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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把酒话桑麻

作者:梨子甜甜 字数:10246 更新:2023-02-16 13:40:54

许怀谦又在咳嗽了!

“可是……”王婉婉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许怀谦敛下眼,“灶房里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王婉婉没话说了,拿着燕窝去厨房炖了。

许怀谦半闭着眼飘着回房的时候,陈烈酒正在屋里穿衣服,见他这样,笑了笑:“要不要再睡会儿,待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许怀谦寻了根板凳,坐在桌边,打着哈欠,揉了揉太阳穴,强行睁开眼,慢慢翻开桌上原主的书,“我看会儿书就好。”

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趁原主记忆还没有彻底散去,他得把书里的知识和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让它彻底成为自己的。

为考秀才打一下基础。

陈烈酒张了张口,原本想说,你也不必这么努力,做个样子就行,家里又不指望你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

转念一想,他这样说,未免也太打击许怀谦的自信心了,这不明晃晃地说他不行吗?

原本他身体就比常人虚弱,要是还不让他读书,会让他觉得自己太一无是处。

万一自暴自弃,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陈烈酒站在许怀谦的角度想了想,没把这番伤人的说出来,转而崇拜地说:“我相公这么努力,一定可以考中一个功名回来,让村里人都羡慕我找了个好夫君!”

刚看了几页书,全都是些文绉绉的古文,还没有沉浸进去的许怀谦听见陈烈酒这番崇拜的话语,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

要是他考上个举人、进士什么的去当个官,陈烈酒从村里人嫌狗憎的恶霸,变成村里最令人羡慕的哥儿,那光景该有多美妙?

瞬间,许怀谦的斗志就被击起来,原本只想考个秀才装装样子的他,突然觉得考进士也很有趣。

就像他当初不想进娱乐圈,跑去当公务员,为国家添砖加瓦一样。

换了个时空,他对这里的归属感不高,没有为皇帝打工,报效于他的想法,但要是为了陈烈酒感觉又不一样了。

有了目标的许怀谦顿时觉得文绉绉还没有标点符号断句的古文看起来那么吃力了。

融入进去,其实也挺好理解。

他这一看就看了近一个时辰,直到陈烈酒端着炖好的燕窝进来,他才放下书籍。

“刚好放凉了,”两人几乎是同步的,陈烈酒觉得他们还挺有默契,笑着问,“先吃点东西歇歇眼?”

“好。”许怀谦接过碗,见自己满满登登一碗燕窝,而陈烈酒那碗除了汤什么也没有,喝了一口燕窝,也不作声,顾左而言他道,“你的头发好像有些松散了。”

“是吗?”陈烈酒伸手去碰了碰头。

“别动,”许怀谦制止了他,“你一动,就全乱了,我给你弄吧。”

“好吧。”陈烈酒没有怀疑其他,凑到许怀谦面前,让他帮自己整理头发。

许怀谦取下他那根旧到都快看不出颜色的发带,趁机从怀里取出昨天在胭脂铺子买的那根颜色鲜亮的红色发带绑在他头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虽然他们只结了发还没有成为夫妻,但此刻许怀谦的心情跟这句话是一样一样的。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希望不要被辜负。

“好了。”

系好发带,许怀谦将那根旧的随手搭在桌沿上,陈烈酒转过身看到他用旧了的那根发带并没有绑在头发上,摸了摸头发上不一样的发带触感:“你给我绑的是什么?”

“也是发带。”

扯过发带尾端一看,一抹漂亮而精致的鲜红映入眼帘,陈烈酒见过,是许怀谦昨儿磨着胭脂铺子的老板,磨了好久才卖的。

非买品,得在铺子消费十两以上的客户才能有。

而许怀谦为了这根发带磨碎了嘴皮子,昨儿他还在想,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做什么,红色并不适合他。

没想到是给他买的!

是了,早该想到的,家里除了他,没人爱穿红,也只有他衬得起这红色。

陈烈酒想到这里,唇角眉梢都在飞扬,这还是他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收到如此有心意的礼物。

许怀谦看他表情喜形于色,知道他多半是喜欢的,但还是盛了一大汤匙的燕窝喂他:“喜欢吗?”

