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下山

连日继夜，月落又东升。

苏易和李火之间的交谈一直持续了一天两夜。

在完整听完这个名为“李迦玉”的存在，自凡人走向传奇，以及其在这个崛起之路经历的千难万苦之后，苏易只能用四个字总结。

虐文主角。

“不过这人身上似乎是在最开始便被某种大能算计，似乎与无上的时空规则有关......”

“最后，众叛亲离的李迦玉走在阻止自己最爱的女人结婚的路上，满腔复仇和痛苦，却遭遇了宛如宿敌般的另一个女人拼命阻止......”

“暴怒、痛苦、绝望、孤独、憎恨......我便是在那个时候醒了。”

说话间，李火忽而面露怨毒，似乎再次带入了那位虐主之中。

苏易眉毛一挑，赶紧拿承影剑捅了李火一剑，后者眼中登时清明了过来。

在讲故事的一天两夜中，苏易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现在已经轻车熟路。

一开始他捅的时候畏手畏脚，轻了还不行，发现必须深刻入骨才能唤醒李火。

“多谢。”

随手从法剑中取出膏状疗伤药敷在伤口处，李火微笑道：

“再后来嘛，你就看见分不清自己的师兄了。”

“那魔猿的战力在李迦玉的世界里可以站在第二阶梯，放任其胡作非为的话倒是会有不小麻烦。”

“还好有师尊在。”

宛如言出法随，李火话音刚落，一团云雾便在玉亭内汇聚，白衣胜雪的白玉霓自其中慢慢走出。

“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为师很开心。”

单指一点，原本早就见底的冰心茶立刻补满，白玉霓屈膝坐在玉凳上，看向红衣鲜艳了许多李火：

“可还曾迷惘，分不清自己为何？”

李火起身抱拳行礼，说道：

“在下次入梦之前，弟子应该是无事了。”

“师尊可还有苦心药？”

“弟子近日想下山一趟。”

看向目光澄澈的李火，白玉霓稍作迟疑，还是抬手一挥，五瓶通体洁白温润，不见瓶口的瓷瓶出现在了玉桌之上。

李火再次拱手道谢，只将三瓶瓷瓶收入法剑：

“三瓶足矣，多谢师尊关切。”

“许是师尊有话要与师弟说，弟子在此先行告退。”

望着那抹鲜艳的红衣消失在夜幕之中，苏易看了眼玉桌上剩余的两瓶瓷瓶，问道：

“师尊，这苦心药是为何物？”

瓷瓶消失在云雾之中，白玉霓轻声道：

“奇品丹药，由凡人的七苦八难汇聚而成。”

“食用者，心苦七日八夜方可褪去药效。”

俗话说，万千身苦不如一句心苦最磨人。

苏易对李火的病情地步的认知更加清晰了几分。

这种癫子想下山，的确是需要这种猛药才能制得住。

“一梦经历一人世，李师兄的道心之坚也是极为可敬。”

“师尊，有什么事要吩咐的吗？”

白玉霓轻轻一叹，收回望向李火离去方向的视线，侧头看向苏易：

“是有事要你去做。”

“不过在此之前，玄天，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觉得自己缺什么？”

缺什么

苏易沉思，自己吃的喝的住的修行的都是白玉霓提供的，难道现在还要分配个道侣？

“所谓修行，亦是修心。”

“玄天，你虽道心坚固，能够坚持自我，但终归是阅历不足。”

“真仙之路并非只有修炼与对敌。”

“我已经委托总务长老为你寻了一份任务，希望你能够在下山后有所感悟。”

苏易心头一震，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世界的修士一直抱有某种天然的畏怯。

自己太嫩了。

人老成精，这些修士寿数皆为几百载以上，某些算计能力早已经刻入了神魂，对于求道的渴望也更是状若癫狂。

话术、计谋、见识、眼力、行事原则......这些才是活在人族这个大社会的必需之物。

与天斗，不过雷劫与业难。

与人斗，其难无穷也。

一卷玉帛忽然飘至苏易面前。

“这是为师入世俗练心时的感悟，你且当做锦囊。”

“若是遇事无法回答，无法抉择，届时不妨参考于它。”

“为师会为之承担责任。”

前世为人时，只是一件血肉工具，今世为妖时，却有人关心纵容。

苏易心中生其几分酸涩，难言感动，恭敬抱拳弯腰道谢：

“谢过师尊。”

云雾缥缈，白玉霓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身形缓缓消失在玉亭之内。

翌日。

“李师兄，你真的要下山了么......”

青铜巨鼎之下，裴剑辉轻轻拉着苏易的衣角，有些不舍：

“我...我可否一同陪着过去？”

苏易看着面前粉黛未施的清丽小脸，轻轻叹气，摇了摇头。

这日子快没法过了。

在宗门内贸然寻找鉴定血缘骨血的方法，必然会被某个能在宗门内手眼通天，可能有窥私癖好的师父发觉，平生不必要的事端。

这次下山后一定得寻个凡人世俗的方法，鉴定一下裴剑辉这个小姑娘和前身的关系。

“好吧。”

裴剑辉见苏易摇头，顿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

“李师兄等我一下！”

看着裴剑辉切下一小片青石，御使飞剑在石片上刻下几个小字，苏易问道：

“裴师妹，你这是...？”

小心将石片装入护符之中，裴剑辉带着微笑将其递给苏易：

“李师兄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有大义的人，如那在云峰时，情愿牺牲自我也要保护苍生。”

“但剑辉自小在凡人世俗中长大，又流浪过许久，深知凡人的世界过于浑浊，过于复杂。”

“因此不希望师兄的道心会因凡人俗世而蒙尘。”

“如果师兄遇见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不妨就按剑辉给的护符而为，把责任推给剑辉。”

苏易看着一副饱经世故模样的裴剑辉，伸手揉了揉后者的满头黑发：

“师兄我又不是没有下山历练过，又是真传弟子，还用得着把责任推给你么。”

裴剑辉有些羞涩，但并未躲闪，只是小声道：

“甲字级任务在宗门内十数年才会出现一次，更何况还特别标注了‘练心’二字。”

“我听说以往便有内门弟子在经历过这等任务后，道心蒙尘，终身不得寸进。”

“师兄，万一真到了难以抉择的时候，请务必打开剑辉的护符，这样也算是剑辉能帮到师兄......”

轻佻的男声忽然自远方响起，一黑一红两道身影自空气中浮现：

“啧啧啧，这就是和师弟日日夜夜飞剑传音的师妹么，果真是一对天合之作。”

“我们是玄天的师兄，你应该有听他说过。”

“对了，现在你们有没有结成道友之约，有没有探究过双修......”

受惊下的裴剑辉满失声轻叫，顿时满面通红，低着头快速闪身消失在了巨鼎阴影之中。

李火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怀念，随后看向苏易，递出一块血红的四方布包：

“正巧还未做好下山的全部准备。”

“师弟，我也有一锦囊要给你。”

垄世明咂咂嘴，同样伸手递出一支粉色香袋：

“巧了，我听说师弟接了甲字级练心任务，也是来发锦囊的。”

恢宏古朴的山门之前。

一玉帛，一护符，一方包，一香囊。

算是合计有了四份免责书。

坏了，这么难的么。

回忆了一番任务玉简中的简短介绍，苏易眉头微皱，一步踏出山门，离开了原先心心念念，无比想要逃离的归一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