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文明的尽头

月洞基地的人们看到地球从山脉之巅升起，一个个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赶紧呼叫地球，这次太空城方面没有任何回应。

之先的月震，地球方面说是由于月球‘岱藓不连续面’异常活动引起，并言之凿凿地搬出全智能系统大行分析了一通。当时他们就存有疑虑，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就想问问静海等基地方面，但一时未能取得联系；系统提示‘天网故障，无法进入’。

他们还不知道那些面地面基地里的人都看到了什么。所有月球基地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他们先后呼叫康?马第一空间站和索联?迪亚第三空间站，全无回音，均一直处于完全静默状态。

令月球人更没想到的是，索联?迪亚第三空间站已处于失控状态，正被地球拉回，而康?马第一空间站此时已经脱离地月L1点47000公里，正飞向外太空。

两大空间站此刻正声嘶力竭地呼唤地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们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标准时空全息三维模型：曾经像一颗完美结构的织茧一样包裹着地球的天网转眼之间分崩离析，……如同失恋女子撕碎又抛撒在风中的情书。

空间站一遍遍向月球基地发出撤离请求，希望他们能派飞船过来；但月球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中就如同一颗无生命的死物。空间站向月球伸手，那是唯一还可能拯救他们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月球在他们眼前静默无声，没有回应；

它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

它如此遥远，仿佛在宇宙的另一端。

月洞基地的人看到，明亮的地球背景前出现一个仿佛细微污迹一样的小黑点，起先静止不动，之后慢慢变大，忽然倾斜而下！它像一颗急坠的陨石擦中极远处环山之巅一处尖峰，爆起一大蓬烟石碎片，稍稍反弹了一点点角度，直向基地飞射而来。

人们把画面定格在陨石撞击穹顶的前一瞬：画面因极度的动态略有模糊，但已足以让人们认出那东西：

那是一颗天网的结点卫星。……也许是它听到了月球人的呼唤，于是借了地球一臂之力，一路追来。

地球悬在月洞基地上空时，像一颗巨大的血月，妖异欲滴。

月球基地的人们终于不再自欺欺人地心里承认：月球正在远离地球而去。

所有飞船自月球升空，人类离不开地球，尽管地球看起来令他们一阵阵心里发毛；越是如此，他们回归地球的迫切心情就越发强烈。

人类把罗琳母女丢弃在月球上，不为别的，因为她们不是‘地球人’。人类同时也给她们留下很多食物，不为别的，他们人太多，飞船装不下。

人类把约克独自一人丢弃在火星，不为别的，因为他甘愿做一只‘野狗’。人类同时也给他留下很多食物，不为别的，他们人太多，飞船装不下。

罗琳问全智能系统：“我们将飞向哪里？”

全智能系统沉默了一下，说：“或许你们可以亲眼看到土星的光环，如果一切仍然不出意外，它将在387亿年后进入阿尔法?代塔25类黑洞的噬力范围，并被捕获……”全智能系统又似乎自嘲地沉默了一下，“我想你更愿意知道，你们将在446天后与跌入坠落轨道的火星相遇，于彼此相距12万公里时擦肩而过……”他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看到罗琳已泪流满面，就住口了。

女儿抱住她，吃力抱紧她，不敢哭出声音。罗琳双臂收紧，低下头，深深亲吻女儿的头顶。

约克听到12万公里处，忽然失声痛哭。他从不曾如此放肆地哭叫，忽而号叫，忽而泣笑，狂奔若喜，滚地若悲。

约克抬头遥望升上星空的飞船，它悄然无声，仿佛渐渐远去的美梦。他永远被留在了火星，一个人；那时，他仿佛看到，火星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世界，在没有尽头的时光长河中，无声流荡，永远面对没有彼岸的星海……那痛竟如此遥远，仿佛消逝在遥远宇宙中亿万年久远时光里的灿烂文明。他平静而孤独，久久凝望浩瀚星宇，目送远去的光点，消失在茫茫而璀璨的星空，将地球和它的一切，从生命中带走，仿佛那颗行星和其上的人类文明从不曾在永恒的宇宙中出现过；约克的内心空寂，一如幽暗深邃的星空。幽远的心伤，也许是淡淡的，又或许是炽烈如爆发的超然新星，却仿佛相隔亿万光年。他没有哭泣，因为他还有逝去的时空。

