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盛星刚把早餐放在桌子上，陈茶就从后门进来了，换了另外一套夏季校服穿着。

早自习还没开始，无视校规的人正准备掀开盛着牛肉面的塑料盒子，看到旁边的人坐下了，突然停下动作，转了上半身看陈茶。

陈茶尝试着无视他，把书包塞进桌里，往外拿英语书。

路盛星一直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听不到，不做出反应，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陈茶想着，扭头看回去，却一句话也没说。

路盛星靠着后面的桌子，对上陈茶那双乌黑的眼睛，两手举至头顶，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上下弯了弯。他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好似这个动作很普通：“大白兔。”

陈茶转开眼。

“你不会没吃吧？”路盛星手肘撑在桌上，身子转向了他那边，“还是说你准备还给我啊？”

陈茶依然没有说话。

路盛星不知道自己已经猜中了他的一半心思，继续之前中断的事——开塑料盒。

“它今天只怕融成糖水了，还我我也不要。”

陈茶睫毛很长，垂眼的时候从侧面看去尤甚，视力五点二的路盛星瞥到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扯了下嘴角，剥开筷子。

“路盛星！”门口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开学第二天就敢带早餐进来吃，当校规死的啊，三秒钟，带上你的面来我办公室。”

一战成名，所有人都看向冒着香味的角落。

路盛星盖上盒子，提着塑料袋准备去办公室，脸上倒没有被点名的囧相。后面的同学还没进教室，他便直接抬开桌子走了出去，把桌子提回原位置才迈脚。

“哎，我一直没敢直接看他，刚才瞄到了，好帅啊。”

“是啊，还有双桃花眼。”

陈茶听见前面的妹子凑在一起讨论这学期进办公室的第一人，翻开英语书预习新单词，没再管她们凑得更近时聊的什么。

“刘哥。”路盛星提着早餐，站在刘海川桌前。

“端把椅子在这儿快点吃，在教室像什么样，搞得别人没心思读书。下次再带拎你到教务处去吃。”刘海川在找电脑里的课件，一眼也没给他。

路盛星没反驳，勾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开动。

吃到一半，刘海川随意地问道：“你和陈茶坐了一下午，感觉怎么样？”

路盛星咽下面条：“挺好。”

刘海川本还等着他继续说，谁知道人家又吃面去了。

“下周会小调位置，你继续跟他坐，可以吧？”

路盛星：“嗯。”

“原位置？”

“再好不过。”路盛星喝了口汤，直接在刘海川桌上抽了张纸擦嘴，然后把纸扔进塑料袋。

刘海川看着他：“高二了，把浑身上下这股懒散劲收掉，好好学习人家第一名。”

“我这就去学。”路盛星起身，把剩下的汤倒进厕所冲掉，拎起塑料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然后才进教室。

教室已有读书声，他从后门进去，倒没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他看见窗边的少年低着头看书，朝那儿走过去。

路盛星在陈茶桌边站定，后者就起身准备站在过道让人进去，无奈正好被挡着，他便没动。

路盛星比陈茶高几厘米，离得近看他，对方的眉眼都被额发遮住了。

陈茶手按在桌子边沿，再一次觉得自己要是坐在最后一排多好。

路盛星像昨天那样长腿一跨，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谢谢第一名。”

陈茶的手指抓得更紧，余光看到跟进来的班主任，坐了下去。

刘海川晃了一圈就走了。

何恬是个活泼的，瞄到人不见了，立马竖起书，往后靠，转过脑袋：“路同学，你是刘老师旧识啊？”

路盛星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以前班主任。”

“灭绝派？”

“还好。”

“何恬。”

“你好。”

何恬的同桌也转过来在听两人说话，笑了笑自我介绍：“我是展语佳。”

“嗯。”

陈茶已经把一单元的英语单词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翻到前面的课文继续看，并没有要参与谈话的想法。

两个女生见他头也没抬，路盛星话又少，说了两句就转回去了。

何恬在纸上写道：“在朋友那儿听到学神的传说，不敢找学神说话，虽然我很想，呜呜呜。”

展语佳用手指按着纸，不动声色地挪过来：“学神也许用来膜拜比较好。”

“瑟瑟发抖中。”

“这么热的天……”

后面两人都没注意她们的动作。

由于这几天上午第二节课下课不用做操，这相对很长的二十五分钟就成了分班不久的学生们窜来窜去叙旧说新的最佳时机。这不，寸头李乐然就来了。

陈茶出去了，他便坐在陈茶的位置。

李乐然放眼望了一圈，凑近了一点：“你们班有美女吗？”

