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地道

“官？金大姑娘报了官，我就更没活路了。官比他们，更可怕啊。”郑翠嘲讽的摇摇头，“我们的人出了叛徒，送了个孩子出去，金大姑娘若是找得到那孩子，或许主子那里，有一分胜算。若是找不到，官，也保不了金大姑娘的。”

金明微的脑海，突然划过那个给自己递纸条的少年，还有后者身上，非天生的棍伤。

“你所谓送出去的孩子……怎知我找不找得到？”金明微试探郑翠口风。

“金大姑娘不必装糊涂，你不是才见过么？他腿瘸，跑不了多远。如今上面在找他，风头又盛，他应该不会冒险出城。”郑翠没有隐瞒。

“你知道他腿瘸。”金明微瞥了眼郑翠的金顶狼牙棒，语调变冷，“而如果我没料错，他的腿伤是棍棒打出来的。”

“是，是我的金顶狼牙棒打的，在他刚进来那年，他只有六岁，跟我的阿康差不多大。”郑翠猜到了金明微所想，主动解释。

“我们怀疑严神手和他是一伙的，所以上面派我们来灭口。至于他，我们在牢里没找到他，想来那些叛徒把他救出来，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金明微眸光一凛。那柄金顶狼牙棒，她接下一击时，虎口现在还在流血，完全无法想象六岁的孩子，是怎么硬生生被打瘸的。

“为什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金明微脸色发青，手中攥得琉璃伞发紧。

她救的，不是一个好人，不论理由是什么，将一个孩子人为致残，就不可原谅。

“我不能说太多了。”郑翠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东临，最后看向金明微。

“我的阿康在五岁那年失踪，为了找到他，我加入的他们，想探听消息。结果为了留下来，被他们逼着打残第一个孩子，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回不了头了。我自知有罪，瞒着三火，结果他走了，如今我的阿康，怕是也找不回来了，果然是报应，可悲啊可悲……”

“你的孩子可悲，别人的孩子就不可悲么？”金明微打断，就这一个问句，就足矣审判郑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时候念得耳朵起茧的话，怎么越长大，反而越不懂了呢？

“所以，金大姑娘，拜托了。”郑翠拜倒，叩首至地。

金明微懂郑翠说一半的话，懂她拜托她的是什么，所以，她受了这一礼。

郑翠的泪下来了，脑海里划过很多画面，都是这辈子的某个瞬间，比如她十六岁嫁给刘三火时，刘三火脸红得，比她的盖头还红，比如她生下阿福和阿康时，刘三火握住她血污的手，哭得稀里哗啦，说对不起，说再不生了。

真好，一家人，马上就要团聚了。

……

郑翠最后抬头，看向夜空的月亮，竟然是满月：“听说后天，洛川班在秦淮红楼唱《长生殿》，票可难抢了，金大姑娘一定记得去听听啊。”

金明微一愣，听戏？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官差来了，都住手！！！”这时，老远的传来阿团的声音还有官差的脚步声，金明微向他们挥手，示意自己还活着。

然而瞬间，她余光看到郑翠举起金顶狼牙棒，毫不迟疑的朝自己脑袋砸去，血和白花花的东西，同时溅开来。

“姐姐，好恶心！”东临都快吓哭了，像只鹌鹑，瑟缩的往她身边挤。

“别怕，姐姐罩你！”金明微安慰东临，同时自己也胃里翻江倒海。

郑翠栽倒在地，只剩半边的脸，挂着解脱的轻松，竟毫无痛苦，脑门顶红红白白的一片。

“放肆！”官差迅速跑来，试图阻止郑翠，却发现已经晚了，但是也算洗清了金明微的嫌疑，不然死无对证，要蹭一身腥的。

“几位明天来官府做个证词，其他的交给官府罢。”官差阴沉着脸收拾现场，没好气道，“今天好生晦气，下午牢里跑了个小贼，大晚上的还要开工。”

“有百姓看见他往这边跑的，有人帮他，县里的人手都被分去缉捕了，结果大晚上的就我们几个，得几点才能下值啊！”另一个官差附和，打着哈欠。

金明微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东临之前提了一句：两伙人，其中一伙身法师出同门，不知道干了什么，来了就走了，还有郑翠说，他们的人出了叛徒。

金明微想起来了，上辈子这个越狱案，最后人没捉到，官差在这个片区巡逻，也影子都没找到，百姓说，那逃跑的小贼走路姿势古怪，莫不是化成黄鼠狼精跑了。

走路姿势古怪，难不成是他？

金明微向阿团和东临使了个眼色，偷偷摸摸的来到严神手家里，便听得一把榔头呼啸而来：“呔，何方小贼！吃你爷爷一记狼牙棒！”

阿团抢先冲出去，踢了一脚，偷袭的人便摔倒在地，利落的跪地求饶：“英雄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所有家财双手奉上，只求放小的一命！”

金明微点了盏烛台，照亮眼前吓得哆嗦的脸：“严神手，官差来了，外面的事都解决了，你不要怕。”

严神手看清烛光里的三张脸，哆哆嗦嗦道：“他们真的都解决了？我听到动静就醒了，守在屋里动都不敢动……真的没事了？”

“官差就在外面，你不信自己瞧一眼。”金明微朝窗外努努嘴，话锋陡然一转，“你那条地道在哪儿？”

严神手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榔头对准了金明微：“金大姑娘，什么地道，你说这话我听不懂。”

“我帮你瞧瞧还有没有敌人埋伏在那里。我守口如瓶，再加一两银子。”金明微看着严神手发光的眼，加了把火，“一两半，二两，一两半……”

“二两，成交！灶台后面有个机扩，从那里钻进去。”严神手果断指路。

金明微带着阿团和东临找到灶台，从某个废弃的炕口里钻进去，果然是一条通往胡同外的地道，只能过一个人，狭窄简陋得很。

金明微当先走进去，手里的火折子只能照出五步远，指尖触碰到夯土壁时，坑坑包包的，好像是些经年累月的痕迹，金明微没顾得多想，一心加快脚步，往前面去。

“姑娘您真厉害！您怎么知道，严神手有条地道的？”阿团在身后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