12万公里，是星星和月亮最近的相遇。

又或许，是过去与未来最远的距离。

若思念化做一双长长的手臂，愿它从未来伸出，紧紧拥抱过去。

若回忆化做深沉的痛苦，愿它永不磨灭，随时光流去，直到宇宙的尽头。

12万公里啊！我感谢你！

因为你是过去与未来最近的距离！

12万公里啊！我怨恨你！

为何你是星星和月亮最远的相遇！

约克独自一个人，躺在火星的星空下，泪水滚过耳际。他把心从胸膛里捧出来，那心就向着星空的某一个方向爆绽开来：

“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们！”

那一刻，他心丧若死，如此甜蜜。

那痛如此深沉，仿佛永恒中，唯一的回忆……

地球纪年，公元2072年，五月。

天幕再临。

起初，西太平洋掀起一道血墙！

那墙高及天外，向北、向南延展，向东向西拓宽！

天幕方圆1500公里，吸积面海拔高度2991千米。天幕自行翻转，自东向西运行，巨浪涛天而上。

大气层如鼓风机抽去的红烟，又像黑洞在源源不断吸噬地球的灵魂。

西太平洋揭起一块三千公里直径的近圆形血幕，向天外扯去。

有海岛从海中拔出，如飞去之峰；

有海岛从红色巨柱上摘去，如归向天外的宇宙飞船。

天开了，撕出一个大洞，明炽的恒星光芒斜射而下，那恒星失去大气层的伪装，就变得如此陌生，仿佛悬挂在黑暗中的日光灯，照亮重见天日的海底之城！

那些城市仿佛半没在血水中的红色水晶球，内中隐有畏光的生物四处乱窜，躲避突然照射而下的光明！

天幕无声而来，无声而去。

从天下望，地球被揭起一块创面极大的伤口。它因疼痛震颤不已，天势地势大大震动！

狂风骤起，突然失去牵扯力的海水向下回落堆叠，在最东方最先筑起一道两万一千米高的水墙，向北、向南逐渐爬高，弧线向西合拢，遂在最西线隆起一道七百五十公里宽、四十七公里高的血红山脉，四面八方向伤口中心狂泄而去。

大气层陡而下压，又被水墙抬升，再向下跌落，直冲海底的泥岩盆底，爆击而下，仿佛从天倾泄的瀑布，击中海盆的一刹那发出裂天彻地的连绵巨响。上万公里的环状下击爆流垂直落差超过57000米，首先从西线倾斜铺击而下，以近1800k/h的速度、67?角冲向海盆，连续将海盆壳面击穿——海壳在巨大的毁灭力量冲击下崩溃开裂又被红色气浪铲起，再形成一道高达七千米的弧形高墙。

自西涌来的水墙前锋受前筑气墙阻挡再爬升4100米。5分钟后，终于撞上近2000千米长、6700米高的海壳物质隆成的山脉——那种巨响，没有人可以听得到，也再难以用人类的语言形容。

若站在太空城的高度下望，那数千公里巨大的伤口仍然让人观之心胆欲裂，恐惧欲死。幸运的是，人类的两座太空城无幸观赏这一悲壮奇观，他们恰巧运行在与那伤口等距的两个太空位置上。

那伤口完全暴露在日光之下，远远望去，如一颗荒芜的行星披上了红色的伪装，仍然暴露出岩石行星贫瘠的本来面目。

永不可能恢复昔日光彩的地球还在苦苦支撑，它不想死。红色的伤口慢慢愈合，它仍在自我疗伤。

也许，天幕给地球留下了一线生机，它从东来，向西而去；如果它自西来，那下击爆流的峰速将突破3马赫，地壳将会被完全摧毁……

25分钟后，东方、西方的大气层两相对冲，南方、北方的大气层变形挤压，形成一道东北、西南走向的不规则的狭长裂缝——那是一道即将合拢的伤口，深达数十公里，轰然对撞，电闪雷鸣！

