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水炸弹

熙熙攘攘的梅苑食堂里。

宋漪露握着手机，等待段昭燃的答复。

段昭燃定定地看她一眼，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促狭。

他暗自忖度，开口道：“不用了，我可以吃别的。”

“别啊。”宋漪露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曲起指节捏了捏手机。

“这份砂锅粉我都买了，不吃多浪费。”

宋漪露循循善诱道，“段同学一看就是勤俭节约、环保先行的人，肯定会收下这份砂锅粉的，对不对？”

段昭燃见她递过来自己的手机，更加确信她想要做什么。

有点小聪明，可惜都花在搭讪男生的身上了。

段昭燃遇见宋漪露短短几面，每次她身边的男伴都不一样。

男人如衣服，对她这种千金小姐而言，也许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他没有时间精力陪她玩这种游戏。

段昭燃面色冷然，没有接过宋漪露递来的手机。

一旁的章超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一圈，笑了笑。

“既然这哥儿们不要，那这份砂锅粉给我吧，我也还没吃饭呢。”

章超掏出自己的手机，面露期待地望向宋漪露。

“露露，你一直没通过我的微信验证。你加我一下，我把钱打给你！”

宋漪露闭了闭眼，终于知道什么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早就拒绝过章超好几次，可他一直像粘腻的口香糖般缠着她。

宋漪露见段昭燃早已去隔壁的窗口打饭，郁卒地说：“我突然又想吃砂锅粉了。”

她接过食堂阿姨打包好的砂锅粉，快步向前走。

章超却追上来，继续朝她喋喋不休。

“露露，我们一起吃吧。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宋漪露停下脚步：“不好意思，我和舍友准备回宿舍吃。”

她看了一眼早就打包好，站在食堂门口等她回去的舍友们，对章超说：“你以后别在这儿等我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只把你当作同学。如果你再这样，我们连普通同学都做不成。”

章超无动于衷：“你只是现在对我没感觉，久了你就会知道我和你是最般配的！”

苍天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普信男吗？

还是带狗皮膏药性质的那种。

宋漪露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别再跟着我了！”

她眉目冷淡，清越的声音里带着**的味道，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宋漪露素来追求者很多，每次她都委婉地拒绝别人，能发好人卡就不扮黑脸，但这个章超着实没有眼力价。

缪欢她们站在不远处，不禁看傻眼。

蒋贝贝摇头感慨：“果然，自古红颜麻烦事儿多。”

缪欢点头应和：“美女实难。”

直到章超灰溜溜地离开，宋漪露走到她们身边，舍长方星就文绉绉地开口。

“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露露……做得好！直接出击才是硬道理，对他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宋漪露点点头，四人拎着打包袋一路回到宿舍，边聊天边吃饭。

半晌，她们却被缪欢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声音，惊得天灵盖都快被掀翻了。

“卧槽！最新校花评选出来了！”

缪欢激动地尖叫，手里的筷子都握不稳了，“露露，你被评为新一届的校花！！！”

宋漪露吸溜砂锅粉的动作一顿，表情有点懵。

她根本不知道有校花评选这件事。

这事得追溯到宋漪露刚入学参加军训那会儿，那日她穿着军绿色的迷彩服，在阳光下莞尔回眸，被路人抓拍下这一幕。

照片里的她面容瓷白透亮，眉眼间带着万种风情，明艳恣意，令人一见难忘。

这张照片随后被放上滨城大学的校园论坛，直接屠了大半个版面。

论坛上的人更是凭借排山倒海之力，将宋漪露一举推上了校花的宝座。

缪欢津津有味地刷了下论坛界面，说：“这届校草又是云霄学长蝉联了！”

云霄学长？

宋漪露在脑海里搜刮许久，最后才隐约记起她们学校确实有这么个人。

新闻系的云霄曾在宋漪露他们这届新生入学时，作为学生会主席在迎新大会上演讲。

是滨城大学里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只不过……

宋漪露嘟囔：“这学校明明有比云霄更好看的人。”

