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放下手中的笔，拿着蜡烛出来查看。
敲门声依旧急促且猛烈，她举着蜡烛问了句，“谁呀？”
“云杳，是你在里面吗？”
外头的声音让沈云杳有一阵恍惚。
这分明是宋言的声音，可是他不是还在回来的路上吗，她去小苏楼问过，没说洛藜他们这两日到呀。
但外头真真切切是宋言的声音，她下了门闩，把门打开，还不等油灯照一照看清楚，就被扯进了一个怀抱里。
蜡烛从手上掉在地上熄灭了，四周瞬时一片漆黑，晚春微凉的风从外头吹拂进来，将她腰间荷包上垂的络子拂乱，她被抱得很紧，有些上不来气，“宋言？”
虽然看不清人，但鼻端的气息她挺熟悉，是略带着梨花香的墨气。
这是她曾经试着调过的墨，后来成品不是很满意便没有在云烟阁售卖，宋言全都收了去，说是如此他就不必另买别的来用了。
眼下鼻端就是这种带着些微梨花清淡香气的墨的味道。
“嗯。”
宋言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在她头顶响起，他并没有放开她，而是低下来头埋进她的发间，环过她腰背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怎么瘦了？”
沈云杳被他没由头的话和突然亲昵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手臂微微往两旁张开着没有碰着他，被抱着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神，赶紧道：“你要不先松松手？天都黑了我把门关一关，出了什么事我们进去说？”
她回过神后就开始紧张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宋言这个时候独自回来，看样子还是赶着路回来的，一见到她都失控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宋言总算松开了她。
沈云杳蹲下身摸到了掉下来的蜡烛，重新点燃，跟宋言一起把门关上，上好门闩。
再看宋言，才发觉他眼中都是疲惫，身上也风尘仆仆的。
“怎么了这是？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沈云杳问，没有提他方才勒着自己不放的事，只是担心他莫不是真碰上什么大事了。
宋言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回道：“无事。”
“洛藜她们还有事，晚些才会到，我先赶回来了。”他说话归说话，眼睛却一直没离她。
沈云杳更吃不准了，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不是怕她担心不敢说吧，看到他把行囊放在桌上，这就是连家都还没回过就直接进城来的，可城门早关了呀。
宋言这实在是有太多问题了。
她不得不坐下来，认真看着他道：“你说，到底什么事情。”
“没事，没事你不回家直接上这儿来？而且城门早关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方才又为什么抱着我……”
“抱……逮着我不撒手？”
烛光昏黄，看不真切人面上颜色，她提到这个脸颊微微红了红，但眼神依旧鉴定地瞪着宋言，等他回答。
“你没回信，我以为你出事了。”
宋言抿了抿唇，发觉自己方才真吓着她了，把椅子挪得离她近一些，月余不见，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偏偏上一封信捎回来后她便没了消息，小苏楼的伙计那之后又来了三波，但都没有沈云杳捎给他的回信。
他不知她怎么了，小苏楼的伙计也只是说云烟阁最近好像挺忙的，但她先前从没有如此不回复过。
所以回程至三分之二他就坐不住了，嫌洛藜的马车太慢，自己从驿站借了马昼夜不停赶回来了。
城门外遇见了云烟阁的伙计，得知她夜里留在这儿，哪里还等得了，家也不回，要先来看看人。
“城门今日值守的是常进，俞师兄也刚好在，所以能进来。”
“你呢，为什么不回去，打算宿在这儿？”宋言扫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铺子，里头只有他们俩，不免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沈云杳听了半日，万没想到问题竟出在自己身上，她的确是忘了给他复信了，想想若换成自己出远门，给家里寄了信一直没有如期收到回复，怕是会比他更加心急。
她略有些抱歉，“对不住，前些日子都在忙着铺子里的事，给忙忘了。”
沈云杳偷瞄了他一眼，见他除了只是看着她神色并无异常，才道：“既然如此，你也没事那我去忙去了，还有图纸没画完呢。”
“你要是饿了待会儿出夜摊卖馄饨的会经过巷子口，听到吆喝出去买一碗回来。”
“若你能出得了城门，回去也好，赶路回来身子疲累能休息得好些。”
宋言立马否决了她的这个提议，“这会儿常进换班了，俞师兄也回去休息了，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这意思就是要跟她一起留下了，沈云杳有些发愁，她只有一床被褥，小屋也只有一间，他留下，她去哪儿？
宋言看出她的窘迫，“我在外间对付一晚即可。”
“明日城门开了就能出去了。”
至于开了城门他出不出那就另说。
宋言自打见着了沈云杳，嘴角眉尾都是笑意，也不追究她没回复的事了，只觉得看也看不够，出城回青麻庄又要到明日才得见，他自是不愿。
沈云杳机械地点点头，也没有旁的办法，又想着晚春夜里还是凉，被褥不够分只得去把壁炉点了。
她从未想过会跟宋言单独留在铺子里，火折子拿出来折腾了三次都没点着，宋言走过来伸手接过，“我来吧。”
他的手碰到沈云杳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赶路，他的指尖有些凉，她想了想又去拿了茶壶过来，放到壁炉上烧上热水，想让他喝些暖茶能暖和得快些。
烧了热水听得巷子口有卖馄饨的吆喝，便又想出去替他买一碗热乎的馄饨。
宋言看沈云杳在眼前忙乎这个忙乎那个，转来转去停不下来，拉住了道：“不忙去买，我在马上吃了干粮，这会儿不饿。”
“不是还有图纸要画吗，你要画什么，你来说我替你画，我笔快早些画完了一块儿出去吃。”
沈云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画稿没画完，有事做总比没事做的好，点头本想自己去画，让宋言休息，他却拉着她径直进了小屋，在桌前并排挨着摆了两张椅子，坐下拿起她的笔就开始问：“要画什么样的？”
……
沈云杳起先还跟着宋言一起，看他把她的想法落在纸上，后来他开始着色，她看着看着犯了困，伏在桌上眼渐迷离，沉入了梦境。
梦境中她也这么手臂交叠在桌上，头靠在上面侧着脸睡着了，宋言搁下笔，她听见他轻轻唤自己，但她在梦中也是睡着了的，宋言看她不应，竟然俯下身亲吻了她的脸颊，还有额头……
随后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接着黑幽幽的沉没，她好似在梦中睡得极沉，渐渐便没了意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宋言不在跟前，桌上的画稿已经完工，她身上还盖着宋言的斗篷。
鼻端是一阵阵馋人的香味。
沈云杳走出小屋，宋言正在用壁炉里的火烤吃的。
她走过去，竟然看到宋言在烤肉？
见她醒了，宋言把烤好的递过来，“醒了？尝尝。”
沈云杳在他旁边坐下，闻着勾人馋舌的味道忍不住咬了一口，竟意外的好吃。
她很快吃完，宋言又递了些过来，“如何？”
“好吃。”
好吃到她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不过你怎么会做这个？”
“肉又是哪里来的，调味粉你都有？”
宋言看她喜欢，心头渐喜，“去南锣的时候大哥的邻居给我们做过这个，我变问了他法子，也拿了些调料回来。”
“肉是方才更夫路过，我托他去跟常进拿的。”
“怎样，比刘厨子做的好吃么？”他说着话的时候朝她看过来，眼眸里亮晶晶的，仿若天上星辰。
沈云杳只顾着吃和点头夸赞，没多想就道：“既是他地美食，刘厨子该不会做这个，他擅长做些炒菜炖汤什么的，单论这个你赢。”
宋言嘴角微扬，浅浅道了声好，“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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