那一道1700公里长的紫色电光爆闪的时刻，你若站在远在两百万公里之外的月球上，仍还可以清晰看到。

天幕过后，大气层绝对有效反应层再被削低1.5公里，绝对海平面再下降750米。

但海水在16小时后，将再回归地球。

天幕继续向西翻滚，被拔出大气层的海水和海壳物质在完全出离大气层时突然像失去目标的发射物，慢慢失速，缓慢向西倾斜，如同一片被簸箕簸入太空的碎物，整体缓缓向西倾覆。

倾覆过程中，海水在太空中冻结，又在巨大的扭扯力中再度破碎，变成一座座血红的冰山；那些冰山达到承力极限就不再破碎，就在整体倾覆的惯力作用下顺向翻滚——最终它们在冲进大气层后将再度破碎，从中倾撒出巨量尚未冻结的红水，如血海从天而降……

海面的下降并没有使海底城的通风管道露出海面，那些管道被海墙推倒，城市连根拔起，率先撞上的西部海墙把城市向东推翻，如同一座座连碑倾覆的坟墓。

1小时15分钟之后，青藏高原东部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起初，那黑暗仿佛太空将红色的天空撕出一道裂口，慢慢扩大。

大地在黑暗中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天势开始晃动上腾，地底深处一连串发出“喀隆隆——”的沉闷巨响！

地大震动，向天揭起！地球仿佛是一颗孕育生命的巨蛋，那生命正要破壳而出！自东向西，大地在巨大无比的轰隆中向天拔起，陡而撕出一道深渊！

深渊飞快向西南、东北方向延伸，忽然有红光如血自地底洇出，就见地的东岸向下沉落，西岸向上升起！深渊中的弧光血红，照亮正向上飞旋的天空，那明亮的天空如突然自太空坠落的血红钩月；

天空滚起可怕的气旋，仿佛宇宙巨人正卷起手中的书卷，内部霹雳不止，有紫色电光从中照亮，将下方正在上升的大地映红，宛如血光遍地。那书卷仿佛写满了咒诅，中空的中心电芒乱窜，如无数由气旋壁之外怒而破入的顽强根须，交织出耀眼的紫色光网。

气旋忽然涣散上冲，拉出一道上千公里宽辐的红幕，直向黑暗的宇宙深空扯去。从下上望，如宇宙巨人张开黑暗巨口，从中伸出一条血红长舌，正舔食一块不小心一脚踩碎又升上天空的酥饼。

青藏高原从地球上被撕去大半，沿着西南的喜马拉雅山脉东北面向上揭去。此时天幕已较在太平洋上空时又远离地球5700米，仍在翻转中不断后撤。

当人们从索联?霍普的太空城远远望向地球，忽然一个个张大双眼，急忙在斜阳之下寻找上次经过时的青藏高原——但那里，面目全非的喜马拉雅山脉就像一条红色死蛇，摆卧在西南大地，那蛇躯旁边何时多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血湖！？

人们呆如泥塑，仿佛魂不在体。

没人知道那湖和它的一切——它南北长3000公里，东西阔3000公里，圆周崖高万米，湖中澎湃，怒浪滚滚，如血做的红海；

但那红海不是血做的，那是高温的岩浆。太空城行至‘红海’上空，人们吓得切齿哀哭不止，许多人失声大叫：“天哪，我灭亡了！”

红海将数百公里之上的太空城映亮，人们满面红光，但并非福色，更似乎每个人苍白如纸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血光；那血光映红了人的双眼，仿佛黑暗深处永不熄灭的地狱入口。

汹涌上腾的岩浆忽然变暗，落入红亮的湖中就不见踪影。太空城行到红海之上就颠簸起来，震荡不已。人们似乎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想要将他们的家园向海中拖拽，下方的红海变得无边无际，仿佛熊熊燃烧的地狱火海！

人们弄不清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或者太空城真的正在变慢下坠，极大的恐惧使人们跌在地上，忘记了哭泣，眼中干涸，浑身不住地颤抖……

