他也是老相识，连忙上前招呼，又支使国强倒几杯茶出来。

老魏头望着两人连说几个好，李大娘不明白他的意思，钰冬心里倒清楚的很，怕他说出些让自己尴尬的话，抢先指着魏蔚问：“这小姑娘是……”

老魏头笑道：“是我最小的孙女，快来叫声爷爷奶奶。”

魏蔚低着头腼腆地叫了声。

钰冬笑道：“眨眼间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这个……”他指着站在身边的国强说：“是我小孙子，金良的娃。”

老魏头乐呵呵地道：“在路上我就问过，我今天来一是讨杯酒喝，二来跟你说个事。”说着从怀里掏出红包递给钰冬。

“你来就来，拿这个做什么？”钰冬不肯接。

“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发旺那小子的，总不能让我空着手来喝喜酒吧。”

“你就空着手来也没人会怪你。”

“是没人怪，可我这张老脸没地方搁。快接着，再不接我就自己去给发旺。”

玹冬只得把红包收了。

老魏头又问李大娘：“大妹子，能不能找个僻静点地儿，我想和冬子单独说会儿话。”

李大娘忙道：“你们老哥俩到屋坐。”

她是闲不住的人，见钰冬和老魏头进了里屋，便拿抹布去擦那些借来的桌椅。院子里只剩下国强和魏蔚两人，一不留意两人眼神凑巧碰到一块，相互瞪一眼，又各自从鼻孔里哼一声，将脸偏开来。

翠翠和铁蛋提着满篮子的碗筷过来摆桌子，进门就看见魏蔚，叫道：“喂喂，你怎么在这？”

魏蔚见来了熟人，心头大出一口长气。暗说翠翠你来的可真及时，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待下去，可得把人尴尬死。她迎上前问：“翠翠，你在这做什么？”

“我家就在这。”

“骗谁呢，你家不是在医院吗？”

“你家才在医院呢！”翠翠故意说：“好好的要咒人住院，喂喂，你良心大大地坏。”

魏蔚笑道：“你良心也好不到哪儿去，故意歪曲人家意思，还骗人家说住在这。”

铁蛋朝魏蔚点了一下头，说：“喂喂，你好！翠翠是住在这，我们家就在那胡同里，没事过去玩啊。”

翠翠得意地说：“怎么样，没骗你吧？”

国强随铁蛋去摆桌子，小声问他：“那女的是谁呀？你们怎么不叫她名字，老喊她喂喂的。”

“是翠翠的同桌，她的名字就叫魏蔚。魏国的魏，蔚蓝天空的蔚。”铁蛋拿手指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给国强看。

国强噗嗤一笑，声音有些大：“还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魏蔚听到国强笑声，朝他狠狠瞪一眼，咬牙切齿地跟翠翠说：“那臭小子肯定是在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