路盛星一只手撑着下巴：“你觉得呢？”

李乐然：“我这不是问你吗？”

“我没仔细看过，你问我还不如自己发现。”路盛星道。

李乐然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你体内是不是住了个和尚？”

陈茶从后门准备进来，看见自己那儿坐了别人，立马转身走了两步，站在护栏处看楼下修得整齐的花草。上白下蓝的墙壁正好挡住了路盛星和李乐然的视线。

走廊不时有人来回，陈茶身子往前，手刚搭在护栏上，指尖的热度又让他立马缩了回来。

上课铃刚响，李乐然丢下一句“中午一起吃饭”就往外跑，在门口又回头喊了声“楼梯口等”。

“诶——”

路盛星还没来得及喊，李乐然就撞上了要进来的陈茶。但是铃声急促震耳，他顾不得太多，匆匆瞥了眼，说了句“对不住”就溜得不见人影。

陈茶晃了两下才站稳，被动地迎着路盛星的目光往自己的位置走。

他是真白。路盛星看到他脸上浅浅一层红色，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等人坐在旁边了，他才觉得不对。对方身上带着的热气在小范围扩散，脸上的红看着也不像健康的红润。

这人去哪儿了，奇怪。

陈茶握笔听课，并没注意路盛星的视线。

李乐然是个藏不住话的，但新班级还没有能让他倾诉一箩筐的对象，于是第二天又来找自己从小就认识的路盛星。

已经下课了，物理老师还在上面讲题。陈茶微微转了下脑袋，瞥到昨天撞到他的人前脚刚踏进后门，看到老师还在说又立马退了出去等着。

带着眼镜的中年老师不紧不慢地交代：“回去记得把刚才那道题再自己写一遍过程，理理思路。”

陈茶收好书，起身往外走，与李乐然擦肩而过。

李乐然快步过去，一屁股坐下，看见路盛星越过他的视线，回头找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路盛星看着桌上摊开的书和本子，拿起笔写物理题的步骤，“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李乐然道，“今儿早自习我不小心把牛奶倒前面人衣服上了，那人应该是个洁癖，死活受不了，我道歉也没个好脸色给我。这我就来气了，把他衣服扒了，把我的给他套上去了。”

路盛星看他上身不是特别合身的衣服，笑道：“在教室里扒的？”

“不然？他那一秒钟都受不了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快崩溃。”李乐然不解，“妈的，我都把定制款扒给他了还臭着脸，怎么这么讲究，事儿精吧。”

路盛星摇头：“你可长点心吧。”

李乐然又念了那人两句，路盛星听着好笑，正要回话，抬眼瞥到陈茶的身影从对面窗外闪过，下一秒却没进来，也没从后门经过，应该是停在了正对墙壁的位置。

路盛星看了看教室前面的挂钟，说道：“然子你先回去吧，中午一起吃饭。”

李乐然就是过来吐槽早上的事的，说完了心里也好受多了，看他好像还有事情，应道：“行。”

路盛星见他往右转了出去，本该坐在这里的人还没进来，过了几秒，起身到了后门口。

陈茶笔直地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微微低头，认真得不知在看什么稀罕东西。一片白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倚着门的路盛星看着都替他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八分钟，又或者十分钟，铃声响了。

陈茶转身，顿在原地。

路盛星看到他的眼微微眯着，应该是在适应光线的变化。而那张脸透着一层薄红，被晒的。

陈茶没动。他如果先进去，待会儿得让座，不如让路盛星先走。可路盛星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窒息感。

路盛星收回视线，如他所愿进去了。

陈茶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如释重负，听铃声响了阵才踏进教室，觉得无比阴凉，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舒张开来。

路盛星坐下，对前面两人道：“何恬，展语佳，请问你们有湿巾吗？”

何恬道：“我没有诶。”

“我找找。”展语佳在书包里掏出一片给他。

“谢谢。”

展语佳笑：“都是同学，不用客气。”

老师已经站在讲台前了，陈茶快速走过去坐下，往桌里拿书。

年轻的英语老师在扩充短语，陈茶一一记在书上。

路盛星看他记完一组，把湿巾包装撕开一条小缝，从桌下递了过去。

见他不为所动，路盛星凑过去细声道：“擦擦吧，这么热。这几天我朋友不会再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