“喜欢!”陈烈酒不设防地吃下,愣一下,翘着唇角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愉悦,“我会好好珍惜的。”

不管是人还是发带,他都会好好珍惜的。

陈烈酒换了根新发带,不出片刻,陈家的其他两个人都知道了。

王婉婉捂嘴偷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陈小妹巴拉了一下,许怀谦给嫂嫂买了面脂,给大哥买了发带,虽然也给她买过糖,可糖不是她最需要的。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守着许怀谦有空或者自己愿意,她得主动出击。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巴巴地走到了许怀谦面前,许怀谦翻了一页书,当没有看见。

“……喂。”陈小妹张了张口,想提醒许怀谦她来了,但看许怀谦认真看书的模样,又觉得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收了收声,将鸡蛋篮子放在桌边,噗嗤吭哧地爬上板凳,坐在许怀谦侧边的桌上,撑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许怀谦看了几页书,被她那双滴溜溜的眼睛看得好不自在,只好放下书问她:“有什么事?”

见许怀谦终于注意到她了,陈小妹的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说出来意,怕许怀谦又丢个似是而非的你猜,让她猜,又转变了主意:“我请你吃鸡蛋。”

说着就把藏在怀里的一颗水煮蛋取了出来,递给许怀谦。

许怀谦没接,一脸不相信她是来请他吃鸡蛋的,陈小妹挠了挠头,又换了个策略:“那我请你吃鸡?”

许怀谦合上书,叹了口气:“你舍得?”

“舍不得。”陈小妹一脸肉疼,她的这六只鸡都是母鸡,养了一年多,现在下蛋下得可勤了,要是给许怀谦吃了,就少了好多好多鸡蛋,得不偿失。

不过她再肉疼还是颔首道:“要是你想吃的话,杀一只也可以。”反正他做菜好吃,**也应该不差?

只要做的好吃,也不算是亏待了她的鸡。

陈小妹这样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许怀谦没说要吃她的鸡,转而问她:“我是谁?”

陈小妹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就是你呀。”难不成你还能是别人?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许怀谦继续问她。

陈小妹顿时不说话了,她心眼小,还有点记仇许怀谦当初骗她的事,不想叫他二哥。

叫了岂不是说明她认输了!

陈小妹死活不开口,许怀谦也不催,慢慢又把书拿起来,翻到他刚才看的那页,模棱两可地说:“听说这孵小鸡可以不用母鸡,只需要有鸡蛋就行了,一年四季,想什么时候孵就什么孵。”

那她只要有鸡蛋,一年光是卖小鸡都能赚很多很多钱了。

陈小妹算了一下,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鸡蛋,而一只小鸡可以卖三文钱,一文钱就能挣五文钱,五倍的利!

算术有点绕脑,没读过书的陈小妹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算错后,抬头向许怀谦望去,刚想给他说,她发现的财路,结果见许怀谦又低着头看书去了,一副根本就不在乎的模样。

陈小妹瞬间就,好气哦!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一个挣钱法子,人家随便动动嘴皮子,动动脑子就能把钱挣了,偏偏人家还不在乎。

陈小妹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啊,她也好想好想挣钱啊,挣了钱她就能吃一个鸡蛋扔……再吃一个鸡蛋,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大哥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山里打狼了,打狼多危险啊,一个不注意被狼咬了。

陈小妹看了眼许怀谦,就会像他父母一样,好几天了都没人发现,最后还是大家伙进山搜山找到他父母的衣物残骸中有狼毛,才知道是被狼咬死的。

但是要挣钱,就得叫许怀谦二哥。

陈小妹在心里各种给自己做心里疏通,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就是叫声二哥,又不会掉一块肉,钱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于是,久久没等到陈小妹开口,又低头看书去了的许怀谦,就听到了一声甜甜的:“二哥!”

他抖了抖书,侧过头去看陈小妹,陈小妹也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他:“二哥。”

第一声叫出口后,后面就彻底没了心里负担,叫得要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二哥,现在你可以教我怎么孵小鸡了吧。”

“你放心,我不收你鸡蛋钱,卖了钱,我还分你一半,不让你吃亏!”