太空城何时越过红海上空，人们的脸上血光尽褪复于苍白，毫无血色；地狱熄灭，每个人的双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红海从地平线缓慢升起，缓缓上升到头顶的下方，又缓慢沉没在另一个方向的地平线，却无一人转身回望，他们身后、数百公里之外正向太空慢慢行去的青藏高原。

青藏高原上升到1200公里的高空，越升越慢……

红海围岸，天风倾泄而下，如血瀑入渊。上万公里的瀑环在西南喜马拉雅山脉一线垂直落差超过9700米、北部和东部也超过6500米；

红风击起涛天浪环，飞腾而上，诡丽壮观已极，仿佛地狱火海中浮起的死神的王冠！

那四围的风墙受阻翻滚，继续向红海上方挤压，形成许多恐怖的大褶皱，有粗壮的闪电自褶皱间发出，生成数不尽的触手缠绕住那上升中的巨大无比的王冠……是不是那些妖丽可怖的触手，正是亿亿万万贪婪的灵魂……

轰然聚合的天风爆绽出外扩的回涌，击打那王冠，它就溃散化做不甘的狂涛巨浪四处冲撞回落，再形成环形浪墙，向四围海岸推去。早已不堪重负的喜马拉雅山全然坍塌，在炽热的浪墙冲击下如一道枯朽殆尽的土堤，终于完全从地球上抹去，就此成为宇宙记忆。

阿尔法?达卡太空城途经此处，人们看到，青藏高原上空笼罩起浓厚血雾，迷茫的血光将迷雾渗透，照映得人双眼通红，如两颗孤独在宇宙深处的红矮星。

人们总不能想到，那广阔无比的血雾下方，已是一片岩浆之海，他们的青藏高原，其实正在头顶、身后、脚下数百公里之外的太空之中，在黑暗中漂行，如无声而孤独的深空幽灵。

索联?霍普太空城的人们尚未从失魂状态回复过来，就看见前方黑暗中突然放射出刺眼的红光。人们心头猛地一紧！

“彗星！”

所有人心里同时泛出这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在人们的脑海中其实是一个可怕的变体：他们心里想到的并不是彗星，而是一颗巨大无比的红色星球，但每个人几乎大叫出声的却是彗星。

太空城在它面前如此渺小，它慢慢向左侧移动，仿佛是太空城怕与之相撞正慢慢调头。但事实并非如此——太空城还运行在既定的轨道上，只是两相对遇之下轨道存在一个夹角。很快人们意识到这并不是一颗星球，而是一大片小行星带。远远望去，内中无数仿佛红色晶体一样的巨大星骸在日光照射下闪光不定，相互拥挤碰撞，翻滚不休。这小行星带极缓慢地、仍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整体向着地球的表面方向不断倾斜，越来越近，而且迅速变大，越来越快地向着太空城倾覆而下。

每一座城市中都响起刺耳的紧急状态警报，太空城无法探测出这一片小行星带的厚度，没有全智能系统的帮助，他们全无对策。这时索联?霍普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功率启动推进系统中所有反重力引擎和化学能推进器！

太空城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中发出揪心摄魄的怪响，仿佛它巨大无比的骨架正承受极其可怕的扭力，每一处关节都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比沉闷又似乎极其尖锐的异声，他们来不及调整太空城姿态就一头扎进小行星带。

太空城的突然加速使人们陷入轻微失重状态，不待人们逃避站稳，无数巨硕无比的冰山铺天盖地撞上前端防护罩和太空城本体。

再无路可逃，再无处可避！人们只感到四面八方全是呼啸撞来的大山，它们比珠穆朗玛峰还大，或者不止百倍、千倍？！

冰山撞上太空城，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大轰鸣，每一座城都在这大而可畏的撞击中颤抖不已，人们被震得滚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许多人受伤，一些人磕在硬物上就丢了性命。

天空一片血红，仿佛太空城一直向着血海深处坠落。破碎的冰山抛溅出巨量的海水，一次次冲击着太空城巨大笨拙、又倍显渺小单薄的身躯，仿佛一次次血的洗礼。厚厚的血水立即在城的外壳凝结成冰，又在接连不断的撞击中抖落成无尽的冰渣。