如果评选校草的话，以段昭燃的颜值绝对力压云霄。

只不过段昭燃在校内的知名度不及云霄，作为大一新生的他为人低调，从不参加任何学生会社团活动，也不担任班干等职位，一心一意只当打工人。

但即便如此，他的神颜也是藏不住的。

不少同学想偷偷拍下段昭燃的俊朗容颜，供上论坛让人瞻仰。

可惜段昭燃不爱拍照，每次发现都会让同学将他的照片及时删除。

但也有漏网之鱼。

这次段昭燃被偷拍下一张很模糊的照片，凭借这张糊照登上了校草评选榜的第二名。

缪欢盯着论坛界面的照片，越看越觉得熟悉。

“露露，这不是刚刚和你在食堂说话的那个帅哥吗？”

蒋贝贝八卦地凑上去看：“欸还真是他！他本人长得超帅的，这照片根本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啊！”

蒋贝贝看了眼宋漪露，头上顶着多年磕CP的灵感触角动了动。

“露露，你和这位段同学很熟吗？”

“不熟，还在追他的阶段。”

宋漪露慢条斯理地开口，惹得蒋贝贝呛了一声。

她很庆幸自己没在喝奶茶，不然得喷一脸。

一旁的缪欢突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蒋贝贝唬得吓一跳：“欢啊，就算露露这种大美女要倒追人，你的反应也不用这么大吧？”

“不是，我钱包丢了。”

缪欢急得挠头，“我好像把它落在文清楼了……”

窗外呼啦啦地吹进一阵冷风，夜色沉沉，透不进一丝皎白月光。

文清楼最近闹鬼啊……

她们的心里生出一股诡异感，脊背微微发凉。

舍长方星抿嘴道：“我等下吃完饭得和同学去图书馆学习。”

“我爱豆的综艺播了，我还是留在宿舍煲综艺吧。”

蒋贝贝抱紧自己的爱豆抱枕，瑟瑟发抖。

缪欢目光哀怨地望向宋漪露，语气里带着恳求。

“露露，你陪我去拿钱包吧。”

宋漪露叹了口气，朝她应好。

她俩去班长那儿拿了实验室的钥匙，没理会班长那沉重的表情和让她们一路走好的话语，疾疾地赶到了文清楼。

彼时文清楼里空无一人。

冷风嗖嗖地吹过漆黑狭长的走廊，显得阴森森的。

宋漪露陪缪欢在植物实验室里找到她的钱包后，刚踏出实验室的门，就听见不远处随风飘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女声。

“好像有人在哭。”宋漪露细眉微拧，循声望向走廊的尽头。

缪欢拽紧她的胳膊，紧张得牙齿打颤。

“该不会是……那个女鬼吧？”

宋漪露眉心深蹙，仔细听的话，凄惨的哭声里裹挟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清晰而诡异，撞击着她们的耳膜。

宋漪露定了定神，心说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

缪欢见她移动，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赶紧上前拽住宋漪露的手臂，忍不住推搡。

“露露，别去了，我们快走吧。”

仿佛听到教室外的动静，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宋漪露眉心一动，立刻倾身上前，推门而入。

昏暗的光线倒映进她的眼里，鼻尖嗅到一股废弃教室独有的老旧灰尘味。

一道长发女生的身影在黑夜中晃了过去，从后门快速溜走。

由于跑得匆忙，她的身上掉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宋漪露追了上去，那人早已跑远。

可她看见了那人的侧脸。

那是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神情幽怨，满是泪痕。

宋漪露望向地面，地板上躺着一把尖锐的小刀。

是那个女生留下的。

木黄色的刀柄被摩挲得光滑，泛着浅浅的旧痕。

尖刀上锈迹斑斑，在幽暗的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看上去有些瘆人。

应该是那人用这把小刀在桌椅上割划，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显得诡谲恐怖。

宋漪露暗自忖度，缪欢凑上前来拽紧她的手臂。

她止不住地害怕：“露露，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好诡异啊……”

“好。”宋漪露将小刀收好，压下心头的疑窦，和缪欢一起离开。

隔天下课。

宋漪露和缪欢就将这事汇报给辅导员。

两人踏出教师办公室，刚穿过走廊，就看见学生会的干事正在更换宣传栏的海报。

“露露，那不是段昭燃吗？！”

诺大的海报上赫然映现着段昭燃那张清癯的俊脸。

就读计算机系的他刚刚获得滨城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冠军，照片中的他手执奖杯，身姿挺阔落拓。