小小年纪还知道拉技术入股了。

许怀谦想了想,昨天挣的钱买完东西还剩四十八两,加上原本家里还剩的十七两不到,现在家里还有接近六十五两的存银,看似多到他们一家子都能在这乡下养老了。

但一想到他那高昂的医药费,也不过只够几个月的,瞬间就紧迫了起来。

原本他想抄书自给自足来着,可昨天他们去书铺问了一下。

一本只有千字的小儿开蒙书,抄下来除去笔墨纸砚钱,至多就只能赚个几文钱,字多的科举书,倒是赚的多,可一本差不多就要抄一个月,还得字迹工整,没有涂改才算过关,算下来一月至多挣个两三百文。

还不够他一颗药的药钱。

他们也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或者等着下次再去哪儿出个注意,挣个大的,这么好的事,想也不可能天天有。

这次能挣到钱,纯粹是因为陈烈酒和盛源钱庄掌柜的熟识,要是换个人,人家连听你讲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就把你给轰出去了。

想要有钱不能光节省,还得想办法开源才是,种地收成太慢了,做吃食他怕他还没挣到钱,自己先折了,或许这搞养殖是目前最适合他的了。足不出户,还有现成的合伙人。

许怀谦看了眼满眼希翼地望着他的小萝卜丁陈小妹,正好他手上这本书也看得差不多了,可以活动放松一下。

他放下书,朝陈小妹笑了笑:“行吧,你去拿蜡烛过来,我教你。”

“耶!”陈小妹开心地蹦了一下,哒哒地跑去翻蜡烛了。

打道回府的路上,许怀谦想了想,又去肉摊子割了两斤新鲜猪肉,吃不上酒楼的肉,自家的肉总是能吃上的。

猪肉十三文一斤。

要是只要肥肉还得多加一文。

猪肉价贵,寻常百姓不常吃肉,偶尔吃一次,也是挑肥的沾沾荤腥,肥肉就比猪肉贵一点。

许怀谦觉得他们这一家,小的小,病的病,受伤的受伤,还是不要在嘴上省的好,买了一斤五花,一斤肥肉,又挑了些三文钱剃得干干净净的棒骨。

可惜来得晚了,猪板油早被人买走了,不然还能买一板回去炼猪油。

猪油炒菜也香。

许怀谦在买肉的时候,陈小妹眨了眨眼睛,想着她要是再不开口的话,等下就回家了,要是有什么需要买的,就只能等到下次来城里了,狠了狠心,哒哒上前扯了扯许怀谦的衣服。

许怀谦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仰着头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说你会孵小鸡是不是真的?”这事在她心里憋两天了,再不问她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许怀谦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怪不得突然变得这么黏他,走到哪儿都挨着他,心思一转,似是而非地回她:“你猜?”

你猜我猜,猜不着呀!

陈小妹气呼呼地不搭理他了,她觉得许怀谦故意逗着她玩,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直说就是,至于这么消遣她么。

还让她猜,她要是能猜着,还能去问他?

陈小妹的小情绪许怀谦没有在意,挑挑拣拣地又买了些东西,最后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们才驾车赶回了家。

家里鸡鸭鹅,一天没喂,全都饿花了眼,他们一回家,支着脖子使劲叫唤。

陈烈酒和陈小妹王婉婉三人赶紧弄了些水和米糠出来喂它们。

许怀谦也没有闲着,脱下幂篱把今天买的东西,该分类的分类,该放好的放好。

最后看着他买的那两斤肉,沉默了一下,提着就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准备亲自上阵了。

不是他嫌王婉婉手艺差,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农家人掌握的厨艺不多,王婉婉一个半大的姑娘,能把一家人的日常操持得井井有条,已经是很厉害的了,其他地方就不要太苛责了。

就是她能做菜的时候稍微多点花样,别全都随便炒炒加水一煮,就更好了。

吃了好几天水煮菜日子的许怀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善改善伙食了。

嗯,得趁着王婉婉没进厨房前,赶紧弄,不然她一进来,就没有他说话的份了。

到现在许怀谦还对王婉婉抢了他主内的水壶耿耿于怀。

明明他也是很贤惠的,没穿越前,靠着皮囊和会做饭这一手,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介绍对象,现在穿成了个病秧子,从抢手货变成个人嫌狗憎的,他也是有落差的好吧。

