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程澜照旧是留下和员工聚餐, 也算是欢迎王千惠这个新同事加入。
至于王千惠能去北京，程澜给的理由是，“我北京的房子缺个打杂的, 而且她是去年刚从高中毕业的。”
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学历确实是她全体员工的短板。那人家能去北京，他们只能留在成都也只能服从安排。
程姝嘴巴动了动, 想说她也是高中毕业。
但她是70初高中毕业的, 那年头都在闹革命, 哪有好好读过书？
倒是如今恢复高考了, 高中生读书才都认真起来的。
可6%的高考录取率实在是太低了, 再努力也有94%的人不能考上大学的。
而且, 程姝根本都不是程澜的员工, 轮不到她有什么不满。
她不过是来投奔妹妹程岩的。
她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吃饭, 是因为和程澜沾亲带故，所以可以交伙食费搭伙。
至于小地主一家，程澜也挽留了, 不过他们直接回家了。
正月间程澜和小地主自然也互相拜年, 有所走动的。
小地主已经同意了那个股份分配方案。
说是回头‘五一’节之后找专业的人评估股份的价值。
吃过晚饭程澜就推着行李箱回军区了。
程姝看着她的背影道:“原来景南叔家是成都军区的啊。他爸爸到底是什么人啊？”
“老革命啊。”
“我当然知道是老革命啊, 咱叔公还是老革命呢。我问是什么职务？”
“师长。”
程姝倒吸口凉气，“竟然那么大的官啊！能不能安排我进军区干活啊？”
她有些理解卫东叔怎么会在村里抱怨叔公竟然退伍回家当农民了！
“在澜澜这儿干活的人大多是军区的人, 军区连军嫂都安排不过来呢。你先在批发市场看两天再说吧。澜澜就是看到批发市场直接产生了开小卖部的想法。”
程姝惋惜地道:“爹妈那会儿胆子大些就好了。”
“咱家顶不了小地主那一角的。大姐, 你去厨房里搭把手吧。”程岩道。
她怀着孩子坐了八个小时的车有些累，就没有去厨房里帮忙。
干活程姝倒是没有二话, 挽起袖子就进去了。
程昕也在给那两口子帮忙, 杯盘碗碟有些多。
见她来了，也不跟她客气, 直接就给她派了活儿。
程姝干了活进去跟着看了会儿录像。
这是她头回看到彩电, 还是这么大的彩电。肯定很贵啊！
不知不觉就坐在柜台那里跟着看了起来。
程岩也由得她。
赵乾也舍不得走呢, 跟程杳一起在那里坐着高脚凳卖汽水。
直到完了一集的中场，程岩和程昕才各自把人往家带。
回去的路上，程姝忍不住道:“这澜澜得有多少钱啊？”
“她有钱又不会分给你，你就别惦记了。”
“那你多少钱一个月？”
“跟妈差不多。不过你别比着我的收入找工作。哪怕你是高中毕业生，人家一开始也给你开不了这么多。我这是澜澜补偿我12岁就回家喂猪。而且我现在还在夜校上课，补当年少读的书。”
程姝想了想又问道:“那程昕是不是也挣了不少钱啊？我看杳杳穿得都跟城里小姑娘一样了。”
比她闺女穿得可好多了。
想当初杳杳那丫头还穿了不少她闺女的旧衣服呢。
“昕姐是自己做餐饮生意，收入是我的几倍吧。但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就跟着澜澜干活好了。至于你，你得先有本钱。我可没钱借给你，我才来成都几个月，光是买衣服那些都花了不少。而且我大儿子读书一年要交200块高价，我小的那个我也得给他攒点钱。不然回头生孩子没办法。”
程姝道:“我还没开口呢，你就巴拉巴拉一长串把我堵回来了。人家外人还没你这么现实呢！”
“那你去外人家里住。看哪个外人肯收留你？”
她家是租的筒子楼套间。让赵穆去和孩子睡，她们姐妹一起睡才住得下。
程姝便不说话了。
程澜回到家，肯定是不敢把小叔说的不吉利的话告诉林爷爷了。
一进大院就听到众人在商量下个月交房后要不要搬。
邱妈妈道:“澜澜，回来啦？”
“是啊，回来了。”
程澜一路和熟人打着招呼往林家走。
林琅、邱鑫泉还有王维娜都还没有走，徐懋宁和马丹阳也在家。
至于王维汉，他就在成都读大学。
程澜一回来，众人都聚了过来。知道她肯定会带不少特产回来嘛。
马丹阳更是道:“省得你风尘仆仆，还得给我们家老爷子送过去了。”
前两天马司令就在问程澜回来没有，怎么还没有红薯干吃。
程澜收了一众爷爷们的票据，自然不会忘了带他们喜欢的土特产回来。
说来她这里就跟个中转站一样。爷爷们的票据、来拜年的人的年礼、村里人的土特产，完美循环。
她其实没出啥，但人人都感觉收了她的礼。
嗯，蛮好的。
她连箱子都没有提上楼，直接打开给众人分东西。
林家刚也在讨论要不要搬去电梯公寓住呢。
闫淑芬是想搬的，搬过去就只有林墨和他们夫妻在家。甚至林墨都可以放到公公身边。
不过那样就得自己做饭、打扫卫生了。
崔阿姨主要是来照顾林师长的，而且费用也一直是他在负担。
但林师长没打算搬。
他说买电梯公寓主要是为了给继任者腾地方。
将军楼当初修的栋数是有限的。就瞿政委空出来的那套，之前都有人搬进去了。
