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因果了结

苏易来到饶城的时日，现在已有一月有余。

困扰百姓的五害皆消，黎民所渴求的仙缘也尽数已得。

甲字级“炼心”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但苏易并没有在这次任务中感受到多扎心。

他顶多是因为饶城内的人和事，与他前世所培养的人类的价值观，发生了严重冲突的缘故，

被这些魔怔的邪修，还有魔怔的凡人们给堵了几次心，发了几次火。

但苏易在御剑返回饶城的路上，又沉下心仔细思索了一番，这才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没炼到。

反而炼出来个立下天地宏愿的女圣人，炼碎了了个天才散修的两百年道心。

因为自己开了裴剑辉这个信息挂。

若是不知五方地狱为何，不知破狱科仪为何，不知人体大药为何，不知灵石测资为何

诸多破局的关键，皆是被自己一张嘴就给问出来了，完全没有参与感。

“唉，不过想来也是。”

“如果没有裴剑辉的话，我可能真就蒙着头在饶城里大杀特杀了。”

“被邪修气到了，杀。被信了邪修的凡人气到了，也是杀。”

“搞不好在气头上时，发现彭薇月和邪修还有勾结，当场就砍掉了这个大善人的脑袋。”

“然后再发现庄凌峰一直藏着掖着的那颗血髓晶，又是剁掉了大好官的脑袋。”

“黄巾军嘛，估计也懒得动脑子操作了，动动飞剑全部杀光光。”

“杀杀杀杀杀，杀到最后，秦艽把一城的百姓都给忽悠了，我还真能屠个城么。”

恍惚间，苏易已经脑补出自己如果没在这次任务中作弊的情景。

那定是一城的魔怔人跟在秦艽屁股后面，全部跪在自己面前，高呼“仙师离开便是我等福祉”的场面。

没有理论依据的话，也基本不可能反驳秦艽那套“凡人亦可修行”的鬼话。

碍手碍脚，有力无处使，有言无法使人信。

日夜不息，辛辛苦苦为民除害，到最后自己却变成了他们眼中的阻人求仙的“害”。

那定是极为憋屈，极为愤怒，极为内心煎熬的一种情况。

既遇见了自己最讨厌的道德绑架和要挟，还没有如鹏妖王般，把两颗化形妖丹被塞进嘴里。

不杀，念头不通达。

杀了，念头同样不通达。

即使杀过念头通达了，邪修的大帽子也会稳稳当当的扣在自己脑袋上。

“啧，这估计才是甲字级炼心任务的真实难度。”

“怪不得有归一宗的弟子，会被这种任务搞得破防。”

看着脚下的饶城已经各处飘出袅袅的白色炊烟，街道上不再饿殍盈野，死者枕藉，苏易又想起来一件事。

他在下山前，还收到四份免责书来着。

一玉帛，一护符，一方包，一香囊。

想了想，苏易先是打开了裴剑辉给的护符。

一块青色小石片，上面刻着“诸多烦恼，一剑斩之”。

打开垄世明给的香囊，里面放着一块藏青玉佩，上书“归一真传令”。

玉佩微放亮，轻佻的男声旋即出现：“令现如人至，此般因果算在我身上。”

苏易笑了笑，心里升起一抹暖意。

而在打开李火给的鲜艳如血的方巾，人躯上的瞳孔当即缩了一下。

方巾内放着一根苍白断指，断指旁有一个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以法力灌注，十息可灭尽一城。”。

“嘶......”

“...真不愧是最癫的一个。”

小心翼翼把断指包好，连同小石片和真传令一道收入戒中。

然后再搓了搓手，苏易看向白玉霓给的玉帛。

解开缠在羊脂白玉上的丝绸，一道简短柔婉的女声响起：

“杀。”

苏易：“......”

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为师入世俗练心时的感悟”么，真不愧是众癫之师。

这样看的话，自己先前的那番推测还真就八九不离十。

“唉，真是个凡人不如狗的世界。”

轻轻摇了摇头，苏易忽然怔了一下，心中隐约又多了一条明悟。

这四则“免责声明”的背后，所一同都在暗示的道理。

缓缓降落在饶城县衙之内，苏易刚走几步，就遇见了喜形于色的庄凌峰。

“仙师，下官再次替饶城所有百姓，感谢您为饶城除掉了异妖。”

“别跪。”

“还遇见什么好事了么，这么开心。”

庄凌峰愣了一下，笑着拱手作揖，说道：

“溃逃的黄巾军残部已经全部伏诛，未漏一人。”

“朝廷最近拨来的赈灾钱款，也可能是听说了仙师您的缘故，比原先要多出六成。”

“您给的灵石，也在饶城内测出资质不凡的一女一男。”

“他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交予了后来的那四位仙师。”

“还有还有，昨日饶城还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苏易静静听着庄凌峰汇报自己离去后，饶城中的各种喜讯，忽然偏头看向不远处的假石林。

梁大虎正躲在后面，轻轻地抹眼泪。

“凌峰。”

“你和大虎说了，我要将他托管于你吗？”

话语被打断，庄凌峰愣了一下，也是心有灵犀般偏头看向了假石林，脸上笑容隐没：

“没有。”

“但我昨日在客堂和彭神医谈论了此事，想来应该是他听觉灵敏......”

“无妨。”

苏易招招手，将假石林后的梁大虎唤了过来，轻轻把手里一颗青红交织的丹药递给了后者。

这个青年身，幼童心智的孩子被血髓晶透支了潜力，元气大伤，寿岁无多。

苏易在向饶城赶路的时候，随手为他收集了些天精地华与生灵精气。

“谢谢仙师！”

梁大虎不疑有他，展颜一笑，当即将苏易递来的丹药吞了下去。

而后梁大虎身形一晃，被眼疾手快的庄凌峰扶住，一道轻微的鼾声顿时响起。

“他需要睡上几日消化药力，以后你且好好照顾他便是。”

“来，张伞，给你的庄爷搭把手。”

远远窥视的麻脸蟒袍的张伞心中一惊，双腿顿时有些发软。

他不知为何高高在上的仙师会知晓他的名字，更不知为何仙师会知道他对庄凌峰的日常称呼。

但他还是乖乖走了过来。

“好好干。”

“我很看好你，”

苏易微微一笑，拍了拍张伞的肩头，后者先是受宠若惊，而后又在反应过来后一阵狂喜：

“多谢仙师提携！多谢仙师提携！”

“对了，仙师，还有一物要给您。”

庄凌峰忽然开口，伸手递来一颗晶莹的血色小珠，正是一枚血髓晶。

苏易眉头一挑，自从刚才想明白免责声明背后的隐藏意味，他已经不怕被扣上邪修的大帽。

“城内还有余孽？”

“不，是由一个黄巾军匪兵主动交上来的。”

嗯？

这个世界还有能抵御修行诱惑的正常...不正常凡人？

“那人被杀了吗？”

“原本是没有的，只是被关入了大牢。但在昨夜不知为何咬舌自杀了。”

“哦，可惜了。”

苏易再次伸手拍了拍庄凌峰的肩膀，说道：

“后会有期。”

庄凌峰微微抿嘴，脸上浮现出几分伤感：

“仙师，后会...怕是无期了。”

目送着二人搀扶着昏睡中的梁大虎离开，苏易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番算是彻底把饶城内，自己沾染的因果了结了。

看向一袭素衣慢慢走来彭薇月，苏易抬手招出了飞剑：

“彭神...嗯，应该是要喊你道友了。”

“走吧，彭道友，跟我回归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