王婉婉紧赶慢赶地把家里能忙活都忙活完了,擦了一把汗,脚步不停地迈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了。

结果她一进门,许怀谦什么都弄好了,这会儿都站在灶边准备炒菜了。

她心口一跳,忙不迭地上前准备接手了:“二哥,我来就好。”

“不用,”一看到她进来,许怀谦眼疾手快地倒油炒菜了,“我这都快弄好了。”

王婉婉看着被他倒进锅里小半个锅底的油和糖,眼皮子跳了跳。

二哥这是准备不过日子啦?

一顿吃完好散伙?

“红烧肉就得这么烧才香。”面对王婉婉一脸心痛,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她做菜都看不到个油花,又添了句,“就这么一顿,今天没让你们吃上来客楼的红烧肉,晚上二哥给你们补上。”

那来客楼的柜台上挂了木牌,一盘红烧肉三十八文,份量有多少还不清楚,而他这自己买肉做的,实打实的一斤肉,加上调料也不过才十几文,一下就省了二十多文,不比在酒楼吃得香?

王婉婉本来还在心疼油和糖,听到许怀谦这么一说放心了,转而诧异道:“二哥还会做酒楼菜?”

许怀谦随便扯了个理由:“以前在家里病得无所事事,看过两本食谱,自己琢磨的,可能没有酒楼做的正宗。”

“哦。”王婉婉点点头,知道读书人和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普通人拿着食谱连字都不识,他们想学什么,只管看书学就是了。

不然为何有那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话。

王婉婉被许怀谦忽悠住了,许怀谦也能安心做他的菜了。

农家厨房都是用茅草搭的,没什么隔绝性,许怀谦烧的红烧肉料又放得足,没一会儿,香味就顺着茅草缝隙给飘了出去。

把在院子里忙家务的陈烈酒和陈小妹吸得都放下活儿跑去厨房看王婉婉在做什么,看到掌厨的人是许怀谦时,都跟王婉婉一样惊讶,更别说是陈烈酒家附近几家的邻居。

这会儿正好是做晚饭的时候,本来人家都摆好饭准备吃晚饭了,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家的小孩站在陈烈酒家厨房后面,吸着鼻子,流着口水,喊都喊不回去。

“二娃,三妹,回去吃饭了。”没有法子,只能出来,把他们喊回去。

“娘,香、香!”陈二娃和陈三妹甩甩脑袋,指着陈烈酒厨房,说什么也不回去。

“香也是人家的,回去了啊!”同样闻到香味的陈朱氏也咽了咽口水,可这是陈烈酒家,村里的恶霸家,他们两家又隔得近,平日里她都叫自家小孩躲着点他们家,生怕一个没注意惹恼了人家,这会儿怎么好去问人家在做什么,弄得这么香。

“换、娘、换!”陈二娃和陈三妹才三四岁,口齿都不伶俐,可能以前看见过陈朱氏跟别人交换过吃食,知道可以这样获取吃的,拉着陈朱氏的衣服,一个劲地叫唤。

“这怎么换啊。”陈朱氏的脸那叫一个难堪,村里人家,乡里乡亲的,拐过去绕过来都带点亲戚关系,谁家做了好吃的都能拿家里的其他吃食厚着脸皮去别家换点回来,给家里小孩润润嘴,可这是陈烈酒家,人家做的还是肉食,他们家都好久没去城里了,拿不出什么可以换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嘛。

偏巧,在屋里听了半天吵嚷声的陈烈酒推门出来了,把她给尴尬死了,笑着道:“家里小孩不懂事,我们这就走。”

陈烈酒家这一片住的都是陈家人,原本陈烈酒应该跟他们关系很好才是。可惜,因为陈烈酒三年前走镖回来,在乡里做起了收账买卖,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恶霸哥儿。家里有姑娘、哥儿的人家,被人家给寻摸说亲的时候,听到这片有个恶霸哥儿,当即就推诿说不干了。

