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离别

天剑峰，洗剑潭。

波光嶙峋的潭水之下，数千把长剑如游鱼般灵动地穿梭，引得潭边之人再次啧啧称奇。

“啧，剑辉。”

“没想到你还有天生与剑相合的天赋。”

“还说自己不是仙界的大能转世？”

一袭黑白混色道袍的裴剑辉轻轻抬手一招，一道金红流光很快从潭内剑群中飞出。

“剑辉能够走到现在，全是仰仗了上天的恩赐罢了。”

“倒是师兄你，天资原是寻常众人。”

“却能靠后天自身的大毅力，修成归一法逆天改命，重塑自我。”

接过裴剑辉递来的金红长剑，苏易掂量了两下，说道：

“你说这柄剑是灵宝来着，怎么没有剑灵啊？”

心神一动，洗剑潭中游弋的千把飞剑重新归于潭底，再无动静。

裴剑辉取出苏易给她的承影剑，轻轻抖了个剑花，金石相撞般的清脆剑鸣绵绵不绝。

“剑辉也不知道。”

“按照常理，只有灵韵凝为确切的灵后，法宝才能正式蜕变为灵宝。”

“就像这承影，虽只是仿制之剑，却依旧拥有自己的剑韵。”

“可是它，明明已经达到了灵宝的品阶，却仿若只是一柄死物。”

微微一顿，裴剑辉继续说道：

“师兄若是嫌弃的话，剑辉可以再去剑崖内选上一柄好剑。”

凝韵成灵？

听起来和野兽开智成妖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易对人族炼器之道并没有涉及多少，略微思索后，立马摇了摇头：

“既然你会下意识为我选上这柄剑，那么就代表在冥冥之中它与我有缘。”

“反正我也不怎么通剑道，这柄灵剑已经足够陪伴我很长时间了。”

若这金红之剑真是有剑灵。

那岂不是相当于以后整天背着个归一仙宗的摄像头乱逛。

做什么事都得畏手畏脚。

空有品阶，而无有自我意识的剑灵，反倒更适合自己。

“剑辉，谢了，我很喜欢这柄剑。”

“对了，它有名字吗？”

裴剑辉摇摇头，说道：

“没有。它只是我师尊在云游至北海天堑时，取得的一柄无名之剑。”

“师兄可以自行为它取个名字。”

想了想，苏易缓声道：

“那就从你我二人名中各取一字，叫它玄辉如何？”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裴剑辉脸上多了一抹绯红。

继而又轻轻垫起脚尖，凑到苏易身旁耳语：

“这个名字还是留给我们以后再用吧。”

狐躯一震。

早种花！早化形！

苏易轻咳了一下，不再犹豫，说出自己在离开归一宗前，最后一件要做的事：

“剑辉，你可以给我你的几滴血吗？”

面上红霞未退，裴剑辉微微歪头，并未多问，伸手接下苏易递来的玉瓶。

寒光一闪，几滴晶莹血珠滴入冒着寒气的玉瓶口。

“谢了。”

苏易掏出一罐外敷疗伤灵膏，细致地在裴剑辉的受伤手指上涂了一层又一层。

“师兄，你最近是要外出修习归一法吗？”

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舍与难过。

苏易微微抿嘴，伸手揉了揉裴剑辉的脑袋：

“我辈修士，自是要以修行作为首要之事。”

“你作为天剑脉千年难一遇的道女，自是不能耽于男女情爱不可自拔。”

“再说，你不是帮师兄破解了宗门的飞剑传音限制么，以后思念了就传音联系便是。”

裴剑辉乖巧点点头，忽然将指尖储物戒摘下，放入来不及反应的苏易手中。

“这是一些修行资源，师兄在外可不能苦到了自己。”

“剑辉会在宗门内一直等着师兄哦。”

一道贴地飞剑流光转瞬消逝在山间云雾。

只余面色升起几分复杂的苏易，望着波光嶙峋的洗剑潭幽幽一叹。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离开归一仙宗，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或许会是会被白玉霓再次绑架回来。

或许是数十甚至百年后，成为一方大域妖尊，才踏着漫天七彩霞光返回归一宗。

归一峰，山巅聚灵玉亭。

苏易从飞剑上跳下，遥遥对坐在小玉亭内，闭目养神的白玉霓拱手：

“师尊，我回来了。”

睁开眼，云雾溢散间的杏眼露出几分笑意，白玉霓轻轻开口调笑：

“安顿好你那个小道侣了？”

怔了一下，苏易扫了眼白玉霓身上并未改变的白底金边的道袍后。

略微放下几分心：

“剑辉心智单纯，修行资质又过于逆天。”

“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白玉霓指了指玉桌旁的玉凳，又抬手显出一壶灵茶：

“你我师徒二人不必拘泥些小节，坐下喝些茶吧。”

“为师已知晓了天剑脉道女的情况，属实是只比玄天你差上了分毫。”

“放心，既然她是你选定的道侣，也便也是我归一脉的半个弟子。”

“为师自然会在你外出修行时，保她安然无恙。”

坐在玉凳之上，苏易轻轻品了口温度正好的灵茶，顿时感觉灵台一阵清明。

沉默片刻，他问出了已经在心中积压了不少时日的疑问：

“多谢师尊。”

“玄天还有一事要问，那日我带回山门的那位女修，现在...？”

白玉霓微微偏头，轻笑一声：

“放心，为师并非是那般残暴的噬人妖道。”

“彭薇月并非是为师要寻的存在，所以为师已经将她托付给了老朋友。”

“我那老朋友身具与彭薇月相同的体质，且已修至凝婴境。”

“自然不会让那丫头立下的天地宏愿成为空谈。”

苏易略感尴尬，拱拱手道谢：

“那玄天再次谢过师尊了。”

“对了，怎么不见世明师哥？”

单指一点，苏易杯中的灵茶再次满上，白玉霓的语气略带无奈：

“已经等不及见你一面，外出去修习他那阴阳归一法了。”

“对了，玄天。”

“你打算此次外出修行多长时间？”

佯装沉吟片刻，苏易开口回答：

“少则半年，多则数年。”

“玄天打算此行凝出地花之后，才返回宗门。”

微微颔首，白玉霓忽然起身，看向缭绕在山间苍翠的云雾：

“虽然兵贵神速。”

“但为师这回来还没几天，就要找不到一个能闲叙的徒弟。”

“陪为师喝上几杯茶再走，如何？”

什么孤寡老修。

苏易点点头，刚喝下一口茶，就听白玉霓说道：

“为师知道你很好奇你的大师姐对吧？”

“刚好你要外出，所以和你好好说些关于她的事情也无妨。”

“你大师姐名叫白薇，虽然性子叛逆了些，但其实是个好孩子......”

叛逆了些，指叛逆成宗门叛修么。

苏易搓了搓手指，招来挂在不远处桃树枝的渡鸦。

然后静静听起白玉霓讲述，那不知道加了多少层“好徒弟滤镜”的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