缪欢不禁感叹：“果然上帝为人打开一扇门，就会附赠豪华独栋大别墅。段同学不但人长得帅，连专业都这么牛逼！”

“……”

“你看他那张禁欲系的脸，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要靠才华。”

宋漪露微弯唇角，想起段昭燃的脸、他的手。

他那双纤细冷白的手，摇壶调酒时格外惹眼，敲起键盘来肯定也很带感。

她的目光落到比赛奖金一万元那栏，不禁顿了下。

她记得段昭燃为人低调，从不参加任何学校活动。

他是为了奖金才参加这个比赛，连自己最不喜欢的拍照环节也照单全收。

他就那么缺钱吗？

宋漪露陷入沉思，待到夜幕降临，她来到了学校附近那家顶级会所的酒吧。

谢北阳正倚在卡座里喝酒，一见到她倍感新奇。

“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啊！最近我们请都请不来您，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

“少贫。”宋漪露睨向他，“你们学校离滨大就五分钟的车程，你自己在宿舍里顾着打游戏不来给我请安，我都没说你。”

“是小的错了。”谢北阳识相地说。

宋漪露环顾四周，谢北阳作为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她在找什么。

他开口：“别看了，人今天没当差。”

“我又没说来看谁。”宋漪露坐到卡座上，倒了杯威士忌。

她刚轻啜了口，就见坐在她旁边的一对情侣正在忘情打啵，发出尽兴的媚软浪声。

宋漪露忍住踹他俩的冲动：“你俩能不能去别的地儿。”

“就是，别虐我们单身狗啊。”谢北阳也觉得辣眼睛。

男生搂着一旁的女朋友，痞笑道：“你俩青梅竹马，要不也凑一对？”

谢北阳终于踹了他一脚：“放肆，你这是大逆不道！”

“……”

“我们公主也是你能调侃的。”

谢北阳朝宋漪露堆起满脸笑容，“露露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爸爸，是这滨城最大的王！”

“滚。”宋漪露懒得搭理他。

半晌，他们三人去舞池跳舞。

宋漪露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刚倾身拿起酒瓶，就感觉臀部底下硌到了什么硬物。

她摸索了下，掏出一小盒——计生用品。

宋漪露扯了扯额角，心说这小两口真有意思，随身带套也不藏好点。

她一手抓着酒瓶，一手捏着那盒安全.套，路过的人望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宋漪露迅速将手里的小盒子收进衣兜藏好，打算待会儿还给他们。

她今晚没吃饭就来酒吧，灌了几杯酒下肚就觉得饿了。

半晌，宋漪露点了些下酒菜和烧烤，睁着微醺醉眼，想给牛肉串多下点辣椒粉。

谁知一个没留神下多了，辣椒粉呛得她鼻酸，差点迷了眼。

谢北阳回来时就看见宋漪露这副醉得迷迷糊糊的样子。

他赶紧坐到她身边，帮她吹眼睛：“你要下辣椒粉跟我说啊。”

谢北阳纳罕，这个家果然不能没有他。

段昭燃走过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宋漪露和谢北阳两人的身子贴近，就像在接吻。

“你们要的酒来了。”

男生冷冽的嗓音像寒冬里掺着碎冰的清泉，涌进耳朵里。

宋漪露醉醺醺地抬眼，这才看清段昭燃的脸。

刚刚谢北阳见段昭燃来到酒吧，立刻指定他送酒过来。

他见宋漪露好点了，朝她压低声音：“你看我上道吧，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抓紧机会，我先撤了！”

谢北阳撒欢似地继续涌进舞池，卡座处只剩下宋漪露和段昭燃两个人。

眼见他将一排深水炸弹端到酒桌上，宋漪露站起身，看向他：“你今天不是轮休吗？”

段昭燃眸色沉邃：“你很关注我？”

“不可以吗？”

宋漪露朝他走近，脑袋受酒精作用晕乎乎的，连带着身子也摇晃了下。

段昭燃下意识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防止她跌倒。

伴随“啪嗒”一声，宋漪露衣兜里有什么东西随之掉落下来。

段昭燃垂眸望去。

一盒红色包装的计生用品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