都一个村的,又住一块儿,谁知道这片的姑娘、哥儿有没有染上恶霸的脾性,跟那些收账的男人不清不楚的,他们是来找媳妇、夫郎的,不是来给自家找麻烦的。

为了让自家姑娘、哥儿顺利出嫁,这片的人家只能远离陈烈酒,这样别人来寻摸的时候,就说不熟不认识,没有来往,没有关系。

这陈朱氏嫁的陈大青家就有一个待嫁的哥儿弟弟,因为陈烈酒的关系,至今都还没寻摸人家,因此家里对陈烈酒的意见很大,平时连点头之交都没有。

这会儿被陈烈酒给看到她家的窘迫,陈朱氏那脸都快埋进地里了,抱起两个小孩就要往家赶。

看到陈朱氏,陈烈酒一点尴尬和避嫌的自觉都没有,还热情地招呼陈朱氏:“没事儿,朱嫂子,今日是我家相公自己琢磨了个吃食做法,在学着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拿个碗过来装点吧。”

旁的事陈烈酒不清楚,他只清楚当初他在外面走镖的时候,这朱嫂子帮他看过妹妹,虽然他回村后,两家关系淡了,不往来了,但这恩情陈烈酒一直记在心里。

“娘、娘、娘!”口水都糊了一下巴的陈二娃和陈三妹一听人家都主动愿意给了,拉着陈朱氏的衣服,各种叫囔,生怕他娘给拒绝了。

陈朱氏被这两孩子闹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向陈烈酒道谢:“哎,那就谢谢啊。”

陈朱氏回家拿了碗,到底没厚着脸皮只拿个空碗过来,她积酸菜的手艺还不错,给陈烈酒端了碗她积的酸菜,窘迫道:“家里就这个还行,你别嫌弃。”

“不嫌弃,正好我家相公今晚做了肉食,吃这个解腻。”陈烈酒端了碗进厨房,回了几块红烧肉给她。

陈朱氏看碗里那烧得油汪汪,亮晶晶,还香气扑鼻的肉,一闻就知道好吃,没忍住多说了两句:“你找的这个夫君是个好的,虽然身体差点,但读过书会识字还会烧饭,以后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啊。”

陈烈酒颔首,眉目都在飞扬:“我晓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人夸许怀谦,他心里分外高兴,就好像在听别人说,他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好,这么好的人,都叫他给找到了。

陈朱氏见他没有半分嫌弃许怀谦身体不好的神色,这才放心地端着碗走了,村里人说什么陈烈酒不甘弄了个病秧子赘婿回来,会暗地里把人给折腾死等话纯粹就是胡说,人家小两口好着呢!

但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在陈朱氏家对门,陈烈酒家左手边还有户人家,当家人叫陈贵,他媳妇是个小气的。陈烈酒家的肉香不仅飘进了陈朱氏家里,也飘进了他家里,他家小儿子躲在门边见陈朱氏拿一碗酸菜都换了碗肉回去,也嚷着让陈贵家的拿东西去换碗肉回来。“娘,你也端碗菜过去换碗肉回来吧,可香了!”

“换换换!”陈贵家的把碗往桌上一掷,一张脸拉得老长,“你当咱家东西是大风刮来的,就知道拿去换!”

“是肉呢,”他小儿子吸着鼻子继续道,“人朱婶子一碗酸菜就换到了,不亏。”

“换个屁!”陈贵家的一点也不为所动,“吃了短命的东西,你们谁要换就去换,反正我不去。”

陈贵家全是儿子,没有待嫁的姑娘、哥儿。一开始陈烈酒做收账买卖带陈氏宗族时候,跟陈烈酒家来往还挺亲热。

见天儿做个什么吃食都巴巴地往陈烈酒家端,陈烈酒家有个什么活儿他们全家齐上阵去帮忙,不就求着陈烈酒家带带他儿子,也能挣几个铜板,帮衬帮衬家里么。

结果这陈烈酒直接来了句:“我现在带着陈五家,要不了那么多人手,以后要是缺人了,再来招呼大柱二柱哥。”

陈贵家的当场就不开心了,他们家巴结了他两天,就得了一句以后啊,谁都知道以后是句客套话,要真是有心就把那陈五一家打发了,就带他们一家。

那陈五一家穷得叮当响,能给他什么,他们两家隔得这么近,有个什么也好搭把手,真是不识好歹!