不再有前进的方向！不再有四面八方的参照系！不再有多余的思想！人们唯一的执念就是冲出去！

冲出去，就得救了！

阿尔法?达卡太空城拉响紧急状态警报，量子校准系统突然过载，既定轨道失效！城市开始晃动，人们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全息运行模型：那座地球对面的太空城突然脱离轨道偏出，在模型中不断重复划出一道道虚线轨道。那些虚线密集在一个狭小的区域内重复规划，仿佛飞快地胡乱缠绕的线团。

量子校准系统首先崩溃，并直接触发轨道保持系统的危机应对机制下的各层级联动子系统。待机状态中的所有动力系统被自动唤醒，并进入一级激活程序——但这一危机情形只曾在全真模拟中被无数次推演，虚拟实验证实接下去所有应对操作的系统控制必需要与全智能系统无缝对接，仍不能保证Treoity绝对摆脱险境。

人们最怕的另一种可能就是在没有全智能系统的情况下该如何应对？眼下就是了！推演的结果是，太空城在人类的手动控制之下，几乎没有辟入新的绕地轨道的可能。

Treoity是一个庞然巨物，却需要全系列极其精确苛刻的细腻操作，人的生理机能灵敏度达不到这一困难的操控要求。最难之处在于反重力推进系统和化学能飞控、推进、辅助等系统的无缝协同工作：每一部反重力引擎的功率和推动方向都必需极其严格地时刻控制在各自需要的精确水平，而这需要控制系统发出一系列准确无误的瞬息变更的几乎无穷多的执行指令；每一个指令的发出都必需与全局状态的时空进程高度同步，这又同时需要化学能各系统的精确推进方向调整、动力输出精度控制、精确停机和启动程序激发等的高契度配合，以及太空城主体结构的承力极限、人造重力水平保证等的监控；

——太空城不是一艘严格意义上的宇宙飞船，人类的科技水平和太空城的建造材料，注定了它过于庞大的现实；或者不得不承认，它就是一座人类建造在绕地轨道上的不够未来的未来城市，只是人们过于乐观地以为给它装上了先进的推进器和防护罩，它就变成一座永不坠落的天空之城；

它，太大了！

两座太空城都偏离了运行轨道，这同时，就在距离地球1亿6千万公里的地球运行轨道后方，地球运行轨迹一侧20000公里太空中，突然出现一股神秘宇宙空间干扰力。

这股空间干扰力正处于地球与跌入坠落轨道的火星两大行星势力范围效力推挤面最顶层。

就在阿尔法?达卡太空城失速之下不得不将全部反重力引擎推上功率极限时，这股空间干扰力已在两行星势力推挤面切出一个直径4500公里的双面单向吸积面。地球力场的推力平衡受其影响，再度产生轻微轨道震颤，并为地球在轨摆荡增速。

火星受到来自地球势力的空间推挤力骤然减小，导致火星在自身势力范围内向对着地球一侧发生缓慢时空进程中的空间位移；这就好比人不由自主跑在下坡路上，不幸突然又一脚踩空……

小行星带没有人类惊骇中想象的那般无边无际令人绝望，仿佛是宇宙突然下起一阵急骤的冰雹，他们则是一只不幸飞入其中的甲虫。

太空城里的人只感到天崩地裂，又如堕血海，许多人在惊恐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待醒来时，冰山血海都已过去，只有漫天隐隐红光。人们惊魂不定从地上爬起来东张西望，天空黑暗，隐有星光，地平线一侧红光渐亮。过了一会儿，一道毛朦的血红光弧自那地平线缓慢升起，将黑暗慢慢推挤……是地球；

是地球！多人内心惊呼，血泪一瞬间在眶中炸开。许多人再次倒地，掩面恸哭。

那是何种心情，我不知道，或喜极大悲，或悲极大喜，或在绝望中庆幸，又或许是忽来的绝望冲散了茫然中的希望，谁知道呢……

是地球，又仿佛是遥远星系中的陌生行星……

数部反重力引擎在太空城冲出小行星带之后拒绝执行停机指令并继续全功率运行。太空城控制中心乱作一团，三分之一的引擎停机后便再无响应，他们不敢让还可以操控的引擎执行反推指令，那种自相矛盾的操作虽然可以阻止太空城被推向外太空，但太空城的连接部分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撕扯力。

