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反逆

修士宗门是什么？

苏易在来到这个世界后。

差不多有一半时间是在归一仙宗内度过。

虽然这部分时间也主要集中在归一峰和藏经阁。

但结合在饶城活动时，观察到的凡人与散修的表现，苏易还是能给出属于自己思考下的答案。

“修士宗门是踩在众生之上，吞食一切的无形饕餮。”

“他们是中州北域，亦或者整个世界的真正拥有者。”

“他们垄断一切，支配一切，众生万物都在他的控制下运行。”

白薇托着腮，饶有兴趣地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沉稳不再有半点轻佻：

“还行，那你觉得人族是什么？”

苏易脑中闪过那些苦求仙缘的凡人，闪过二度自愿躺入火坑的黑脸汉子蒲大和。

再想起饶城内唯一求得“仙缘”的神医彭薇月。

她最终的归宿还是一个名为“玄桂”的丹道宗门。

“人族并非凡人的人族，亦非修士的人族。”

“人族，是修士宗门的人族。”

“被修士宗门所控制的人族。”

四神异象消散，白薇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

“那妖族呢？”

前世区分动物和人类的地方，是主观能动性。

但这个世界里的生灵却能开智成妖，甚至还能化形为人。

身后的狐尾尾尖轻轻晃动，苏易有些猜不透白薇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论道？查三观？探讨这个世界的哲学？

“妖族是被人族修士和宗门定义的。”

“非人者，皆为妖。”

“可我并不认为后天得灵的万物，都应该被统称为所谓的妖族。”

“草木成精，走兽开智，他们并不一样。”

“但人族势大，宗门横断一切，那么妖族就只能是妖族。”

苏易感受着又一道无形波动被神通反弹抵挡，也懒得再装，语气逐渐强横了起来：

“所以师姐想让我做些什么？”

自从白薇踏入石亭的瞬间。

神通反弹便如遇见辐射源的盖革计数器一般，开始响个不停。

但不论何种无形攻击或控制的道术，都被同样无形的神通之墙隔绝于外。

白玉霓都无法直接破掉反神通反弹这个大龟壳，凝婴大圆满又算根什么葱。

“师姐也莫要再暗中试探我了，没有用。”

“我还有许多事要操心，时间很宝贵。”

苏易双爪捧起悟道茶喝了一口。

心中因这女魔头往昔峥嵘事迹，而产生的谨慎应对的情绪，现在已经逐渐消散。

自从法力值堆成海和凝结妖丹，苏易又胡吃海喝了一大堆精魄后。

他的心态又恢复了遇见神通破法前的“无敌”膨胀状态。

现在不说身上的几十上百条都懒得测试的各种神通。

单是他原本只有神通反弹保命时，开发出那几招用途。

现在皆已威力大涨，而且可以随心秒放。

而裴剑辉克制他的神通破法，也与其道心勾连，不可能再对他释放。

即便真的会打起来。

无限狐罗天征也好，神通加特林也罢，怎么都能拿捏了天生缺蓝的剑修。

放眼整个中州北域地界，刨除掉仍然深不可测的白玉霓。

苏易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学前世的蜀国名将，扯嗓子喊上三声“谁能杀我？！”。

“唔，我并没有主观上打探你情况的意愿。”

“那些探测类的道术，都是这具身体本能在释放。”

“好吧，让我们直奔主题。”

白薇站起身，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恰巧将其身分为一明一暗。

她盯着面前白狐的墨绿竖瞳。

一股仿佛压抑许久的邪性与癫喜忽然升腾而出：

“你是我目前为止，遇见的第一个能够摆脱‘天规’影响，睁开眼去看世界的妖族。”

“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把北域的...”

“不，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宗门，把所有压在众生万物上吸血的存在

“全部一把烧成灰吗？”

云峰道宗。

接引殿。

犬伍低垂着目光。

任由麻衣小厮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光，而后迈步排在了兽面人身的队伍之后。

他本不愿意回到这里的。

但自那月夜下，在狐面前辈的教导下，明悟自己究竟是何物，究竟是何族后。

犬伍觉得自己有义务回到道宗。

并从道宗之中，解救更多不知自身处于水火当中的同族。

“可有私藏违禁之物？”

冷淡的声音将犬伍从回忆中拉回，他摇了摇头，任由一道彻骨的冰水当头浇下。

仿佛无数蛞蝓在身上蠕动，犹又如蚂蚁在皮肤毛发间撕扯。

甚至于还有一道冰冷的气息顺着后庭直入体内，在四肢百骸内扩散。

灰衣修士看着面前的半妖湿漉漉的灰毛，舔了舔嘴角，松开了手中结着的道印。

而后又甩出一条布巾到犬伍身上，附身凑到后者耳边：

“我很中意你。”

“丙区一十六阶，晚上来我的居所。”

即使已经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早已麻木。

但自从见识到那抹由“狐先生”描绘的光明未来的片影之后。

犬伍对这个无名修士，再次产生了“厌恶”、“愤怒”、“反抗”等情绪。

但在余光扫过身周形态各异，卑躬屈膝的同族之后。

他也明白再次杀掉这个修士，只能让一切计划付之东流。

“是，大人。”

灰衣修士嘴角露出习以为常的笑意，挥手表示通过，并未揭穿犬伍体内的一些私藏。

而后有了灰衣修士宣誓主权般的这条布巾。

余下的入宗检查中，犬伍便再无遇见刁难与窥觑。

只是犬伍在看着周围那些麻木不仁的同族时，看见他们奴颜婢膝的样子时。

心中的一把火却越烧越旺。

云峰南山，碧波湖心，水烟如纱。

一叶竹筏荡起凌道碧绿波纹，飘然滑至大湖的中央。

“师父。”

“你应该知道白薇来了，对吗？”

苏易站在竹筏之上，仰头看着飘在湖面上钓鱼的白道琼：

“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教出了个人奸来的。”

“人奸的称呼都有些轻，她只是单纯的是个破坏狂和杀欲成念罢了。”

直入水中的钓鱼线微颤，使得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扩散开一道水纹。

“首先，我也是在她薇进行拼装之时，才感应到白薇的归一法波动。”

“其次，我在被本尊斩离而出的时候，白薇已经及笄成年，还在天天吵着要吃奶。”

“再次，如果你认为你的这个师姐很不好。”

“你现在就可以传音回去，让本尊亲自来料理她。”

白道琼语气平静，抬竿飞出一条金黄的鲤鱼，抛给了苏易。

苏易背后的两条狐尾中，其中一条迅速伸长。

并在其上浮现出一张大嘴将金黄鲤鱼吞下。

苏易心神一动，干脆让这又在喊饿的血肉法宝“归归”化作微型水怪，自行潜入水中狩猎。

“师父，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的利益共同体。”

“师尊过来。”

“我顶多是失去‘李玄天’这个人族修士的马甲，甚至根本不会有所损失。”

“而您，您却要损失一条命。”

白道琼再次一抬竿，把挂在鱼钩上的微型水怪解下，重新丢回湖中。

“这你放心，我自有方法感知本尊的动态。”

“到时候我肯定会毫无留恋地按约定内容逃离。”

“说说看吧，那丫头又要生些什么事？”

苏易叹了口气，遥遥看向云峰道宗的方位：

“原本我是打算自己顺势去砸一下山门，炫耀一把肌肉。”

“但五天之后的日出之时，便是云峰道宗覆灭之刻。”

“届时，我们系统的绝佳用户，那些福瑞族不知道能从中逃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