从此这陈贵家的看陈烈酒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陈贵家的其他儿子听小弟说别人家一碗酸菜就能换肉,早就馋得不行了,就等着他娘同意了,现在一听他娘这么一说,一个个拿眼神看着他娘:“怎么吃了就要短命了?”

“你们没听那陈烈酒说这肉是那病秧子做的?”陈贵家的一脸鄙视,“那病秧子做的东西你们敢吃啊?”

“谁知道身上带着什么病?就算没带病,也带着霉气,上山打柴的人那么多,怎么狼不咬别人,就咬他父母?你们看着吧,陈烈酒把这病秧子抢回家当赘婿,要倒大霉的!你们谁要去沾这个霉运,就快去,去了就别回这个家了!”

他家儿子听他娘这么一说,想到许怀谦那张病入膏肓、行将就木身体和村里人都在传的许怀谦就快要不行了的话,感觉吃他的肉就在吃一个死人做的肉,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吵嚷了。

村里人如何,陈烈酒家一概不知。

这会儿他们一家人,围着正厅里的那张八仙桌,守着那盘烧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吃得满嘴留香。

“真好吃!”

“比城里来客楼烧的还要好吃!”

因为经常去来客楼打牙祭的缘故,陈小妹对来客楼的口味再熟悉不过,这会儿吃到许怀谦做的,乌黑的眼睛一亮,立马就踩了来客楼一脚。

王婉婉认同地点头,向来斯文的她扒饭的筷子不停,不说话的原因是吃着东西,没办法说。

一家四口人,两个人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十分相信自己手艺的许怀谦夹了块切得最好的红烧肉给陈烈酒:“你觉得呢?”

“很好吃!”陈烈酒尝过后,眼睛也是一亮,看向许怀谦,笑弯了眼:“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

因为在外面走了七年镖,偶尔赶上一些大户人家家里做席,会请他们吃上一顿,像红烧肉这种普通又实惠的菜他也吃过不少,不得不承认,许怀谦做的最好吃。

把陈烈酒哄开心了,许怀谦就开始给他吹枕头风:“像这样好吃的菜,我还会做许多许多,以后家里的伙食就让我做主吧。”

陈烈酒一听还有这好事,当下就应了:“好呀,不过你身体不好,也别太操劳了,让婉婉帮着点你。”

“嗯,”许怀谦开心了,又往陈烈酒碗里夹了些肉,“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陈小妹一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也很开心,开心到都忘了要生许怀谦气了。

只有正在扒饭的王婉婉筷子一顿,看许怀谦的目光怪异。

二哥怎么还骗人呢。

不是说好了就这么一顿的么?

一个茅厕,就算做得复杂了些,但有材料,又有这么多人手在,再慢也在晚饭前竣工了。

验收测试过没问题后,许怀谦还是拿了铜钱出来,一一给他们结了账。

“谢二哥!”

陈烈酒的一众手下,除却刚开始跟着陈烈酒去绑许怀谦的那几个,剩下的都是今天才第一次见许怀谦,一个个拿了钱挤眉弄眼的按照陈烈酒地吩咐,称呼他为二哥。

许怀谦没什么表情地统一回复:“不用谢。”

“你们不许打趣他,拿了钱就赶紧走。”这群汉子跟着他泼皮惯了,陈烈酒怕许怀谦不习惯,赶紧把他们吆喝走。

被陈烈酒这么一赶,一群汉子嬉笑着一哄而散。

“对了,我搬回来的箱子里有你的书籍和衣物,你点点看有没有少——”

等把人送走,陈烈酒突然想起,他还有事没跟许怀谦交代。

刚张了个口,话音还未落,就见结完账的许怀谦手里拿着个空掉的钱袋子朝他看了过来。

“额……”

瞬间,他便忆起自己利用钱庄的钱砸许怀谦给他当赘婿的豪迈壮举来,知道东窗事发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许怀谦解释:“……除了钱庄的钱,我的确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了你。”

说着他声音小了些:“……也不算是骗你吧。”

陈烈酒很确信,他当时说的是我把我所有家当都给你,可没有说具体有多少,应该算不上骗?