总不能他们离休了，下头的人升上来了，他们还把将军楼都占着。
是，按规定是可以住到进八宝山为止。
但都下去了，又有电梯公寓卖给他们，就什么都别占着好了。
所以，他是打算住到离休为止。
程澜也松口气，她不想高中最后一学期还得适应新环境。
闫淑芬便决定自家那套小的，先买家具填上，想住的时候过去去住一下。
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大院的小伙伴们坐在林家客厅里吃程澜带回来的吃的，林墨和孟家成也在。
林墨道:“过几天你们就都要去读大学了，下学期连程澜姐都要走。到时候就剩我们留守了。”
林琅一边吃着一边道:“爷爷和爸妈才是留守的。你回头翅膀硬了也就飞走了。”
程澜觑着大人都不在，小声把林景南说的话讲了出来。
徐懋宁道:“我毕业后也打算去广州军区。”
南疆要打仗，成都军区只是辅助。广州军区才是主力。
高煊也去的广州军区。
马丹阳点头，“我也打算申请去那边。”
程澜对战争的感触更真实了，这两个小伙伴也要去！
到时候如果真的打起来，成都军区好多人都会去吧。潇哥多半也是要去的。
这么一盘算，她身边好多亲朋会被卷进去。
她道:“你们，还有两年毕业是吧？”到时候是1984年。
徐懋宁和马丹阳点头，“嗯。”
众人想到战争也觉得有些残酷。但就南疆目前的形势，不打一仗怕是真的没法彻底解决问题。
而且，这次应该不像上次那么快就结束了。
一个个的心头跟程澜一样，都有些沉重。
徐懋宁看看程澜，虽然路修好了很方便，往返一趟没以前那么累了。但现在心情一沉重，疲惫似乎就涌上来了。
他道:“我们回去吧，程澜坐了一天的车了。”
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再看看她，和她多说几句话。
但还是别让她打起精神陪他们了。
众人拿上分给自家的土特产，各回各家。
林琅和林墨心情很沉重，但感觉程澜情绪好像更沉重。
林琅道:“小叔也真是的，也不说点吉祥话。澜澜，你要不要上楼休息？要不然，今天录像厅放什么，要是轻松的我们也出去看看？”
程澜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好像叫《鬼打鬼》，什么茅山道士之类的。林正英跟谁演的哦。”
林琅摇头，“鬼片啊，那不去了。”
林墨问道:“杳杳在么？”
“被我姐叫回去了。小墨，我发现你不对啊。你不惦记出去看秦柳阿姨和宁宁，你惦记出去看我们家杳杳？”
一时，程澜脸色都不对了。
林琅也变了脸色，看着程澜满脸的不好意思。
感觉她和程澜现在变身了男方家长和女方家长。
林墨道:“你俩干嘛呀？我昨天才和我妈还有宁宁从外婆家回来。在火车上的一路我被宁宁□□惨了。那我跟杳杳也挺久不见了嘛。”
程澜和林琅对视一眼，好像是她俩反应过度了。
对哦，小墨（小胖子）刚从外婆家回来呢。跟秦柳阿姨还有宁宁待了小半个月来着。
林琅轻咳两声，“我上楼了。”
程澜道:“我也上楼。正好，帮我抬箱子。”
两人抬着行李箱上楼，林墨在身后冲她们哼了两声。
程澜洗了澡，换了比较舒适的厚家居服，拿着一本《傲慢与偏见》翻看。
心头有些冲动，看不进书去。
半晌，她合上书本、下定决心然后下楼去。
这会儿九点多快十点，楼下没人。
林师长看完《新闻联播》就进屋了。
那之后小伙伴们才过来的。
这会儿林墨也进去了。
程澜走到外书房，然后拨出高煜那边的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他，这很正常。这个点，她打的是宿舍那边的电话。
这个电话在底楼，有专门的接线员。
程澜对那边自报家门，然后很快听到很粗犷的一声，“营长，成都军区来的电话！”
接线员直接在话筒那里喊的。
高煜已经在烧着火的炕上准备要睡了，他们这里下午五点就黑尽了。
听到有电话他也没往程澜身上想。
程澜通常不会给他打电话，只是写信。
全营都知道他在等跟他字写得有点像的姑娘的信。
“让他等着，或者过五分钟打过来。”
这是隆冬时节啊，他们这里的隆冬就意味着零下四五十度的极寒天气。
他一层又一层的往身上套衣服。
最后把军大衣一裹，厚厚的雷锋帽一戴捂住耳朵和眼耳口鼻，手套也戴上，这才下了楼。
就连脚上都穿了两双厚厚的羊毛袜，再穿上军用毛皮鞋。
这装备少了真的回头就不知道冻掉点啥。
“最好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然他放了假去成都看程澜，真的要顺便打人了。
他以为是哪个战友。既然能把电话打过来，就该知道他这儿这个点冷成什么样了。
程澜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谁啊’？
“是我！”
高煜的声音立即降了八度下去，“哦，是你啊。这时候打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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