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族篇（二）

云嘉虎突然有种主动献殷勤，又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也点了一碗羊肉面，朝姜以安说道∶“有事就到巡防营找我，报我名字即可。”

姜以安要真有事，也是先找能力更强，做事更给力的云放，哪轮到他这骠骑将军？不过人家也是好意，姜以安点了点头应下。

这家的面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好吃，云嘉虎又点了两碗，饱腹后再看桌上，姜以安手边已经放着十五只空碗。北境的碗比烨京大一倍，分量也足，他一个大老爷们最多吃三碗，她却能吃这么多！到底是饿了几天，暴饮暴食成这样？

第十六碗下肚，姜以安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无意瞟见云嘉虎“果然没个淑女样”的嫌弃表情，早已经习惯了，无心生气，结账后回了客栈。

云放听到下属来报，说小公子与一个女子同桌而食，老父亲激动地放心手中的事务，跑去找儿子，然后看到桌上十九个空碗，惊掉了下巴，问道∶“儿啊，你怎么饿成这样了？”

没看见属下说的黄衣姑娘，又问∶“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陌子成的密信被云嘉虎截了，他没跟父亲讲，所以云放并不知道姜以安来了平间关。

云嘉虎回道∶“吃了十六碗面后走了。”在父亲面前，形象还是要有的。

哪家姑娘这么能吃？一顿吃这么多，三顿得吃多少？可能一天不止三顿。云放拍了拍他的肩，郑重地说道∶“儿啊，你可要想清楚能不能养起这个姑娘，再考虑娶不娶回家。”

云嘉虎挑眉，这老爷子又想到哪去了？什么娶回家？

闻到扑鼻而来的羊肉面的香味，云放坐下，帮忙碌的老板把碗放进碗桶中，照例点了五碗面，然后回来坐下，跟儿子夸这里的面多好吃，顺带着回忆以前的日子。

次日中午，云嘉虎到姜以安入住的客栈，掌柜告知她天刚亮就退房走了。他又寻到负责监视姜以安的属下，发现他们被人打晕，拖进巷子中，身上盖着崭新的棉被，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表示他们不仅没事，还睡得很香。

地上有一块石头压着的纸，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已走，记得保密。

云嘉虎疑惑，她是怎么知道他瞒着其他人暗中观察，而且，她似乎猜到他没将此事告知云放。

下午，陌城被袭的事传到平间关。因为姜以安走之前特地交代不要透露她的消息，所以驿卒的传信上只言守将及时回城，拼死剿灭了来袭的北漠军，因天气太为恶劣，北漠军粮草未能抵达，只好退兵。

常年驻守北境的人都知道，陌城虽是北境边陲最安全的城关，但也是重要的军事基地。因为易守难攻，陌城可以种粮食，备军粮，屯精兵，位置特殊，正好可以随时支援西北和正北。北漠军是仅次于琅族的难缠的对手，遇百年未有的陌河结冰，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攻打陌城？依北漠人强悍的个性，一旦打起来，没个三天五天根本打不完。

云放定是要问个明白的，军情不敢瞒报，陌子成只能通过信鸽传私信，让云放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云嘉虎也不敢私藏信件，晚上就将真实消息告知云放。

云放的惊喜大于儿子私藏军情引起愤怒，对姜以安赞不绝口，说定要找个时间好好跟她打一架。

云嘉虎很快浇他一盆冷水，说∶“她昨日已到平间关，今日打晕暗探，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云放摸着胡子，略带责怪的意思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好的，你派人监视她做什么？她此番行事必有她的道理，莫要打搅她！”说完，难掩因为错过与她会面的惋惜之色。

云嘉虎突然明白姜以安为什么会猜到他瞒报的原因，父亲如此爱惜人才，若知道她已到，必亲自去迎接，好酒好肉伺候，而不是派儿子问话，命人监视她。

琅国苍茫的大草原人烟稀少，人口大多聚集在一处栖居。临近冬天，琅族各部落粮食短缺，就会集结青年男子打猎，或是带着人到烨国地界烧杀抢掠，烨国不堪其扰，花费五年时间在两国交界处筑起一道高高的长城。之后趁烨国内乱，琅国侵吞周围小国，扩大了疆域，避开长城，每年冬天集结人马攻打烨国北境，抢足了过冬粮食才消停。

烨国派使者交涉，琅国态度强硬，厚脸皮地说天高地远，管不着边境小部落，使臣一时气急，大骂琅王不知廉耻，琅王大怒，砍了使臣的头颅。烨国又派使臣过去，琅族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自此两个梁子就彻底结下。烨国决议攻打琅国，无奈南部罗国大军压境，人手不足，只能任琅族胡作非为。

罗国和烨国结盟之后，烨国也在休养生息，谨防罗国变卦，也就慢慢打消了攻打琅国的念头，每年冬天派军队与其制衡，且鼓励北境通商，把烨国的文化传播过去，希望一点点教化他们。可琅族人生性不喜拘束，也抢习惯了，油盐不进，有时部落没有东西可以跟商队交换，就直接抢了货物，还把人杀了，又激起了烨国民愤。

现在罗国与烨国有心交好，烨国的发展步入正轨，完全可以进兵琅国。可无忧城的决定是，让琅族与烨国达成协议，用最少的牺牲换取安定。琅族人体质比烨国人好，也很强壮，力气也大。在往年的斗争中，五个烨国人合力才能杀死一个强壮的琅族人，二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才能杀掉一个琅族勇士，而且是两败俱伤。如果真要攻打，烨国虽能获胜，可能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认真思量过后，姜以安认同无忧城的做法。可是，要想说服琅族，改变他们野蛮的作风，谈何容易？能统领琅族，有能使所有部落乖乖听话的人，似乎也没有出现。琅族人又十分排斥外族人，她又该以什么方式达到此行的目的，说服琅王与烨国达成协议？