人类将化学能推进系统功率全开，试图减缓太空城被地球甩向太空的速度，巨大的拒止力突然使整座太空城再次震动起来！

此时索联?霍普的太空城正运行到南太平洋上空，许多人看到头顶的黑暗太空突然变红，惊而回头四顾，就见周围地平线红烟四起，飞快上升，越来越浓！

怪怖的巨响仿佛来自太空城深处，犹如万千猛兽在囚笼中冲突不休！四围的红烟中夹杂着巨大的血红巨石，紧接着城市外围陡而筑起通天高墙，直射黑暗天际！

反重力引擎全功率运行时间过久，从太平洋上拉出一道水墙！就在太空城进入小行星带时大气层就开始被扯向太空，顺着轨道倾斜而上。冲出小行星带的那一刻，上冲的大气层直接顶撞上太空城……

阿尔法?达卡太空城下方的红色云层突然下陷，眨眼露出真容——下方一片赤红，竟是一片地狱景象！人们突然失重悬浮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地球想要把太空城拉入地狱火海！阿尔法?达卡束手无策，他们已将所有引擎推上功率上限，……它如一只在太空中搭窝的巨鸟，地球却已将套索束住了它的双脚，慢慢拉回。

索联?霍普被推离绕行轨道，在一阵奇怪的晃动中，一部分反重力引擎终于不堪重负陆续停车。

太空城突破重围的一瞬间，一切仿佛突然沉寂下来。前方一片黑暗，大地复于平寂，只有警报长鸣。

黑暗的夜空蒙着一层极淡的红膜，索联?霍普的人们看到，地球每从地平线升起又落下，都向后方移去一些。数分钟后，太空城进入地球的夜空，随之有恐惧的微光在人们黑暗的双眼中点亮，他们渴望看到地球再次在地平线上升起，哪怕它已经变成陌生的红色！

四十五分钟后，索联?霍普太空城的人们看到清晰的星空，他们渴想看到弥漫在城市上空的暗淡红光，黑暗却更深沉。人们在恐惧中不顾周身伤痛，或胡乱涌向城市的某个方向，或没命地爬上建筑物的至高之处，要寻找地球的身影！

是该升起的时候了，你在哪里？！

人们大喊大叫，口齿不清，不知是在呼唤什么，或者只是在呼喊？

有人看到了，看到了侧后方亮起一道红色弧光！如一块慢慢拉开的光幕！

但那红幕只拉开些许，刺眼的太阳光照得人们难以睁眼，没人顾得上眼睛的不舒服，他们只管盯住仿佛没有睡醒的地球，它只睁开一条弯月形的眼缝，就慢慢向后退去。人们看到太阳也在向着地平线慢慢移去，就心慌欲死。

阿尔法?达卡太空城猛地撞上什么东西，就剧烈晃动起来。没有准备的城民们一同飞向不同又相同的某一个方向，猛地撞上各种地方！

许许多多的人飞向城市的穹顶，如雨滴打在其上，绽开一朵朵雨花。许多人撞上各种坚固无比的建筑，被撞得粉身碎骨不成人形。许多站在城中的人们突然被一股巨力按在地面，一瞬之中腿断腰折，头破血流而死。又有许多人从城市的这一头飞速滑向另一头，或被什么东西阻住，或坠落到更远的地方，被撞得残缺不完。身在建筑物中的人们被甩上房顶或墙壁，或死或伤……唯有那些身处控制中心的人们先已做足了迎撞准备，幸免于劫。

城的四面八方都在燃烧，仿佛落入火海之中。还活着的人们在地动天摇中听到那可怕的雷轰霹雳般的巨响，又仿佛是太空城正燃烧爆裂！

太空城庞然无比的巨躯把大气层耕翻，仿佛一道利刃轰然斩下，直切向曾经的青藏高原！

这一次，太空城豁开云层，人们终于看到，前方，是一片岩浆之海……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