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女子

楚思墨受伤的三师兄在城外庄子休养，明日派人接到无名小院，于是三人商定姜以安今晚先去探访秦王府，明日再去解蛊毒。与二人告别后，姜以安将巫族女子的事报给暗桩掌柜，用传信最快的灵鸟，三日后就可将消息送到修罗阁。她传递完消息后，将回诊云羡风的事延后，回到夜王府制定今晚的行动计划，再等到天黑，换上夜行衣，出发去秦王府。

来烨京将近三个月，她见过胸有宏图大志、文武双全、眼中永远带着身为皇室的骄傲与威严的秦王，却从未跟着轩辕澈一起来过夜王府，因为秦王不喜欢一回京就备受宠爱的夜王，就算府中有喜事，也不会邀请他。夜王知道这位哥哥对自己的敌意，同他一起维持着兄弟间表面的和睦，因实力不足而小心谨慎行事、做事低调，尽可能避免与兄长发生冲突。

姜以安常见秦王跟轩辕澈说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模样。从宇文安口中得知，这秦王有母族撑腰，实力雄厚，为人谨慎，对人软硬兼施，且拥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下属和谋士。她近日做的事，就是照宇文安的计划离间这些下属和谋士，让他们内斗。所以，她已经很熟悉秦王府了。

她没告诉楚思墨和赫铭辰自己三日前看到秦王妃带一名年轻女子进府，女子进去后没再出来，她之前以为是秦王妃的亲戚，因为两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地挽手进门，现在细想，那名女子身边倒有个戴着半边脸面具、穿着黑色衣服的侍从。从柳山骑马，到烨京有十日。中蛊毒的三师兄能捡回一条命，说明中毒时间不长，由此推算，那巫族女子五日前到达烨京也合理。

北川是位于烨国北境的极寒之地，在《玄空物图志》中记载，北川的雪山山巅上适宜生长药性极寒的冰恋花，花期七日，挖出两日仍未枯萎；其花似莲，如冰晶般剔透，可清热解毒，其根剧毒，其茎秆汁液能治愈内伤，连根整只挖出才可发挥增加原药方各药性的十倍作用。这植株虽能增强十倍药性，但寻常治病药方不需要，因为加入这药就不是救命而是送命了。只有爱练毒的人才想得到此花增强药物毒性。还有一本珍稀药草集中写，用手如直接接触冰恋花，不仅会冻伤手，还会使花瞬间枯萎。周围温度一旦高于原生长温度，整株将废。又因为每五十年北川雪山才生长出两株冰恋花，极其罕见，加之冰川雪山恶劣的环境使采摘极其困难。所以鲜少有人对它感兴趣，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姜以安联想到一本古籍中记载，有一类虫子酷爱食冰恋花，用整株冰恋花喂食，能增强虫子的寒毒，食入此虫，人如身处冰窟，身寒致死。巫族人能与各种虫子打交道，以前有个痴狂于养出无敌蛊虫的巫女，就想用此虫练蛊，不料掉入冰窟，活活冷死。

楚思墨交代，他前天晚上曾尝试探访秦王府寻找那女子踪迹，到一个小院的屋顶时，便听见一声嘹亮的猫头鹰的叫声，紧接着就有暗卫出现，行踪暴露后，他不得不赶紧脱身。昨晚再来探访，秦王府的守卫增多，屋顶上更是有暗卫守着。这次他选择翻墙而入，刚进之前的院子，又响起两声猫头鹰叫声，暗卫从房顶而下，他的行动再次失败。

她三日前潜入也没听见猫头鹰叫声啊，这是怎么回事？

转念一想，这猫头鹰是哨兵？猫头鹰的听力和夜间视力极好，稍有动静都会被发现。秦王府的护卫在走动，它却只在不速之客到来时才叫唤，说明这猫头鹰是经过训练且有些智慧的。

它是怎么辨别是敌是友的？姜以安不想费工夫弄明白，直接选择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唤来一只灵鹰。

修罗阁每个杀手从被认可身份起就可以领养一只灵鹰，若能驯服，就能成为同伴。灵鹰具有灵性，可送信、站哨、探敌，能给任务提供很大帮助。

姜以安的灵鹰叫追影，一身灰毛，不做任务时极其狡猾，她有时候怀疑自己的灵鹰是不是个妖精。这次请这妖精王出山时，她拿出十块巴掌大的五花肉才肯点头。

根据楚思墨的描述，她可以知道他吃瘪的地方是秦王妃居住的院子。临近时，姜以安给个眼神，追影马上懂得，扑腾翅膀像箭一样飞进院子，很快，院内传出尖叫声，安静的小院迅速乱起来，一只白色猫头鹰从树上逃出，追影灵鹰紧随其后，在它发出惊慌的叫声时一嘴叼住它的脖子，继续在院中盘旋。