“沈大夫想什么这么入神？”

粗哑的声音拉回姜以安的思绪，她乔装成一个瘦弱书生的模样，戴上虎皮帽，披着貂毛大衣，跟着商队到琅国，拿起自己的第二看家本领，一路行医就诊，赚取路费。此时拿着热酒坐在她身边的，是护送商队的镖师，右脸带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名叫贾荣。

姜以安笑了笑，回答：“在想我们会不会被琅族人劫了。”她进入琅国两日，每天都能看到朝烨国方向前进的琅族人，每一队十五人左右，服饰上显眼的标志不大相同，大概是不同部落的。

贾荣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大可放心，琅国前两年下令不得抢劫过往商队，我们只要防着草寇和盗贼就行了。”

姜以安感觉稀奇，野人开始守法了？她问：“琅王下的令？”

“听说是琅国二王子提议的，琅王很疼爱这个儿子，就照做了。”

琅族二王子苏德，生母为烨国边关良家姑娘，被琅王达尔木抢走后生下的孩子，形貌与传统琅族人有较大差异，而与烨国人无差别，因此在排异严重的琅族中饱受冷眼，若不是琅王的疼爱，他可能活不到现在。苏德十岁起被秘密送离琅国学艺，前两年出师归国，在他的倡议下，琅族人开始改变不良的生活习惯。

姜以安没启程之前以为可以通过苏德达成两国协议，到了平间关，从暗桩那里打听到这次战事以苏德为主帅，掌控全军，顿感失望。

想了两日也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姜以安苦恼极了。烨国这次是做足了准备，原计划是探琅族虚实，再决定是否攻打琅国，消灭困扰多年的祸患。琅族在集结军队，预计五日后全部抵达边境。她最好是在这五日内说服琅王，才能把战争损失减到最小。

姜以安扶额，这种需要费脑子的事最不好做了，还不如直接让她杀顶级逃犯！

一人来报：“沈大夫，那位受伤的病人醒了，劳烦您去看看。”

傍晚扎营歇息时，一个女子拖着一个受箭伤的男子出现，说了一句“救命”就昏得不省人事。商队掌柜心善，让了自己的帐篷给两人疗伤，自己跟别人挤一处。

姜以安进帐，给一人一个汤婆子。男子虽表面和善地表达救命之恩，但眼里却带着一丝警惕。她装作看不到，给他们把脉，又送出自己的疗伤药。

男子自称阿达尔，女子叫赛日娜，部落遭受袭击，在逃离过程中不幸受伤。

倒有几分可信度，姜以安也不追问男子中毒一事，伸出一只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叫沈修，是个大夫。我已经替公子解了毒，还亲自给你们二人包扎伤口。一人五文钱，两人共十文。二位什么时候付下诊金？”

阿尔达看向赛日娜，赛日娜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从怀里掏出钱袋，拿了十个铜板付钱。

姜以安调侃道：“没想到二位如此恩爱。公子可要好好待她，她的手心可因为拉木筏子被绳子生生印出血痕，此等深情，不要辜负啊！”

赛日娜低下头，不敢看阿达尔，他也没有解释两人的关系。

姜以安出去后，赛日娜连忙跪地，自责道：“殿下恕罪，属下没能护您周全！”

阿达尔冷漠地说道：“起来吧。当务之急是养好伤，不要暴露了身份。这商队明日到达藤木城，我们与他们同行，到藤木城与格木会合。”

赛日娜松了一口气，听到有人靠近，马上坐好。

姜以安端了两碗热粥过来，说道：“这是商队掌柜给的，你们得找机会好好谢谢人家。这粥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她把粥交给他们，自己跑出去拿了一碗粥和一块粗饼，把饼撕成小块，伴粥吃下，见两个病人还没喝粥，问道：“你们怎么不喝？难道是怕我下毒？”

人还没回答，她又说：“放心啦，要是我对你们别有所图，就不会救你们了。”

赛日娜出声解释道：“公子误会了，我们只是因为刚醒不久，胃口不大好。”

“那我就放心了。不想喝也喝点，早点恢复，免得仇家追来，你们逃不掉。”

姜以安看着他们喝完粥，满意地拿三个空碗出去。求商队带着走，她得多给他们办些杂事表示感谢才行。

李掌柜五十多岁，这十几年里一直在琅国和烨国两地做买卖，拿布匹、酒酿和粮食换琅族人的玛瑙、兽皮和一些琅国境内才有的药材，再高价卖出。他年轻时被琅族人救过一命，所以遇到有需要帮助的琅族人时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阿尔达和赛日娜被人追杀，也要留他们养伤的原因。

李掌柜把烤好的馒头递给刚坐下来的姜以安，说道∶“沈大夫辛苦了。”

姜以安微微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这支商队里，雇佣十五个琅族人，这些人无父无母。因琅族和烨国有仇怨，他们也只是在平间关外等待李掌柜，再护送他的商队往返琅国，赚一口饭吃。若行商顺利，李掌柜除了支付他们报酬外，还会送他们一些粮食。

李掌柜在琅族人中小有名气，一些商贩也信任他，常把一些买卖交由他来做。因为他坚持买卖，琅族的一些部落可以不通过战争就可以平安度过冬天。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