当然许怀谦要因此生他的气他也认,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

原本想听他解释的许怀谦,听到他这般狡辩,顺着他的思绪想了想,由有一百万的漂亮富婆变成只有一万块钱的漂亮负婆,钱变少了,老婆还在,确实算不上骗。

但是……

许怀谦敛眸瞧着陈烈酒:“你就没有私藏的了?”

他就不信,一个胆大到敢骗婚、敢拆家的恶霸哥儿,不敢藏私房钱。

“——啊?”

正等着许怀谦发火的陈烈酒,没等来他的怒火,反而等来了他一句不痛不痒,不轻不重的一句问话,愣了一下,想也不想地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锞子:“这是从许大郎手里要回来的,这个是我私人借给他的,给你。”

许怀谦接过他手里的银锞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他就知道。

把钱给了许怀谦的陈烈酒,触及到他的眼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急忙解释道:“我没有藏私房钱,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交代罢了。”

“真的——”他怕许怀谦不相信,还捉着许怀谦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游走了片刻,“不信你搜。”

哥儿的身体结构与男人一样,前面扁平一块,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尤其是这身上还穿着衣服,更觉察不出什么来了,但许怀谦落在他身上的手还是不自觉地烫了一下。

他抽回被陈烈酒拉着乱摸的手,轻咳一声:“好了,好了,相信你了。”

“我说过会给你我全部的家当,我就一定会给你。”陈烈酒对上许怀谦的眼睛,“我陈烈酒说话算话。”

虽然在砸钱让许怀谦给他当赘婿这件事上他模糊了一下钱财,但他给许怀谦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你放心,我以后挣的钱也会交给你,”陈烈酒向许怀谦保证,“我会努力挣钱,把欠你的这个钱袋子填满。”

许怀谦看他说得信誓旦旦,纵然对他隐瞒过自己钱财一事还抱有疑虑,但还是选择再相信他一次:“好吧。”

许怀谦这种得知自己被骗后,不生气也不发火,而是等着他解释的态度,令陈烈酒有点开心。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男人不能忍受欺骗,即便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误会,他们都会恼羞成怒,不把自己的妻子、夫郎当人看的随意打骂,只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陈烈酒承认一开始他找许怀谦当赘婿,除了他最合适还能解决掉抢错人的麻烦外,还看中了他那病怏怏的身体。

病弱就意味着他只能依附他,而不能操控他,这对于自由惯了的陈烈酒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可他跟许怀谦这两天接触下来,发现他好得有点过份了,不仅没有生病的人该有的臭毛病,还在尽量包容他,包容他的家人。

就有一种。

挖到宝的感觉。

“我也不糊弄你,”误会解除,陈烈酒心情大好,拉着许怀谦去了正厅,指着正厅里的几个箱子说起他的计划来,“这些都是我从你家带出来的,我都想好了,以后我外面挣钱,你还像在你家一样,只管在家读书写字就是。”

许怀谦打开箱子,见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原主的衣物和笔墨纸砚书籍。

听完陈烈酒说的话,转过身,向他看过去:“你要供我读书?”

“对啊。”陈烈酒点头。

他想过了,许怀谦身体不好,不能帮他收账,也不能干地里的活,但也不能把他一个大男人关在家里,什么都不让他做。

还不如让他跟以前一样,在家读书写字就行,不求他考个秀才举人的,只求他身心舒畅,出门在外,自己也能有个底气。

许怀谦看陈烈酒答应得这般爽快,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即使没有原身的记忆,许怀谦也清楚,在古代想供一个读书人有多么不容易,不说其他,就单说笔墨纸砚的消耗,就不是一个普通农户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

现在家里的银钱,刨除刚结工钱用掉的一百文,加上陈烈酒给他的十两银子,一共还有十六两七百五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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