突然，一阵诡异的笛声让躁动的院子安静下来。姜以安听了不禁皱眉，这是修罗阁独有的驭兽曲！六百年前，巫族中的能与百兽沟通的圣女让兽群听从她的号令，成为战争的最大阻力，后来有人谱了一支能迷惑百兽，让百兽循着韵律行动的曲子，战场上请百名乐师奏乐于后方，并用大喇叭将乐声广泛传播，最后取得胜利。之后，创作之人命名这曲子为驭兽曲，乐谱赠予玄空皇族，现在五国流传的驭兽曲也只是残章，完本被收藏于玄灵山的书阁中，后被由玄空皇族后裔掌控的修罗阁用于驯化野兽。传信最快的灵鸟、可辅助杀手的灵鹰都是由凶猛的禽类驯化得的。

姜以安不解，这女子怎么还跟修罗阁扯上关系？驭兽曲虽能控制百兽，但也能影响人的心智。心术不正的人长时间听到，会性情暴躁和嗜杀。所以修罗阁中能习得驭兽曲的人需经过长老会审查是否具备资格，曲谱更是不能外传。就算她是少阁主，也只能偷偷看，如果私自演奏此乐，必将受到严惩。

灵鹰是灵性极高的鹰类，已经不受驭兽曲控制。姜以安趁秦王府中的护卫还未到达秦王妃的院子，看清吹笛女子的位置，一个翻滚闪落到她的身边，直接将她打晕，然后揽腰抱住。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屋里冲出来，朝姜以安的肩膀打一掌，她转身躲过，正眼一看，是今日赫铭辰的画像中的人物——司徒澜！仅是观察了司徒澜一眼，下一秒，手腕上的痛觉让姜以安惊觉，转头一看，一条赤蛇从她怀中女子腰间的红色布袋里钻出，张开獠牙咬了她的右手一口！

这女子，真是个厉害人物！姜以安就没见过没有主人昏迷还能主动发起进攻的宠物蛇！保命要紧，姜以安抓下红色布袋，再把女子推给司徒澜，接着一掌拍死赤蛇，装进竹筐内，然后挽起衣袖，猛地吸出一口毒血，再迅速服用一颗百解丸，用内力逼出蛇毒。此时，秦王府的护卫临近，她被咬的右手已经麻痹！她已经将毒逼出，自知无性命之忧，但秦王府的暗卫已经到了，又有阳谷子的弟子在，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不如隐藏实力，下次再想办法打。

姜以安迅速离开现场，身后紧跟着一群人，七弯八拐之后，把人甩干净了，再去离她最近的避难所——楚思墨的无名小院。

小院里灯火通明，推门进去，三个侍卫正在围着长桌抄书。她前脚刚进门，楚思墨和赫铭辰后脚出现在小院里，而且，跟她一样，穿着夜行衣。

姜以安仅看一眼，马上猜到他们今晚的行动，难怪她离开秦王府不久后会有烟花信号弹出现，原来这两人等她引开府中战力后再潜进去，所以追兵在看到信号弹之后，四分之三的人原路返回。

她第一次对他们表露出冷意：“你们既然能自己行动，还找我做什么？一人去引开守卫，一人潜入探查不就成了？你们想知道的都已经看到了，不需要我白费口舌重复一遍情报。”

赫铭辰想解释，但姜以安说完气话后马上消失在夜色中。

楚思墨制止赫铭辰追出去解释的冲动，说：“她现在火头上，我们找十个理由也不会消气。明日她会去三师兄那里，到时候再解释也不迟。”

赫铭辰点头。她今晚行动赤手空拳，由探情报转变为抓人，许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出现干扰了她自己的计划才如此生气。

天微亮时，陈秋月像往常一样，来到夜王府莲花湖边的假山上打坐，做好姿势坐稳，将要闭眼，看到湖上亭子比记忆中的多了道黑影，既害怕遇到了鬼怪，又好奇是什么。她心里默念：要是连鬼都怕，她还当什么护卫？于是深吸一口气，使轻功踏水上莲花亭。

脚刚落地，便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错，才学两个月，能踏水行步了。”

陈秋月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倒挂在莲花亭的姜以安，问：“宋老师怎么来这里？”

姜以安闭着眼说：“冷静冷静。”

