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恒川的贪污案查得很快。
得知此事皇上已经知晓,且孙义已经被保护起来后,送信进京的侍卫便交出了他为防万一藏在京城郊外的证据——里面不仅有一册账本,甚至还有数封来往信件,称得上是铁证如山。
大理寺以此为根据,顺藤摸瓜找到了更多证据,很快便挖出了更多参与其中的从犯,查清楚了整件事,给主谋曾恒川和张宣吉定了罪,余下的数名从犯,也都被一一定罪。
事涉朝廷重臣,理应奏请皇上进行裁决,大理寺卿不敢耽搁,立马进宫禀明情况。
朝中众臣全都时刻关注着大理寺的动向,皇上规定的五日之期已到,见大理寺卿进宫,便知道轰动朝廷的曾尚书贪污一案应当是有了结果。
消息灵通一些的,对于案件的结果已经心里有数了,众人难免好奇,这件事最后到底会怎么处理,毕竟曾恒川是平王的舅舅,娴妃的亲哥哥,亲爹又是当年随皇上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郡公。
大理寺卿出宫后,不少人明着暗着找他打听,事关重大,他不敢多说,全都打哈哈应付过去后,便一头扎进了大理寺狱,审理犯人去了。
时过正午,曾郡公向宫中递了牌子。
五年前,曾崇远便因为患病卸任了礼部尚书一职,回到府中修养,他没有官职在身,不必上早朝,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宫中举办宴会,便很少进宫了。
德如奉命前来接郡公入宫,见到曾崇远的模样却不由怔了怔。
前些时候郡公府举办他的六十岁寿诞,德如奉旨前去府中赏下贺礼,那时他还精神矍铄,自曾恒川出事起也不过短短数日,他却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岁。
头上添了不少白发,郡公的朝服像是有千斤重般,压得他的身形也微微佝偻着。
见到德如,曾崇远努力挺直身,对着他露出个笑:“劳烦公公了。”
德如心下叹了口气,面上笑道:“郡公这是折煞老奴了,皇上等着您呢,您随咱家来。”
进了御书房,德如带上门退了出去,曾崇远便对着上首的承安帝结结实实地跪拜下去,声泪俱下道:“皇上,老臣教子无方啊!”
曾崇远知道他们这位皇上敏感多疑,这些年来一直约束曾家众人安分守己,可财宝动人心,权势迷人眼,纵使曾崇远耳提面命,依然没能阻止大儿子背着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曾崇远痛陈完自己教子无方、监管失职的罪过后,深深地拜了下去:“皇上,老臣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实在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甘愿舍了这一身爵位功勋,只求能换恒川一命,求皇上成全。”
承安帝看着须发皆白的郡公,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后终究应道:“罢了,朕答应你。”
曾崇远脚步蹒跚地出了御书房,便看到了候在外面的贺泓。
贺泓几步上前搀住他,低声道:“外祖保重身体。”
曾崇远伸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地拍了拍贺泓的肩膀。
两人错开,曾崇远站在殿前,转身看着贺泓进了御书房。
门很快被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抬头看向大殿顶上灰蒙蒙的天,无声地叹了口气。
次日早朝,大理寺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禀报完户部尚书曾恒川伙同两广盐运使张宣吉贪污一案的罪状后,德如便打开圣旨,宣读皇帝对于此案的判罚结果。
曾恒川判流放之刑,同谋的张宣吉处以车裂之刑,查抄两人家中赃物,充入国库,数名从犯则由大理寺量刑,必从重处罚,广而告之。
紧接着,皇帝便宣布了开国郡公曾崇远的爵位降为开国子、平王贺泓自请降爵离京的消息。
消息一出,举朝皆震。
——
瑞王府书房,程樾文绉绉地感慨道:“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没想到平王竟然会自请降爵离京,说白了这件事是曾家犯的错,他虽然没了这个有力的外家,但是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这可相当于放弃争储了。“
贺池却道:“曾恒川的事,贺泓不一定不知道。”
程樾一怔,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真无辜,怎么会这么着急地断尾求生?
说不定不仅知道,还参与了其中也不一定……
程樾摇头道:“真不愧是那位的儿子。”
“王爷,王妃求见。”元福公公在书房外敲了敲门,为云清通禀。
平日里贺池在书房谈事元福是不会打扰的,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云清在贺池这里的地位与众不同,便壮着胆子破例为他通禀。
贺池还没说话,程樾便满脸兴味地开口道:“快请进来!”
贺池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程樾脸上的兴味更浓,这位男王妃,在他们王爷这里的地位似乎很不一般呢。
云清这几日一直让阿舒在外打探消息,曾尚书贪污一案闹得很大,百姓们也有所耳闻,是以当判罚结果张贴出来后,百姓们顿时讨论得热火朝天。
阿舒也挤到官府的通告栏前看了榜文,记下来后立即跑回府中告知云清。
云清见事情的发展和预料中一致,心中一定。
从开始让人送信给贺澜引他去查曾家贪污一案,到后来特意与曾家有了往来,这一切的算计,都是为了让贺池能有一个机会,奏请离京。
到如今,便只剩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