陈秋月敬佩姜以安连眼都没睁开就能认出她，但头一次在这看到她这样，感到好奇，问：“您在这，挂多久了？”

姜以安睁开眼，发现天亮了，回答道：“莫约两个时辰。在房里睡不着，出来冷静一下。还有，不是说过不要用‘您’称呼我吗？我只比你大三岁，没那么老。”

陈秋月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解释道：“我这是因为敬佩才这么叫的，不是因为你年纪大。”

额，这可爱的孩子装可怜来，姜以安都不忍心再说，她们从小生活在礼教森严的环境里，可以理解她一时改变不了态度。

姜以安无奈，问：“秋月，你以后想做什么？”

“当护卫啊，”陈秋月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买我们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话是没说，不过听起来有点心酸，像她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然后找个喜欢的人一起过辈子。可是，姜以安又问：“除了当护卫，你还想做什么？”

“跟着姐姐当地主。”

她天真的模样让姜以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前烦乱的心绪被她一句话逗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孩子，梦想竟是当地主！

“当地主会被百姓唾骂，你还要当吗？”

陈秋月想到开心事，笑道：“要的。虽然见过的地主很多都是坏蛋，但也有好人地主，给姐姐和我送吃的、喝的和穿的，还给我们钱了。而且，我现在和您学本事，就不会像好人地主那样被人杀死了，还可以帮好多人活下去。”

姜以安点头，说：“这想法挺好。你以后要是不想当护卫了，可以跟夜王说一声，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同意的。”

“宋老师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

“嗯？”姜以安望着看起来傻傻的陈秋月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秋月天真地回答：“大家都想知道，我也想知道。不行吗？”

姜以安不是不知道她和轩辕澈的流言蜚语，她喜欢躺在树上休息，就常听到丫鬟们的闲聊内容，猜测她从哪里来，有什么大背景敢和夜王叫板、和夜王同睡一屋、同吃一桌饭，就像亲兄弟一样，甚至传宋凛其实是皇帝私生子，和夜王同病相怜才如此要好，越说越离谱，她也只当笑话乐一乐。

姜以安双手抱胸，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们姐妹为什么那么关心长风？”

被说中心事，陈秋月惊起去捂住姜以安的嘴巴，十分害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小声问：“被您看出来了。”

姜以安指了自己的嘴，陈秋月收回手，拘谨地听她讲话。

“只要有眼睛都可以看出来。他训练回来晚了，错过了饭点，你们姐妹跟厨房交好，就偷偷给他做了饭菜，热好后放在他屋里；你姐姐刚学医时，最先选择学习如何做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你还假借我的名义将药膏送给他，毁我招牌。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看上他的脸了，但你们在别人面前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甚至话都不说一句。直到你们搬进南院，才敢说他说话，光明正大地关心他。”

陈秋月笑道：“您眼睛真细。姐姐跟我说不要随便对别人说这个秘密，但我觉得告诉您也没事。长风哥哥其实不叫长风，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柳逸帆，寓意人生一帆风顺。在柳山，他是每个姑娘家都想嫁的人，如果柳老爷没被人杀死的话，他现在应该和最美的美人定亲了。”

“柳老爷是帮过你们姐妹的好地主？”

“对啊，宋老师真聪明。要是没有他，我和姐姐就被冻死了。”

又是柳山，可能与巫族女子有关。姜以安继续问：“长风——柳逸帆一家是怎么被杀的？”

“听人说，是被坏人杀死的。”

陈秋月对柳逸帆一家的遭遇都是听别人讲的，所以讲述的事跟话本子一样精彩。当初柳老爷向她们伸出援手时，恰巧看到坐在车上的翩翩公子柳逸帆，两人便记在心上。两姐妹在破庙熬到春季，在街上听到柳家灭门惨案，不久后被人卖到烨京。在夜王府再遇落魄的恩人之子，陈秋芸认为他不想被人提起往事，所以让陈秋月把柳家的事当成秘密，并偷偷照顾他，回报他父亲的恩情。

陈秋月正有声有色地讲起在柳家的事，突然看向别处，说：“长风哥哥早安！”

长风走过来，看向倒挂的姜以安，衣摆卷成一团，十分不雅，他挑眉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姜以安答道：“放松心情。”

长风不愿继续搭理她，直接叫走陈秋月去打坐。

他对姜以安的冷漠无视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她早就习惯了。她就是一个教新手怎么练武，然后布置作业，定期抽查的老师，不指望他对自己感恩戴德，但起码态度好点吧？每次见面就像看到仇人似的摆着张臭脸。她无奈摇头，脚上一松，踏水离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